第百一百一十三章 刺客门之殇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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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问你,喻藏锋那名义上的父亲,现在怎样?”

    古徹凝眼看向南宫桀。

    “你觉我会做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来?”

    “你觉自己还不算禽兽?”

    “直到现在,他们也不知事情真相。”

    “他们不知,你就觉自己不错?”

    “曾经我也心生愧疚,可不管过五年十年,他们都不曾再生过孩子。我留给他们的,一直都不是祸患,而是希望。”

    南宫桀摇头。

    “我从未见过像你一样厚颜无耻的人。”

    “多谢谬赞!”古徹点头道,“你可知这二十年,我都做过些什么?”

    “你让他们一家三口不受欺扰,还是让他们衣食无忧?”

    “我曾想过让他们搬离山村,想让喻珏外出见见世面。可那家伙总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所以能做的,其实也不过你所那些。”

    “我实想不到像你这样的人,竟会允许另一个男人和你共享同一个女人。”

    “她是喻珏的,并不属于我。”古徹摇头。

    “所以到得最后,纵是喜欢,她也不过你一个留存血脉的工具?”

    古徹很是自然地点头。

    “我很久以前就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我已再不做任何幻想。但对血脉的留存,我却不得不做。世间女人千千万万没错,但我想尽所有,还是只剩她一个。所以我从不觉她是个血脉留存的工具。”

    南宫桀已远离身旁所有触可及的东西,甚连坐下长凳,他也刻意控制着不让它和自己接触太实,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会将身边所有东西都给震碎一空。

    南宫桀怒,若是以前,他早已不管不顾的勃然而起,长枪前指,便会让身前古徹血流五步。现在,他却竭尽全力地控制自己。还有许多话没,也还有许多想问的东西没问,所以他只能竭尽所能地控制。

    “在我看来,你这一生中,恐是没有真正在乎过一个人。”

    “不!”古徹摇头。“接过笑谈刀那天,我也曾觉一生再无可能去在乎别人。可不管是喻藏锋那孩子还是喻珏夫妻俩,无疑都是我在乎的。而此三人中,藏锋在我心里的分量更是重到无人可替。你是从未有过孩子,所以不知孩子对他父亲而言是个怎样不可或缺的物件。你想忘,想心无旁骛地做些事,可他总能闯进你的脑海,让你不得不去想。你知道吗,在未见他模样前,我就知道他长什么模样。所以我才会不顾一切地来此,并要不顾一切的将那名声赫赫的江湖英豪掀翻在地。”

    “烟雨楼前,你可从未表现过义无反顾、不得不做的模样。”

    “因在烟雨楼前,我尚无十足把握能杀凌御风,更别他身边还站有一个杨念如。”

    “那现在呢,你觉能杀凌御风”

    “不能!”古徹毫不遮掩地摇头。“凌御风若还没死,那这江湖,恐是无有一人能再单杀他。”

    “所以你觉他死了”

    “不知道!”古徹再摇头。“纵有许多人在昼夜不息地寻找,可也依然不见他消息。人是不可能不翼而飞的,我想,现在的他应正在某个地方静静等候着吧。”

    “所以你不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我也在想,到底应该做什么。”

    “可你亲见凌御风时,另一座相隔千里的城市,也有凌御风消息。你不笨,应能从中想到些什么。”

    “其实我并非只为报仇而来。”古徹慨然道,“藏锋已经死了,纵我杀了凶,他也不可能再活转过来。那我又何必要去单单为难一人呢我虽不是生意人,但我知道一和二,二和三的区别。江湖既是不能容我,那我便也不必再去容忍这江湖。所以我是在想,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这江湖变成我想象中的模样。”

    “你想象中的江湖,什么模样”

    “你觉现在江湖如何”古徹抬眼看窗外。

    “实是从未有过的乱。”南宫桀也抬头看窗外,江潮正涌,恰如现在的江湖。

    “可它还不够。”

    “怎样才算够”

