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城隍庙后沉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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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氏神算子,如云淡风轻般的瞧出了一丝端倪,自然能感觉到陈英心中的不屑和言辞之间的嘲笑,右轻抚了三绺胡须,如行云流水般的缓缓解释道:“女侠啊,老朽行走江湖漂泊一生,从来都是算无遗漏!既然老朽已经算定:一日之内、家中添丁,那一日之内添丁确信无疑!”

    “女侠你以为,老朽这个大名鼎鼎的‘谢氏神算子’被埋在城隍庙旮旯堆里,很好笑?不好笑,不好笑,一点儿也不好笑!这是老朽此生唯一一次人算不如天算!”

    “昨日黄昏,在客缘斋多喝了三杯五石散兑酒,半老徐娘店中的五石散一定偷偷加了不少分量。”

    “老朽平生千杯不醉,居然醉倒在了城隍庙。下次一定要找半老徐娘理论理论,要不是女侠搭救,老朽怕是命绝于城隍庙咯,”

    “老朽,现在还不能死!谢家虽然没落了,从上九流沦为中九流,但‘谢氏神算子’这一面招牌旗帜,还要继续传下去,”

    “咳咳,咳咳,”

    谢氏神算子,一边娓娓道来的时候,又一边缓缓的吃力咳嗽,像醉酒之后的清醒,又在雪花点点的大半夜里,越见冷清与心塞。

    但是,在陈英心里,听谢氏神算子了一连串的话,话中道出了前因与后果,总结起来无非就只有四个字:贪杯误事!

    “老伯,一日之内、家中添丁?女子也是醉了,”

    陈英从心里还想发出同样银铃般的笑声,突然又在心中强烈的忍了一忍,如果再一次嘲笑江湖中大名鼎鼎的谢氏神算子,真的有失侠客风范!

    陈英忍住了,没有笑!

    “女侠,倘若一日之内,并未添丁,老朽项上人头与你,”

    “咳咳,咳咳,”

    谢氏神算子,斩钉截铁后的一脸决绝,就是一脸自信!

    陈英,也没有去为难谢氏神算子。毕竟,谢氏神算子都这么大把的年纪了,又何必去计较!

    幽嫣谷墨家弟子,主心骨虽然秉承“天志”,但是“兼爱”与“非攻”,那可是骨子中的骨髓。

    谢氏神算子,缓缓的挣扎着,从乱糟糟的地面站了起来,一边扶正了黑木漆棍子,一边瞅了一眼招牌旗帜上大纷飞的窟窿,眼神中尽是无穷无尽的爱意,俄而又是一阵意犹未尽的长叹,道:“跟了老朽整整六十年了,刚好过了一个甲子轮回,也该是时候换换咯,”

    谢氏神算子眼中对往事的留恋与招牌旗帜的依依不舍入了陈英的眼,跟了整整六十年的一面招牌旗帜,相遇容易、诀别难啊!

    就在谢氏神算子与陈英都陷入沉思的时候,却又被一阵急促的挣扎声扰乱了晃晃悠悠的神智!

    这一阵急促的挣扎声,好似木盆中一尾三尺大鱼,急剧摇摆的鱼尾要破盆而出、重入江河湖海;又像是一只落汤鸡,一双湿漉漉的翅膀上下拍打出了一阵又一阵大不一的四溅水花,

    “城隍庙,还有大活人?”

    陈英心中一急,极速捉了越女剑斜持身后,一阵碎步往水花声处寻了去。

    陈英,趁了月光皓影交织了雪花点点,在城隍庙后边十步之外果然发现了一口井!

    这一口井很大,如果把陈英一个人平放下去,头脚之间也接触不了井沿上滑溜而又齐整的青砖。

    井沿,只有陈英一个巴掌那么宽、离地有两个巴掌那么远;井上光溜溜的没有任何遮拦。

    井水离地面有三尺远,在井水中正挣扎了一个全身湿透、一身白色衣裳的沉井女孩儿。

    沉井的女孩儿,初眼看来大约就是八九岁的光景,抛开一脸湿漉漉的样子,长相和现在的陈英却有八九分的神似。

    沉井的女孩儿,挣扎的动作是越来越弱了,看样子如果再不救出沉井儿,沉入井底命必绝矣!

    陈英在救人于万急的时候,真的豁出去了,已经顾不得侠客身份,麻利的一声“扑通”,匍匐在井沿边上,伸出了渴望的双,右中的剑鞘伸向了沉井的女孩儿。

    沉井的女孩儿,慌忙中捉住了陈英伸过去的剑鞘,这已经不是救命稻草,是妥妥的安全了!

