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建文帝崩逝, 太子即位第十年,陈宗泽已是内阁次辅。
这日早朝, 边关急报:瓦剌王已然病重,现在瓦剌局势动荡。怕对边境有扰, 守边将领上书报告此事,表示他们已经严阵以待, 其它的还请皇上示下。
接到这份奏报, 朝中一时众纷纭, 有那激进的就趁机出主意,看看能不能以此机会拿下瓦剌。
对于此激进的提议,当朝陈宗泽就驳了回去,陈宗泽出列上前, 举着笏板对皇上道:“圣上,现在瓦剌王虽然病重, 几个拥兵的左右王爷虽然各有心思, 但是瓦剌的实力并未受损。何况, 现在正是水草丰美之时,瓦剌兵强马壮,我朝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以免陷入险地。”
“何况,我朝与瓦剌早有盟约。俗话的好,出师必有名,我们总不好以瓦剌王病重为借口去攻别人吧?最主要的事现在边境安稳,百姓富足安宁, 这已经很难得的,不可轻易去动刀兵的。所以,对于现在攻瓦剌,臣反对,还请陛下明鉴。”陈宗泽上前对新帝道。
对于陈宗泽的提议,新帝是深以为然。当即表态,不会在此时候贸然用兵的。
陈宗泽下朝回家,黄真如照常来到二门处迎候。看到几十年如一日的来迎接自己回家归来的妻子,陈宗泽感念不已。时光真是飞逝,转眼自己已然来到这个世界四十载了。
真如也已经由当年明艳的少女变成了现在脸上有细细皱纹的温柔贤淑的美妇了。陈宗泽眼中泛起柔光,对着缓步而来的妻子轻轻温和的笑道:“真如。我回来了。”
黄真如也对着陈宗泽眷恋的一笑:“宗泽,你回来了。”
陈宗泽紧走了两步,走过来,携起了黄真如已然修长、细腻的手。许是年龄渐长;许是满足了这种幸福的家庭生活,抑或是怕陈宗泽担心自己;黄真如这许多年来,将年轻时那时时舞刀弄枪,时时想出外的心收了起来,天天在家相夫教子。
因着不怎么骑马、练武什么的,原来有点薄茧的手也渐渐细滑白嫩起来。这双柔荑陈宗泽握在手中,更是感觉有种少女般的细滑。陈宗泽轻轻摩挲着黄真如手,突然想到年轻时的黄真如的手是修长有力、且稍稍有点粗糙的,现如今握来却是大是不同。
对于黄真如的这份改变,陈宗泽是早就感受到的,不过,今日却是格外清晰明了。陈宗泽携着黄真如在艳阳里,慢慢的向里走去,静静的感受了一阵这份儿静谧柔和,这就是生活的幸福味道吧。
过了好一阵儿,陈宗泽才声音温柔低沉的道:“真如,这些年来,可是憋坏你了吧?我知道你一向喜欢自由在外,可惜我素日繁忙,常年困于京城。先前承诺了带你外出游玩的事儿可从来没有实现过。可真是对不住你。”
听了陈宗泽满含歉意的话,黄真如顿住脚,满含柔情的看向陈宗泽,语气清眷的道:“宗泽,你不必为此感到歉意。你知道么,现在这种日子我很是欢喜。”
为怕陈宗泽不信一般,黄真如认真的看着陈宗泽,眼中渐渐浮起了幸福的水花:“真的,宗泽,真的,我真的好欢喜这种日子。真是岁月静好。有了如此美好的岁月,谁还想天天想往外跑呢。我可是恨不能天天守在家里,一刻都不想浪费的。”
看到黄真如眼中泛起的点点星光,陈宗泽知道她的是真话。陈宗泽看着她轻轻柔柔的笑了,脸上的笑感觉能柔化了人去。陈宗泽也用这溺死人的柔光看着黄真如道:“嗯,是的,岁月如此静好,谁人不喜欢呢。我当然相信。”
黄真如感受到陈宗泽这种发自肺腑的感叹,高兴、感动之余,她也察觉出一丝异样。不禁仰头问陈宗泽道:“宗泽,今日怎有如此感叹?今日朝中可是有事?”
