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今日一人念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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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之事,五斗米道是为一己之私所害!一念是善,一念是善,所谓一念,无非今日一人念一心。”

    “一心者牵挂三千大千世界,九死一生、无怨无悔只为普渡众生。白莲再现,只怕又是一场浩劫!轮回不尽,冤冤相报何时了?”

    “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还是那一方地;水,还是那一塘水;火,还是那一堆火;风,还是那一阵风!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就在半老徐娘缓缓念叨之际,从孟婆庙内的一处角落里骤起了一阵初生婴儿的啼哭声。

    “哇呜,哇呜,哇呜,”

    啼哭声在空灵的月下骤然直上云天九万里,撕心裂肺又高远!

    这是张寡妇先前寻到了孟婆庙里,只因前番五斗米道与和尚大战一场,受了不少惊吓晕了过去。

    方才张寡妇又受半老徐娘波音功而催生,原本还有一些时日才能出世的孩儿,就这样提前出生了。

    张寡妇从婴孩的啼哭声中惊醒,血迹斑驳的鼓捣了好一阵子,扒下了外裳包好了初生的婴儿。

    紧接着,张寡妇又拖着极其虚弱的身子去寻张智,见血迹斑驳而一动不动的张智,仰头哀嚎道:“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

    “张智你看,你看,你快看,这是咱们孩子,香火不灭,是一个儿子,是张家血脉一承的孩儿!”

    “张智,你醒一醒,你快一醒,你终于当爹了,快醒过来给孩儿取一个名字,得取一个名字啊!”

    “”

    张寡妇轻放婴儿在张智身旁一尺之地,父子并排本该其乐融融;继续轻摇还有一丝游离气息的张智,喜得贵子本也应该其乐融融;一家三口更该享天伦之乐。

    就这样摇啊摇、晃啊晃了好一阵子之后,同时又有撕心裂肺的啼哭声,孟婆庙一时安静不下来。

    “噗嗤、咳咳,”

    张智一绺昙花闪现,从双颊怒放出一树海棠花枝,极其吃力的左右张望之间,听张寡妇与婴儿声入耳,支支吾吾道:“贫道,是已经,死了吗?又,还是,回光,回光返照?”

    张寡妇见势泪流满面,旋即轻抹泪眼,又极速抱起了婴儿与张智看,急切道:“你看,你看!长得像你!这是你的儿子!你得取一个名字,当爹的,怎么能不取名字!”

    张智血迹斑驳的双颊骤起一掠笑容,极其吃力又道:“你这一个,臭子,让爹看一眼,也看爹一眼,好,好,”

    张寡妇嗔怒之间,轻捶张智的胸膛,急切又道:“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你就是一个臭道士!不许死,你不许死啊!咱们娘儿俩,还得靠你!以后都还得靠你呢!”

    张智受了张寡妇轻捶,嘴角又溢出了怒放的一树树海棠花枝,双颊闪过一掠狡黠,面有三分喜色,急切又道:“我儿,你看,你看,你娘,不让,爹,好活,好活了!娘凶,”

    张寡妇收起了拳头,又梨花带雨道:“事到如今,还这么不正经。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就不能正经一回吗?得给孩儿取名字啊!”

    张智眼珠咕噜一转,眼珠余光瞥了一眼左右,骤起一阵兴奋,一口一口昙花怒放海棠花枝之间,极其吃力又道:“终归,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一家人总还是向着,向着一家人,”

    “贫道,贫道,笑到了最后,最后,孟婆郡,一定还是,张家,张家人的,”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张家,无与争锋。我儿就叫,就叫张无与。我孙,就叫张争锋!不,不,争风吃醋不好,我孙就改叫张锋,张锋,”

    “”

    张寡妇闻声一时不知道是喜极而泣,又还是泣极而喜,突然只觉得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宽敞!

