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5 章
宇殊兀自陈述自己的罪状:“卑职未遵陛下之意,擅作主张,助彼岸城主联络到擎昌君明知陛下并不想让公子牵扯进来,未加阻止不,甚至推波助澜,实在罪该万死!可是陛下,卑职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云珩没答,宇殊等了许久,料想他是不会再理自己了,便当他是默许了吧,又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出来:“卑职知晓陛下一心为公子的安危诚然,公子为人重情,个性又冲动,极易遭人利用,但他也非全然愚笨到不可救药当日他欲从主从文显仙君中夺回咒印,虽然实际是那一位有心成全,但擎昌君那一日的兵行险着狠辣果决就很让人刮目相看。
卑职想这其中许多事,陛下或许不该从都到尾都试图瞒住公子呢?从陛下口中听到,和经由旁人之口知晓,意义是完全不同的。陛下若是能和盘托出,和公子仔细分析其中利弊,坦诚以待,耐心教导公子未必会叫陛下失望,更可能会多出一分助力来”
宇殊完又等了很久,李云珩也没有开口,宇殊猜想,他这果然是生气了,心中正忐忑,他本以为不会再开口的李云珩却出乎他意料地开口了,语气中竟没有一如从前地带着冷冽,反而是极其罕见地充满了颓然失落,甚至有一丝委顿,轻到恍若只是自语地叹了一句道:“可是我没有时间了。”
宇殊一怔,一时间竟怀疑自己听错了。
李云珩终于回过身来,俯视着他,深吸一口气对他道:“你曾言,受命于我是报恩?”
宇殊急忙抬头,拱坚定道:“是。”
李云珩点了下头道:“现下就算我曾与你有恩,恩情也了了。你走吧从此不必再受我差遣了。”
宇殊大惊,瞳孔剧缩,急忙拜倒在地,惊声道:“陛下!卑职罪该万死,陛下尽可责罚便是,可”
他还没完李云珩打断道:“我非是和你置气是从前就打算好了的。”
宇殊心中陡然剧痛。他死了百多年了仇家早已烟消云散,生前的亲人怕是转世后都已经过完一生,奉李云珩之命待在冥界这么些年,关系亲厚的几个全在著雍城,可流风是他一开始就注定了要背叛的,连带着那些也一样这些日子以来他四处漂泊无处可归,现如今连和李云珩这一点联系也要断了恍然间好似被所有人抛弃的恐惧感汹涌而至,怎不叫他肝肠寸断?连带着声音都带上了哽咽和颤抖:“陛下”
李云珩叹道:“真算起来,你于我所做的远超过我予你的些恩,现下岂不反倒是我欠了你?”
“陛下”
李云珩微微笑了笑制止了他,道:“你放心,灵璧宫除了我之外,尚还有我师父的其余弟子,只要灵璧宫还在一天,他们便会庇护你一天。”这话中不祥的意味叫宇殊慌了,直了直身刚欲话,李云珩又打断了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你若是有别处想去的归宿,也全然在你自己。何去何从交由你自己决定吧。”
“”
江成月在另一边听戌禹仔仔细细跟他详述着从他上次离了鬼市之后冥界所发生的事,事无巨细错综复杂的,交代起来便格外费时间。江成月蹙眉前倾,一副侧耳倾听的耐心模样,心思却抑制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开差,飘向另一边。
啊又惹到他了这才好了没两天
大敌当前,前途未卜,为什么就非要浪费精力在闹别扭上?!自己怎么就不能稍微忍一忍?虽然不叫人信任的滋味却是不好受吧不,是气恨得牙痒痒。“这事你插不了!”哼,的这么斩钉截铁一点情面不留,来不就是埋怨他没用呗但,真回来,也确实是他没用啊!
他咬了咬唇,气愤又变作无尽懊恼和自恨。
李云珩没有错,这事儿他确实插不了,让他知道又有什么用?徒增一个人懊恼罢了
他长吁短叹的,引得戌禹几度停顿,但以为他是为了冥界现下那一堆烂摊子劳神,反倒生出几分感动了,全然不知对面那位烦心的完全是另一件事。
听戌禹跟他汇报完,江成月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模棱两可道会想办法,叫人先回去等消息。
遣走戌禹后,江成月怀着忐忑的心情朝另一边走去,远远看见李云珩孤身立于一边,似特意在等他的,江成月心头一喜,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朝他跑了过去。刻意用轻快的语气,带了几分讨好唤道:“阿珩”
李云珩待他走近才道:“我是来道别的。”
江成月心一沉,浑身如坠冰窖,脸色惨白结结巴巴重复:“道,道别?!”