陈宗泽听了,顿了顿脚,看着前路,轻笑出声:“真如还是这么了解我。”
黄真如听得眼光轻轻一嗔,启唇朗朗一笑:“看你的,你我夫妻多年,你的这些异样心思我还看不出来么?到底怎么了?你可能?”
陈宗泽轻叹一声,重又拉起黄真如的手道:“也没什么不能的。估计今日过后,京城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真如,今日早朝,瓦剌王病重了。”
听得陈宗泽这话,黄真如心里抖了抖,惊问道:“瓦剌王病重了?这消息可真突然。”
陈宗泽摇头叹道:“其实此事也算不上突然的,早在今年三月,我们都已经发现了瓦剌军队调动异常,当时我们也已然有了猜想,只不过现在已然确定了而已。”
黄真如听闻陈宗泽此言,幽幽的问道:“现在边关能送消息过来,那瓦剌王病重的消息肯定是千真万确的了。现任瓦剌王是哥赤的大哥吧?瓦剌王病重,他的继任者可是已然选好了?”
陈宗泽答道:“是的,现任瓦剌王就是哥赤的大哥。如果他一旦病故,最有可能的继任者就是他的大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左大王了。此乃理所当然,可是,如此一来,哥赤的处境可能就不大好了。”
黄真如听了此话,倏然抽出手来,惊问道:“你哥赤有危险?”
陈宗泽点点头道:“嗯。哥赤乃是老瓦剌王的幼子,老瓦剌王在世时极为宠爱,现任瓦剌王对这个幼弟也是极好的,哥赤在瓦剌地位超然的很。之前也许是好事,先在恐怕却是很大的祸患啊。哥赤实力不凡,不管他有没有争鼎之心,都会是现任左大王的眼中钉的。”
陈宗泽的话让黄真如心头颤了一颤,良久方才轻轻的道:“是啊。哥赤的实力摆在那儿了,他有没有那争雄之心,瓦剌左大王估计都不会放过他的。而就算他想争雄,现任瓦剌王也必是有防备的,毕竟,就算对哥赤再好,那也没有自家儿子重要的。”
陈宗泽点点头道:“是啊。瓦剌王确实早有防备的。哥赤这次是遇到麻烦了。”
黄真如听得大惊,抓紧陈宗泽的胳膊问道:“你知道哥赤有麻烦?你有消息来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
见黄真如如此惊惧,陈宗泽赶紧安抚的轻拍着她道:“我收到暗线来报,是现任瓦剌王担心左大王压不住他叔叔哥赤,为避免对他继位不利,准备让哥赤殉葬。”
黄真如一听,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声,急得话都不利索了:“啊,那...那可怎生是好?那般若还有他们的孩儿怎么办?”
一时间,黄真如真是急得有点六神无主了,这可如何是好?如果哥赤一旦殉葬,般若跟他们的几个姑娘也许还能得活,那他们的三个儿子肯定也是活不了的。左大王是不会允许威胁继续存在的,他一定会斩草除根的,左大王是不会放过他们几个儿郎的。
何况,儿子丈夫都死了,留下般若一个弱女子跟几个弱女可怎么在那严酷的草原活下去呢?想到这个,黄真如一向坚韧的心此时已然一片酸软,她忍不主潸然泪下,看着陈宗泽道:“可怜的般若,她该怎么办呢?宗泽,宗泽,你们会有办法的吧?会有办法的吧?”
见黄真如如此伤心,陈宗泽赶紧轻拉过她的手安抚道:“真如,我能跟你这事儿,就是绝对不允许此事发生的。我们欠般若的,我们大明朝都欠般若的。她为我们大明朝做出了如此大牺牲,我们理当还般若一个安乐美好的结局的。”
听得陈宗泽此言,黄真如水光点点的眼睛才没有被泪水淹没,惊喜的问道:“真的?宗泽,你早有安排么?”
陈宗泽确定的点点头道:“嗯,是的。你没看到,郭平他们很久都不在府里了么?”