    “真正的钱塘江潮,你可看过”

    “现在”

    古徹抿嘴一笑。

    “真正的钱塘江潮,势如千军万马直奔而来。声若雷鸣,浪如山。若是无物相阻,它便有冲毁世间一切的能力。”

    “可它终是冲不过那矮矮的岸堤。”

    “所以我想看到的江湖,要远盛于这真正的钱塘江潮。我要让它无人可挡,毁尽世间一切。”

    “就凭你一人”南宫桀笑。

    “当然不是。”古徹不恼时,人却从凳上站了起来。“若是单凭我一人,便连那凌御风都阻挡不住,又怎再谋整个江湖”

    “你倒真有自知之明。”古徹站起,南宫桀却是稳坐如钟的丝毫未动。

    “我知你有事问我。”

    “可我也知你定不会。”

    “不,是怕若你知道后,江湖就会失去几分乐趣。”

    “其实不用你,我也能猜到少许。江湖虽大,但能将事做到此种地步的势力,实没几个。”

    “那这几个势力中,你又觉得是谁呢”

    南宫桀目光双眼渐冷,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而这可能不仅未让他怕,还激起了他二十多年前豪气。

    “我好像对这事,越来越感兴趣了。”

    “你感兴趣的东西,或许会要你的命。”

    “活了这许久,这命早就成了此生最最可有可无的东西。但那年轻时的豪气,却是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有。”

    “你觉单凭一个凌御风,就能力挽狂澜”

    “你知道的,”南宫桀笑。“始终不止一个凌御风。”

    是,古徹确实知道凌御风身边还有哪些了不得的大人物。义重金银锏,鱼肠玄衣剑;好管闲事狗抓鼠,莫问前程苏秀才。再加暗器天下第一、可以长袖装乾坤的马杰和真正的爆枪传人颜佩韦。当然,还有面前这个能一枪便叫敌人死无状的南宫桀。不管怎么,这许多人里,单提一人出来都能让这江湖好好热闹一番,更别是同时聚齐的了。可它总如此,古徹也不觉有丝毫压力。因他知那几人在真正的底蕴面前,什么都不是。所以他笑,笑得很开心,开心过后,他看南宫桀的眼里已是怜悯。明知自己是鸡蛋对方是石头,却还义无反顾的撞上,这在他眼里不是坚持也不是勇气,不过一个傻子在做一件傻事而已。

    “你知在真正的大山眼中,山下石头是什么那只不过一粒沙,甚连看都看不见的一粒沙。”

    “可它还是立在了大山之前。”

    “那你便试试”古徹挑衅地看他。

    “我来找你,便是想试试。”南宫桀回看过去,人也随之站了起来。

    “你想怎么试”

    “我想看看那粒毫不起眼的沙,是否能磨断几棵长在山上的树。”

    可他南宫桀未出,古徹却已飞身飘出窗外。

    “磨断与否,还得先看你能不能找到那几棵树。”

    二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总津津乐道的给客人起他曾见飞人一事。

    “大爷知道吗,我只眨了下眼睛,那两人就相继飞出了窗户。若非那两锭先后落在桌上的银块,我甚至会觉得自己从未见过那两人。

    “其实从另一个背着长长布条的老人出现,我就觉他不一样。果不其然,上完茶水点心后,我便再不敢靠近他们两人半步。这非的胆,实是他们周围散布有一种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只要接近,那东西就会让你浑身难受。而且不只我,便是后来进店的客人,也有和我一样的感觉。

    “以前,他们所坐乃店中最受欢迎的位置,所以客人进来,也都多会朝着那边走。可是那天,他们身边纵有很多空桌,可当客人进店,也只行了几步,就转身朝远离他们的客桌走去。他们不是寻常人,我敢保证,他们不是寻常人。”

    他们确非寻常人,怎奈二太过寻常,所以纵再多,也不能让人知道他口中的那两个飞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不寻常的人物。