李云珩点头道:“上次在阎丘的时候不是走得太急没来得及和你么?”
“哦”江成月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个呀你要回灵璧宫?”
李云珩点了点头。
江成月笑道:“这有什么,搞得这么郑重其事。”吓了他一跳。想了想又问道:“天界的事?”
李云珩提醒他:“先前我不是答应了虞焰氏族长,会想办法帮忙看看能不能取回虞焰氏那一只银白玉环?”
江成月一怔,这才想起来:“对对对!若是能拿到的话,就可以看看和我那一只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
“嗯。”李云珩一翻腕,白鸾鸣叫着从灵光中现了身立于他指尖上,银芒也从他袖间探出半个身子:“我将白鸾和银芒都留于你。”
江成月惊道:“你不用么?”
李云珩轻声道:“我用不上”
“为,为什么?”心头那点不安,敏锐地又抬了头。
李云珩浅笑道:“我在三十三重天上要和谁动呢?”
“呃”江成月愣了会儿,笑道:“的也是。”
李云珩嘱咐他道:“你若是想寻我,通灵传音传不上,便直接来灵璧宫。不必再求柳清辉帮忙,白鸾和银芒可以带你去。”
江成月终于安了安心,有点儿不好意思地问:“我,我可以去吗?三十三重天哎毕竟,毕竟是”毕竟是仙境,他这么个邪祟造访,合适吗?
李云珩道:“师父不是给你留了灵璧宫通行符吗?前宫主等于亲自允了你自由通行于灵璧宫,为什么不可以去?至于天界其他仙君,管不到灵璧宫头上。”
江成月闻言不由心头雀跃:“好。”
李云珩垂了垂眼眸,神色有几分落寞,声音也低沉了下去:“至于玄冥殿的事彻查这件事的是天君,现下便是我也插不了。不过你的朋友暂且没事,不必太过担忧。”
到这个,江成月忽然从心头又生出几分愧疚来,跟着也低了头,喃喃道:“嗯我跟戌禹也了,这事儿来还得帝君出面才行,冥界毕竟是他管辖。可他失踪已久,冥界各路人马也是想尽了法子在找他也无果而终”他抬了头又带了几分期待和羞愧,有些难以启齿般吞吞吐吐道:“现下要想找到他,怕是只能寄希望于三界最高阶的追寻阵法了‘玄天追神阵’你听过吗?据传闻,怕是只有金焱宫天祉真君能施展此阵法,可他还算计过你,想他帮忙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李云珩沉默了片刻,江成月跟着轻叹了一声道:“我看也不大可能”
李云珩道:“没用的,没找到。”
“嗯”江成月本只听清了前面半句,果如他所料般,怅然低了头,忽又反应过来后半句,急忙震惊地抬了头对上李云珩那张依旧波澜不惊的脸:“你,你你是,他找过了?”
李云珩点了点头。
陡然一阵没顶的愧疚将江成月淹没了,他紧紧抓了李云珩的衣袖,一时语塞:“我”先前他居然还有脸去怪李云珩?他不仅如李云珩所言般地只能束无策,窝囊到了极致,又在事情原由都没问清之前就跟李云珩置气,结果除了没有告诉他,李云珩早在很久以前就一直在背后默默地帮他了他到底哪里来的脸去跟李云珩发脾气?
“对不起”再金贵的面子也比不过心底的自愧,江成月攥紧了里的衣袖,直将李云珩的衣衫都攥出褶子来:“都是我不好,错怪你,还乱发脾气。”
李云珩反倒微微露出个惊诧的脸来,怔了半晌,唇瓣勾起一个略带苦涩的笑。
江成月低着头,半天没听到李云珩的回应,便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越发忐忑不安起来,正想要抬头去偷窥下他的脸色,眼前突然一黑,叫李云珩狠狠揽进怀里,抱了个结结实实。
江成月有些诧异。
李云珩在他耳边带了点儿颤音,用嘶哑的嗓子,压抑了一点恨意,咬牙切齿般地沉声低语:“我没你那么潇洒果决。”
江成月:“嗯?!”啥意思?
“我没你那么潇洒果决,放就放忘就忘,转身离去的时候还可以把自己于这个世界的存在抹得一干二净!”
江成月浑身僵直,用迟钝的脑子想了半天才回过味来,这是还是因为先前忘情丹那事儿没消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