黄真如这才恍然过来:“哦,原来如此。你早让他们送信去了。这我就放心了。”
草原上,右大王哥赤的王帐里,王妃般若正指挥着侍女们忙碌着:“快点,你们都快点儿。王爷马上就要回来用膳了,可得赶紧准备好才是。”
话音未落,王帐的门帘已经被掀开了来,右大王哥赤已然大踏步进来了。
看到他,般若边笑边迎过来:“你回来了?我还正让人备膳呢。”看着满脸灿若朝霞迎过来的般若,哥赤满身的冷硬柔和了下来,拉过般若,满眼柔光的端详了好一阵。这么多年了,当年那个自己满心求来的灿烂的少女,现如今已然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
岁月的痕迹已然刻在她的脸上了,但是依然是那么美,美的让人心疼。哥赤轻握着般若的手道:“今日我们不在家吃了,我带你出去吃吧。”
般若惊奇的道:“出去吃?现在正是饭点儿,你要去哪里吃?这可不是中原,还有饭馆什么的让你吃饭的。”
哥赤轻出了一口气,柔声道:“嗯,我知道的。我带你去草原里,真正的大草原里吃饭去。我们走吧。”哥赤边边拉起般若就走。
般若被哥赤带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哥赤见自己的动作好像太粗鲁了一些,赶紧松了松劲儿,但手上还是很紧的拉着般若往帐外走去。
般若被哥赤带的一边疾走一边担心的道:“我们走了,孩儿们可怎么好呢?孩儿们还在等我吃饭呢。”
哥赤闻言,回头对王帐内的侍女道:“呆会儿少主子们回来后,让他们自行吃饭,不用等我们了。”侍女赶紧躬身应答。般若这才放心的跟哥赤往外走去。
来到外面,马匹侍卫早就等候在那儿了。哥赤先行上马,般若正要跟着上另外一匹马的,这时哥赤却是一弯腰,伸了胳膊将般若一下子搂到了自己身前。
般若吓了一跳,惊笑出声道:“啊呀,吓我一跳。”
哥赤搂着般若在她耳边笑道:“走,今日我带你在草原上好好走走。”着哥赤一抖缰绳,策马往前跑去。
哥赤就这样带着般若在草原上奔驰着,跑了很久很久。渐渐的,般若也发现了哥赤的异样。想要扭头问他,却是被哥赤紧紧的搂住,不让动弹。
哥赤紧紧的搂住般若,让她紧靠在胸前,心里思绪翻腾。这怀里的、还有王帐里的孩儿,这都是他的珍宝啊,这一辈子也不想舍弃的珍宝。
哥赤就这样带着般若往辽阔的草原深处跑了很久,恨不能将这生他养他的草原跑个遍,将这片迷人的故国风光深深的映入脑海。越跑,哥赤越感觉难以割裂,但也越来越明白般若当年离开故土那难舍难分的情节。
哥赤一句话都不出的在草原上尽情的跑着。许是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许是这华美的草原风光渐渐治愈了他。哥赤激荡彷徨的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看着静静不语,任由自己搂在怀里奔驰的般若,哥赤忍不住心头泛暖,轻笑着低头啄了啄般若那柔媚的脸颊。
自己多年的付出有了相等的回报,怀中这个女人终是软化在了自己怀里。这要是多年之前,她哪肯如此乖乖的呆在自己的怀里,早就跟自己闹将起来了。她现在对自己也是不同的了吧?
今天已经跑了很久了,这对自己倒没什么的,自己几天几夜不下马也没事的。可是般若不行,跑了这许久,她应该早就很累了。哥赤勒住马,喝令一路紧紧跟随的侍卫们就地下马扎营。
跑了这半天,般若下马后,浑身都软的不能动了。哥赤干脆抱起她,轻轻的放在草地上。然后,亲自架了柴火,拿了个羊腿烤起来。
般若也不话,静静的看着眼前这壮实俊朗的男人忙着。看着,看着,般若忍不住笑起来。有时候,缘分可真是天注定,谁曾想当年自己心如死灰的嫁过来,却原来也能过的如此有滋有味儿。而一向彪悍的自己,竟然也能忍住半天不话?
般若轻轻的笑着,哥赤一回头,就看到般若那满脸温柔缱眷的笑容。哥赤心头一热,也许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不管当年是不是般若心甘情愿来的,但是这个女人为了自己,离家别国随自己来了这对她来全然陌生的草原。她没有怨天尤人,虽是过程中也有一些龌龊,但是,跟后来,他们二人相知相爱的几十年来,可以忽略不计。
也许,这次自己也可以还她一份儿心愿。也许为了她,自己也可以别离故土一次?
