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那人大概等了半天未见回复,有些不耐地挑了下细长的眉,勾了勾嘴角,好整以暇加大了音量又问了一遍:“嗯?”
清泠好听的声音传入耳畔,江成月这才从怔忪中惊醒,急忙满脸堆笑拱恭敬道:“这位兄台在下在这山中迷路了,兄台可是下山的?不知道可否”他盯着那人美到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脸,莫名有点儿心虚,想想稗儿,还是厚着脸皮一咬牙道:“兄台若也是下山的,可否捎在下一程?”
“”
好久,江成月完之后,那人都没有答话。
两人彼此沉默,树林间唯有松涛阵阵。
江成月尴尬无比。
齐峘山闻名遐迩的灵山,除了北峰的凌霄殿,尚有别的寺庙道观星罗密布香火鼎盛,然而这些普通信徒亦能参拜的寺庙道观所处位置却是靠近山脚,越往主峰这边灵气充沛之地却反而越偏僻,除了那个从前有历代国师驻守,只供皇家参拜的凌霄殿,仅有几座零星寺庙,簇拥着最高处的凌霄殿,能上来信徒也是非富即贵。
看这青年的打扮,想必也是那“非富即贵”之一,只是奇怪为何会丢开了侍卫仆从独自在此不管怎么,这人都不像是很乐意跟江成月这个一看就是“贫下中农”打扮的人共乘一骑的样子。
就在江成月咬紧牙关正准备软磨硬泡威逼利诱死皮赖脸再度开口乞求之时,那人却是轻轻笑了笑。
江成月又怔了怔。在他还来不及从二度惊艳中回神之际,那青年唇瓣带着点儿意味深长的弧度,伸对他道:“乐意效劳”
江成月惊讶地瞪大了眼,然后稍倾那惊讶便变作了惊喜,急忙毫不客气地伸搭在那人素白掌心,脚踩上马镫,稍稍一用力,那人亦是霸道一拽,他便如愿坐上了马背:唯一让他整个人都呆愣了是他坐在马背上的姿势。江成月本都伸脚一个旋身准备霸气潇洒地坐到那人身后,却是叫那青年用力间,鬼使神差莫名其妙变成了——侧坐在他的鞍前
这
江成月微瞪了呆滞的眼,瞬间僵成木雕。那青年似乎不觉有异,自顾自地环过他抓住缰绳后,他现在稍微一扭脸都能跟人来个鼻尖对鼻尖?!这什么鬼姿势?!这种好似被人暧昧地抱在怀里怎么的也应该是个落单少女,虽然被人帮忙但也顺便叫人收点儿福利的剧本吧?!
见他坐好,那青年便不疾不徐重新驱马前行,他也未再看江成月,专心盯着路,只偶尔传来斥马的号令
不知为何,呆怔着的江成月心头毛毛的,似乎本能地意识到危险。
足足愣了又半柱香的时间,江成月才反应过来,他是不是应该点儿什么?起码表达一下抗议?!
“呃那个”他深吸一口气斟酌了一下用词:“这位兄台”
然而那青年却是没有让他把话完。
依旧是清泠好听的声音平静无波的语调,完的话,却让江成月整个人如坠冰窖,整个人震得差点儿没神魂离体口吐魂烟。
“你果真已经完全认不出我来了么?”他冷笑了一声后,又用了跟从前别无二致带了点儿讥讽的口气唤道:“皇兄”
江成月缓慢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转脸看向他,那双锐利的眼却是猛然和记忆深处的那双一点一点重合了。只是彼时,那双眼的主人还有着稚气圆润的脸庞,带着属于孩子的懵懂和可爱会让人忍不住想在他的包子脸上狠啜一口的那种。
耳畔轰鸣,心如擂鼓,一时间他好像除了自己的心跳再听不到别的声音了喉咙用颤抖生涩的哀鸣,艰难拼凑出几个字:“阿阿珩?”