    南宫桀又来了杭州,可他只呆一天,便又离开了杭州。还和前次一样,他离开,身前那人依然是古徹。

    爆枪和笑谈刀的较量,因着古徹无意,到得现在也是不曾上演。他们前后追逐时,另一边,莫玄衣却陷杀伐,久久脱不开身。

    身为江湖人人皆知却也神秘异常的组织,刺客门终于在暗杀各家子弟后激起了众怒。那次围杀,海荒等人虽是逃得一命,各家子弟却都被杀得只剩一两人。到得后来,若非一把长刀助阵,他们定都会死在那形式各异的匕首之上。

    经此一役,众人才知刺客门对这江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或因真正触及到了众人底线,所以当海荒的门下弟子龙睿愤愤不平时,各家也纷纷出言相助。

    “师傅,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

    “算”海荒尚未开口,鱼二爷已擦着嘴角鲜血,怒声道,“怎么可以算”

    “鱼帮主,那毕竟是以杀人为生的刺客门,不算又待如何”还是龙睿开口。

    “一直以来,我们和刺客门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不惹我们,我们便也可以假装不见他违背侠武仁义的种种作为。现在呢,现在不是我们去惹它,而是他来惹我们。此等深仇大恨,怎能不报”

    “鱼兄所言,亦是我之所愿。”伤腿复又开始流血疼痛的王崇开口。

    “一直以来,我都觉刺客门不该存在于江湖之中。他们收钱办事,只要你给钱,他们便可出去杀所有人,也不管那人是否做过恶,是老抑或幼。像这种全然不顾侠武仁义,仅凭一己私利便可为患江湖的门派组织,本就不该留存于世。”慕容铭开口,自他继承家主之位来,还未遭受过这等奇耻大辱。所以他又提议道,“他们这番出,定是动了刺客门根本。我等虽是损失惨重,他们也不可能做到毫无发损。所以这正是我们造福天下,除此祸害的时候。诸位,我慕容家愿倾所有力量,去剿天下刺客门贼人。”

    “慕容兄知刺客门贼人都藏何处”

    海荒言后,众人目光也都投向慕容铭。对他们而言,杀人并非什么不可做到的事情,但若你连想杀之人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又该从哪里杀起刺客门,恰就有着江湖数一数二的隐藏能力。所以它才能在那偌大名声下留存至今。

    “我虽不能寻到刺客门老巢,但在此屋中,却有一人能做到。”慕容铭看瘫坐椅上的谢初宇,忽就抱拳躬身,开口道,“江湖所传,南京谢家也和烟雨楼冰羽宫一样有着自己的一套情报系统。当此时候,不知谢兄能否慷慨一助。”

    听得有人叫自己,谢初宇立马从呆愣放空中醒来,再呆片刻,他方道:“多谢慕容兄太爱,但我谢家也只和你慕容家一样,若是出了南京,江湖发生许多事,谢某或都要比慕容家主晓得更迟些。所以非是谢某推脱,实是没那能力,所以不敢揽这瓷器活。”婉转拒绝后,他又看着王崇道,“镇威镖局乃天下第一的大镖局,门中养有镖师数百名,而其货物众多,门内镖师自都是些走南闯北的人物。仅不知王镖头能否代为打听打听。当然,此等造福苍生的好事,我谢家定也会倾尽全力。”

    王崇虽是心中鄙夷不已,面上却仍露出许多的笑容。他不傻,知慕容铭谢初宇推脱的都是什么。他们怕刺客门报复,他又何尝不怕。所以谢初宇言后,王崇也是道:“这几年来,我镇威镖局虽有镖局之名,怎奈日常接送均是些寻常货物。运程短不,货物质量也是每况愈下。镇威镖局早已失了往日风光,莫天下第一镖,便连想留下门中那些有名镖师,也属不易之事。”

    “诸位,”他们推脱不断时,那佩刀的长衫男子却是开口。“诸位若想围刺客门,我这里就有诸位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