哥赤将烤好的羊腿细心的割成块儿,用银盘装了递给般若。般若笑着接过开心的吃了起来,这大半天没吃东西了,好饿。饿了吃东西就是香,这普普通通的烤羊腿今天吃起来格外的好吃,也许是因为是哥赤亲手烤的原因?
般若变想,边笑着看向了哥赤。感觉到般若的眼光,哥赤也回望了回去,对着般若轻轻笑着。
二人情意融融的吃完了这顿中膳加晚膳。吃完东西,哥赤见般若很是疲倦的样子,又见营帐已然搭好,就复又将般若抱进了营帐,轻轻的放在了毡毯上:“今天你也累坏了,赶紧睡会儿吧。”
般若也确实累了,她躺在毡毯上轻轻的问哥赤道:“你不歇歇么?”
哥赤摇摇头:“我不累。你先睡吧。”
般若对着哥赤轻笑一下,很快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哥赤一直守在般若身旁,直到见她已然睡熟,方才出了一营帐。。
今晚的天气特别爽朗,月亮也好亮,将大草原照射的很是通亮。哥赤来到营帐外的草地上躺了下去,双手枕头,静静的盯着天上的明月,看着那旷达悠远的天空。眷念的感受着身下柔软的草地,也许,日后自己再也感受不到这草原独有的味道了。
般若睡了一觉醒来,见身旁没人。她没有惊慌,她也没有特意的去想,下意识的就走了出来。她心里猜到哥赤在哪里了。
出得营帐一看,哥赤果然仰天躺在草地上呢。般若赶紧走过去,轻声嗔道:“草原夜凉,露水也重。你躺在这儿,心着凉。”
哥赤早就感觉到般若过来了,见她来了,赶紧翻身坐起来,笑道:“般若不必担心。我们从在草原长大的,大冬天我都在草地上躺过多 。这算什么?”
见般若也想坐下来,哥赤赶紧一把搂过她,将她方才自己怀里坐好,正要问她可冷不冷,见她身上已然穿了大衣裳方才没问出口。
般若静静的靠在哥赤怀里好一阵,方才开口问道:“哥赤,你这是怎么了?可能?”
哥赤今日带般若出来,其实也正是想跟她事儿的。见她现在已经问了出来,哥赤默了一默就答道:“般若,前不久我收到了陈宗泽的来信。”
一听陈宗泽的来信,般若吃了一惊:“什么?陈宗泽给你来信了,他可有什么?”
当日般若、黄真如跟陈宗泽他们三人的纠葛,哥赤是清楚的很的。现在见般若如此惊讶着急的问话,仔细的一量,很好,般若现在听的陈宗泽的名字没有任何的澜漪,有的只是对自己的担心。哥赤放下心来。
哥赤道:“他在信中,请我们回中原,他会禀明皇上,对我们待之以王礼。”
般若紧盯着哥赤问道:“陈宗泽不会无缘无故的请我们回中原的。哥赤,你还有话没,你一起完吧。”
哥赤叹了口气道:“唉,还真是瞒不过你。你的对,肯定是有事儿才回请我们回中原的。其实他的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大哥他想我殉葬。”哥赤稳了稳声音,故作平静的了出来。
“什么?大王想让你殉葬?!”般若一听,浑身发凉,紧搂着哥赤泣不成声的道。
哥赤见般若哭得这么伤心,一半心酸,自己让这个女人伤心了;一半欣慰高兴,哈哈,这个女人到底是担心自己的。哥赤抱紧般若,笨拙的轻拍道:“般若,不哭啊。我不会殉葬的,你放心,为了你们我也不会死的。”
般若从来都不是什么弱女子,哭过之后,立马一抹脸道:“对,你不会死的。我们立即回大明,这些年来我和亲瓦剌,为大明朝立下了汗马功劳。我回去,他们不敢不对我好的,必定待我如上宾的。哥赤,走,我们明天就带着孩儿走。”
哥赤听了般若的话,摇摇头。他还没来得及话,般若一见他摇头,吓得赶紧问道:“你不跟我走?莫非,你真想...真想...?”
见般若如此着急,哥赤赶紧安抚道:“走,我一定会跟你走的。今天我带你来跑草原,就是想最后感受一下草原的气息。般若,不为别的,就为了你,我也该走的。当日你为了我抛家别国,今日我离开故土有何不可?”