江成月承认,在过去这些年,他曾有过无数次幻想,再次见到他,会是怎样的情景却从没有想到过这一天真的会来临,而且会是此情此景
顷刻的怔忪过后,他猛然一个激灵,在意识到遇到极度危险情况,身体便代替脑子潜意识地做出了反应。腿猛然打直,他一挺身便从坐着的马背上溜了下去,还不待落地,地面便亮起传送阵法的光芒,然而更快的,眼前银光一闪,脚踝一紧,电光火石间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头重脚轻,脑子充血,他茫然无措地挣扎了两下便被倒吊了起来。
他呜咽了两声,本想出声求助,却又狠狠咬了唇,忍住了。
关键他明白——根本没用。
挣扎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绣花精美的靴子,雪白帮面不染一尘,江成月挣扎着昂起头,对上李云珩居高临下俯视的面孔,余光一扫,恰看见不远处自己的那把黑铁剑掉落在地,生死间爆发的求生本能让他猛然间爆发了开来,灵力躁动下墨龙猛然化作几尾黑色鲤鱼急速在空气中四下乱窜。周边树木偶有被残影打中都留下整齐缺失的一块。
天地间所有鬼怪神魔墨龙都莫有无可奈何的,只因他除了是一把剑,更有以物易物的术法:三界六众知名法器之一,非是浪得虚名。
李云珩似乎也知晓此剑的厉害,并不硬接,几个轻巧翻身便躲过了黑色残影的侵袭。
江成月只得咬牙将墨龙驱使得更快更急,然而灵台一空,他突然一阵眼黑头晕,意识到刚刚恢复了些许的法力再度枯竭得彻彻底底,拼尽最后一丝法力,墨龙被他合作铁剑的原型,朝李云珩状似凶险万分地直直刺了过去。
忽然脚一松,江成月惊喘了一声朝地面坠落,同时余光瞥见他刚刚用以缚住他脚腕的那道银光如同一条灵蛇朝李云珩扑了过去,就在墨龙即将袭上他面门的前一刻。“叮”一声金属交接的脆响,墨龙的身形被打偏,在空中呼呼地转着圈儿无力落到一边的地上,而那道银光则迅速一闪,消失在他袖间。
江成月身体甫一落地,传送阵法的灵光便闪耀起来,顷刻间,他和他掉在地上的墨龙都消失不见。
李云珩一怔,直直朝前追出去几步后,猛然蹙紧眉头,又顿住了脚步。
江成月咬着唇,几乎不敢喘息,极力压抑着自己轻而平稳地匀了气,直直立在那里,慢慢转动眼球,瞄了一眼贴在自己额上的隐身符。
——他哪里还有多余的灵力法力再去开动传送阵法?!不过让阵法亮了一下的同时给自己贴了张隐身符,玩了个把戏罢了。
多少年了,他都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还能被逼得如此狼狈。
李云珩果然目光略过他漠然地盯着地上阵法的残留,缓缓踱步过去,微微颔首看着那个阵法,他抿了抿唇,目光冷冽,似有怒意,江成月眼看着他愤恨地握紧了拳。
对不起他闭了闭眼睛,微微动了动唇——当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李云珩只是冷笑了一声,抬起头,准确无误将目光凝聚在他身上,缓缓道:“皇兄
捉迷藏当真这么好玩么?”
江成月猛然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
为何?!
然而李云珩朝他走了一步,他便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脚下落叶轻微一响。
银光一闪,江成月急忙去抓套上了他脖子的那道银光,这才发现,那道光不是恍若灵蛇,而就是一条灵蛇,正凶狠地昂起上半身张开毒牙朝他吐着银色的舌信,发出“嗤嗤”的警告。
李云珩缓步而来,冷笑道:“一百五十一年了还没玩够么?”
隐身符对他无用?!
“啊?!”忽然,他脚一滞,在空中被绑了个“大”字型缓缓凝起,朝李云珩的方向翩然飘过去。江成月心有不甘地瞪着眼睛,心底叫灭顶的恐惧占满:这般的法力他莫不是?!
李云珩朝他伸着,江成月不由自主飘了过去,额头正对着他的掌心,因密布了一层冷汗而冰凉的额头似乎还能感受从他掌心辐射过来的炙热,这让江成月有些窘迫,然而下一秒,他就再顾不上其他了。
“啊啊啊啊——”李云珩掌心灵光闪耀,一股强烈灵力欲将他的灵魂自灵台推出,然而四肢,额头,心脏处黑色阴影显现,他的灵魂被死死锁在身体里,因而在李云珩的灵光下,魂魄好似顷刻便要撕裂的痛苦让江成月忍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李云珩一怔,急急收了,瞳孔骤缩,蹙了蹙眉,低声自语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