    既然张智取名叫张无与,那这一个孩子,就叫:张无与。

    张智自是微微一笑,又对张无与极其吃力道:“我儿,爹,爹已经快不行了,一腔热血,吞了又吐,吐了又吞,”

    “我儿,你要记住:上善若水。你娘,女人是水,是水做的。上善若水就是,就是善待你娘,善待你娘啊!子不嫌,母丑。”

    “我儿,爹都不嫌,爹都不嫌你娘,你娘丑,要是敢嫌你娘,你娘丑,要打戒尺的,要打戒尺的哦,”

    “”

    张寡妇哭得更为伤心、嚎得更为声大,双颊泪痕累累,埋头向着张智的青色道袍,只愿其乐融融的时刻不要走远,更不要消逝。

    “我儿,你娘,你娘不让爹,不让爹好活,爹,爹,快透不过气了。爹,爹可是,黄天,黄天张大圣。你娘是,黄天张大婶,不,是黄天张圣母,”

    张寡妇自是眉头深锁,眼中已经分不清楚是悲伤的泪水,还是感动的泪水,稀里哗啦的一塌糊涂。

    张寡妇缓缓抬起了头,极其幽怨又道:“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你就是一个臭道士!老娘就是你的女人,怎么又成张大婶了?”

    “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你就是一个傻乎乎的臭道士!”

    张智没有再支支吾吾的道一字半句,双颊也没有再怒放一树树海棠花枝,眼神中虽然还有八分喜色,却也渐渐的失去了光芒。

    张智脑袋一歪又一滚,一双胳膊耷拉而下,没有了出入鼻息。

    这一回,张智是真的死了!

    张寡妇见势大吃一惊,旋即再重重的轻摇张智,张智双颊骤然而现一树树怒放的黑色海棠花枝。

    “张智,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要死的啊!张智,你死了,老娘以后怎么办?一家人同死?可是,我可怜的孩儿才见了一回爹,就这样要随爹而去了吗?”

    “天呀,天大大的啊,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我儿张无与可是实实在在的张家人啊,”

    张寡妇自是哀嚎不止、张无与在一旁也是“哇呜、哇呜”不止。

    半老徐娘拖着伤痕累累的步子缓缓上前,而后双掌合十,长叹一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张寡妇见势微微一笑,好似看见了一道光明,旋即止住哀嚎,而后缓缓转身对半老徐娘三磕头,急切道:“都客缘斋掌柜是人见人爱的活菩萨。我儿张无与是无辜的!张智过往所作之孽,要是一命抵一命还不够,那就再加一命!”

    “掌柜的,我儿就拜托你了!”

    张寡妇磕头已毕,转身伏向张智的青色道袍,缓缓又道:“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不许走那么急,等等老娘,你要等等老娘,”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张寡妇没有了声音,也消沉了鼻息,这一次是咬舌自尽随张智去了。

    “哇呜,哇呜,哇哇哇,”

    张无与哭得更为撕心裂肺,可怜的孩子一出生,还未吃上一口奶,就没有了娘,也没有了爹,成了一个孤儿,一个苦命的孤儿!

    半老徐娘极其吃力的抱起了张无与,轻轻又道:“不哭,不哭,不哭,乖,一定会再有一个家的!”

    “张无与,好名字。无中能生有,天赐为天与,苦尽则甘来。”

    “”

    张无与见了半老徐娘,缓缓的止住了哭嚎声,眼睛一眯,径直张嘴一笑,而后沉沉的入睡了,看一副脸,睡得很香、梦里很甜。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孟婆庙外又骤起了一声急过一声的哀嚎。

    陈旭嫦在张寡妇母子啼哭声中惊醒了过来,入眼惨状,只寻着陈静使过的越女剑,把剑入怀,仰天长啸道:“静静,静静,静静,”

    刘一谷与陆修静被惊醒了,极其吃力的抬望眼之间,也见一地惨状,自是一声长叹一阵闷雷。

    刘一谷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好似障眼法,陈静以一命换下了孙秀与孙权两命,这不正是先前常道的: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看来,方才确实误解了陈静,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里,又有几个人能如陈静这般大无畏牺牲?

    刘一谷忍不住双掌合十,仰天长啸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一路走好。心善者不得好报,那就是假丑恶的世道;心善者得好报,那才是真善美的世道!我刘一谷,九死一生、无怨无悔,从今以你为师!”

    陆修静忍不住一声长叹,极其吃力的挣扎,还是起不了身!

    “静静,我要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