听得哥赤这肯定的回答,般若破涕为笑,忙忙的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见般若满脸是泪的样子,哥赤心疼的用粗粝的指头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尔后很是熟练的用嘴触了触般若的脸颊,对她解释道:“我会跟你回中原。但是不能明天就走。有很多事我必须清楚才能走,我是瓦剌的勇士,走也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走,而不是像个懦夫一样偷偷摸摸的走的。”
听得他的解释,般若放心了,放心的笑了起来。哥赤看到般若脸上明朗的笑容,也忍不住从心底里笑了出来,当年自己就是被这灿烂的笑容深深吸引,一见倾心。还好,上苍对自己不薄,先在还能在般若脸上看到这般笑容。
今晚的月色甚好,洒在这草原大地上,真是沁人心脾。哥赤的心也格外的清明,格外的渴望了起来,他对般若问出了萦绕自己心头多年的疑问:“般若,你可喜欢我?”
看着满脸希冀的看着自己,平日里勇猛的如同虎豹一样的男人,现在竟然满眼的心翼翼。般若一半好笑,一半感动,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自己、在意自己。
般若轻轻的嗔了他一眼:“真是傻子,这么多年了。我的心意你还看不出来么?哼哼,我朱般若是什么人?我要不喜欢你,我会这么安分的让你抱着话?”
听了般若的话,哥赤瞬间喜色拂了满脸,但还是没有松劲儿的看着般若。般若见状,心道,看来这男人是要听自己的肯定答复了,般若轻轻笑看向了哥赤,双手搂过他的脖子道:“我喜欢你。早就喜欢你了。”哥赤一听,赶紧将头埋在了般若的脖颈,狠狠的搂住了般若,紧得就像是想揉到自己骨血里一样。
新帝继位第十年冬,大成公主携夫、子归朝。进京当日,大明朝几乎举国相迎,从太子以下俱是到城门处迎接。
般若回到京城,再看到这久已不见的故土,般若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朝堂对大成公主归朝是礼遇至极,当得知大成公主将要归国。礼部官员就早早的报备皇上准备府邸等一应待遇。陈宗泽极力主张以亲王礼待之,且先前坏事的吴王府邸已然无主多年,现如今大成公主归朝,刚好将此亲王府邸赐予给她。
新帝允准。礼部与工部赶紧加急修缮准备,务必要让大成公主感受到故国待之亲厚之意。
般若、哥赤一家被太子亲迎到了大成公主府。尔后新帝设宴皇宫,隆重相迎。
忙完了一系列朝中的礼遇宴请。般若才得以能轻松在府安排府中诸事。这日正在吩咐家人处理家事之时,门房来报:“公主殿下,陈相夫人求见。”
陈相夫人?那是黄真如来了。朱般若反应过来,立即命人道:“快请。”
黄真如进来后,正欲要对朱般若行礼,朱般若已然起身亲自扶住了她:“真如姐姐,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见朱般若是真心不让自己行礼,黄真如也不在矫情的坚持。两人伸出手去,相扶的站着互相看着。
看着,看着,都忍不住笑了。岁月不饶人,当年明媚动人的少女面容现如今都有了岁月的印记,细细的纹路已然爬上了脸庞。
两人松开手来,朱般若走回椅子坐下,对黄真如笑道:“真如姐姐快请坐。”
二人相对坐下,待丫头奉过茶后。两人慢慢的起了话来。几十年不见的姐妹,那话是也不完的。二人就从回忆时候开始了起来,一直到了现如今的生活、丈夫、孩子。两人直半天的话儿,黄真如至晚方归。
朱般若笑着亲送了黄真如出了院子,方才回转了回去。
黄真如满脸笑意的出了大成公主府。多年的心结,今日开了。今日黄真如来看大成公主,除了叙离情别意,也是想表达抱歉之意的,为自己、也为大明朝。但是,到底没有出口。因为看着大成公主那满脸舒心高兴的样子,提起夫君哥赤那满眼得意、思慕的样子,黄真如觉得,此时如果自己出抱歉,那就是对大成公主的亵渎。