    陈英,借力漂浮的井水,缓缓拖拽沉井的女孩儿在井沿边上,一只大捉了,然后另一只大也捉了,像拔萝卜一般把沉井的女孩儿从井水中救了上来。

    沉井的女孩儿得救了,一时精气神松懈,顿时又晕厥了过去。

    陈英,极速让沉井的女孩儿半弓了身子,在女孩儿胸腹之间来回用力的摁了数次,然后又在后背拍打了数次;如此反复!

    “哇哇,哇哇,”

    沉井的女孩儿,终于忍受不住陈英的急救折腾,像反胃一般极速吐出了数口井水。

    沉井的女孩儿,就这样醒了,好似恢复了八九分的神智;醒了之后,见到了陈英就好像看见了久别的至亲至爱的一个人,一身湿漉漉的衣裳奔入怀抱,一边又十分委屈的哭泣,还哽咽着喊道:“娘,娘,娘,终于见到你了,”

    “娘,娘,娘,”

    陈英,尴尬至极了!

    陈英以为,老天爷这一个玩笑开得实在太大了。行走江湖至今是一个独行侠客,连一个心上人都没有,却半路生出一个女儿来!

    陈英,这才恍然大悟,莫非这就是谢氏神算子刚才的:一日之内,家中添丁?这那里需要一日之内?半日之内就有人叫“娘”了!

    “老伯,老伯,”

    陈英,一边回头极速的呼喊谢氏神算子,一边又抱起沉井的女孩儿往城隍庙中赶了回来。

    谢氏神算子,在月光皓影与雪花点点交织下,杵了那一根黑木漆的棍子,在破败的城隍庙前收集了不少被地震破损的房梁、窗台、木质菩萨的法身肢体堆在了一起。

    谢氏神算子,一边对着木质菩萨幽幽的道:“城隍庙霍光老爷,话救人之急也胜造七级浮屠。它日,定有万民与你重塑金身;那么今夜,就先委屈你了,”

    谢氏神算子,又缓缓的蹲下了身子,扯下了黑木漆棍子上已经大纷飞了的窟窿布头,又收集了城隍庙里未燃尽的烛台与纸钱,从衣襟里搜出了两块鸡蛋大的火石,“噼噼啪啪”的准备生火了!

    “呼呼,”

    火,升起了第一缕青烟。谢氏神算子用未燃尽的烛台与纸钱去引燃那一面窟窿布头,再用窟窿布头去引燃那一堆“柴火”。

    “女侠,老朽算得可准?”

    谢氏神算子,就这样轻松引燃了“柴火”后,还主动与陈英问了过来,言语之间尽是底气十足。

    “老伯,这个沉井的女孩儿,女子都不知道她的来历,这”

    陈英,一脸的疑惑如冬天里即将下雪的天空,阴暗而又阴沉,还看不清楚方圆十里的方向!

    “女侠,你好糊涂啊,这一个沉井的女孩儿,不都告诉你了吗?你想一想:沉井者,陈静是也。她就叫陈静!不信,你问她,”

    “”

    谢氏神算子的解释,让陈英一时难以接受,如果不是大名鼎鼎的“谢氏神算子”,早就左一句“神棍”、右一句“骗子”脱口而出了!

    “老爷爷的对。我真的叫陈静呢!娘,女儿真的就叫陈静,”

    陈英,竟然一时语塞了,卡在脖子里想出的一句话,又随唾沫星子咽了回去。

    陈静,眨巴了犀利的大眼睛,一双湿漉漉的往谢氏神算子柴火堆边凑了过去,苍白的脸像大病初愈;水洗过的嘴唇起了一丝又一丝飞屑,这是饥寒交迫了。

    陈静,离火堆越来越近了,湿漉漉的衣裳上缓缓的升起了一层又一层如深秋山林中缥缈的晨雾。

    “女侠,自古道:男女有别。老朽就只能帮你们到此了,但愿后会兮有期,”

    “老伯,老伯,”

    谢氏神算子,没有理会陈英的呼喊,径直杵了那一根黑木漆棍子,趁月光皓影往有一些支离破碎的驿道上一瘸一拐的步了去。

    谢氏神算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破败的城隍庙前,还一边万分感叹的向天喊道:“昨日秦汉,今日魏晋,可这些都是周武王孟津会盟的八百诸侯之后啊,”

    “东山入相世泽长,南土分封基不朽。明日风光正好,今夜落雪又何妨?”

    “”

    谢氏神算子,就这样缓缓的消失在了雪花点点的梅林尽头:没有了身影、没有了踪迹!

    在温暖的柴火堆前,除了三步之外的旋风白马,就剩下了互相依靠的陈英与陈静。

    “你为什么要叫我‘娘’呢?这是为什么呢?或许你不知道,我和你都同样姓陈,”

    陈英,满脸疑惑的询问脸蛋上开始升起了朝霞的陈静。

    “娘,你想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