其实朱般若也有心想对黄真如致歉当年之事的。但见黄真如见到自己这高兴中带着歉意的眼神,瞬间也没有了出口的欲望了。一看黄真如的气色就知道她这些年过的相当趁意,估计黄真如过的舒心了,会更觉得当年让自己远嫁瓦剌是委屈了吧。现在想想,自己当然不委屈,有的只是庆幸,这也许就是天注定的缘分吧。
多少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了,不了。了,别人还当是自己还没忘记呢。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感情,可是别人不知道啊。嗯,必是不能让别人对这个有一丝一好的误会的。她的哥赤啊。
大成公主在京城多年,儿女都婚嫁后。在她六十岁生辰之时,突然宣布,她要跟哥赤回到草原去。
现在,瓦剌的大王已经是哥赤的侄孙了。新任瓦剌王已然发出国书请哥赤回去。哥赤现在是他们瓦剌仅存的辈分最高的王族了,归国有助于增加自己的威望。且这个叔祖并无兵权,此时回归对新任瓦剌王是没有丝毫威胁的。
事实也是如此,哥赤跟朱般若回到草原后,瓦剌王是极尽礼遇的。
当日朱般若要回草原,黄真如虽是不舍,但也并未阻拦,她明白般若的心。
黄真如含泪亲送般若跟哥赤到京城外的长亭,并一再保证,自己会看顾好他们在京城的后人的。
时光飞逝,黄真如仍然是年复一年的迎接威权日重的陈宗泽回家。渐渐的,手中携的孩子,由儿子变成了曾孙。这时,陈宗泽辅佐的第三代帝王根基已牢,羽翼已丰,陈宗泽觉得自己也该退下来享享清福了。
大明内阁首辅陈宗泽,在他七十岁岁生辰过后,上书皇上乞骸骨。皇上再三不允,陈宗泽再三上书。如此三番,皇上最终无可奈何的只好朱批应允。
陈宗泽致仕之后,终于觉得有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他该去兑现自己多年前的承诺了。于是大明朝的很多地方官都见到过,大明传奇名相陈宗泽于古稀之年带着夫人游山玩水。
如此几年过去,在儿孙的一再请求之下;当然了,也是朝堂发出的重宴鹿鸣的邀请的下,陈宗泽携夫人回到了京城。
今科顺天府乡试举子特别兴奋,因为他们马上要见到为天下士人传颂的传奇人物,前内阁首辅陈宗泽了。今次鹿鸣宴,陈宗泽将会莅临。
重宴鹿鸣,这是他们所有读书人的心愿啊。他们大明朝开朝以来,也就一个陈宗泽有这殊荣啊。
所谓重宴鹿鸣,就是于当年中举六十年之后,再来参加鹿鸣宴。要做到这一点极为难得,必须要中举早才行,也就是必须要少年成名才可能达成的。
当然了,不光这个条件,还有一个条件也是十分关键的,那就是要足够长寿才行的。想也想的到啊,要等六十年才能重新参加这个宴会,中举晚了,活的不够长,那早就作古了,哪还能来呢。
陈宗泽地位够高、资历够老、名头够响。今日他一进来,主考官都差点跪地磕头相迎了。原因无他,这不光是陈相,这还是他们的老师啊,不可不敬。
陈宗泽哈哈笑着叫起后,就准备坐到下首处。主考官一再的要求陈宗泽坐主位上座,陈宗泽摇头婉拒道:“此乃主考官的座位,历来如此,岂可因老夫而废,礼不可违,你们赶紧坐下吧,不必拘束。”见老师坚持,主考官赶紧唯唯称是。
陈宗泽于一甲子之后,再次参加鹿鸣宴。看到这满堂的举子,也忍不住感慨万千,想当年自己也是如此意气风发啊。待主考官祝酒过后,陈宗泽也是举杯祝酒,勉励举子们再接再厉,遥祝他们金榜题名。
一代传奇名相陈宗泽自此又多了个让人称道的“重宴鹿鸣”的传。
陈宗泽现在虽然致仕了,但是致仕之后,也从未闲着。正史记载,就是陈宗泽晚年,皇上也多次或传召他进宫,或亲自到陈相府中去相询国事。陈相给仕人树立了一个极好的君臣相处的榜样。
陈宗泽的传奇当然不止这些。他一生充满了传奇。
作者有话要: 自此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