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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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赵老汉跟春宝娘的杀招一出,赵二根就蒙了。

    十两银子的棺材钱,那棺材可是他们哥三个在山上砍的树,四叔自己在家里做的,爷奶一个铜板都没出,怎的就要十两银子了?就是族长大伯的寿材用那上好的木头和做工才值十两银子啊。还有养老粮,今天自己这个分家出去的孙子给祖父母出了养老粮,不得被村里的孙辈的吐沫星子淹死,自己做了这个出头的椽子,以后在村里还怎么呆着,以后要是有事了,同辈的兄弟还肯不肯伸把帮忙?爷奶就一点不为自己想想。

    “我告诉你,赵二根,别以为分家了,就能赖掉我家的棺材银子和养老粮,明日我就找族长做主。我倒要看看谁家舍得把闺女嫁给你这个不孝的穷痨鬼。”春宝娘拉着赵老汉得意的扬长而去。只留下二根抱着头蹲在自家的窗跟下犯愁。

    伙计有事,自然是要找东家出头的,再,四婶现在跟东家过日子,自己又是过继给了四房,事关四叔的养老粮和棺材,怎么也得跟四婶通个气。

    赵二石一脸便秘的看着搓陪笑的二根,心里嘀咕:我就用你干几个月的活计,你的屁事咋那么多呢?

    青安刚刚洗了头发,正在院子了晾头发,听了二根的话眉头都没动一下,接过大妮儿里的蜜水喝了一口,道:“什么老宅的养老粮,打分家你冬宝叔就没给过(家里也不种麦子,当然没麦子给养老粮,原来冬宝每年给几十个铜板,后来在李寡妇那的开销大,跟老宅的爹娘撒娇挣钱辛苦,也就没再给。春宝娘觉得是自家的孩子,哪能计较那么多,也就没要。)”这事儿青安心里也清楚,反正你要不要养老粮都是你儿子出,你养的儿子挣来银子也不养家,你要得来就要,你要不来就便宜李寡妇,反正找我要不着,这些年,养老粮的事儿就这么含糊着过。

    “你四叔睡得是你爷的寿材,这事儿是族长的做主的,你爷要是想要银子,你就把寿材还给你爷,自家儿子睡过的,当爹的还能嫌弃不成。村里老人裹着草席下葬的多着呢,难道儿孙都是不孝的?”

    这两句话的二根心里亮堂堂的,到底四婶有文化有主意,这些年,二根眼瞧着他这四婶就没在爷奶跟前吃过大亏。看着青三妹妹也是个聪明伶俐的,虽不如四婶长得娇媚,可也是个亭亭玉立的佳人。自己今年就开了两亩荒地,等青三妹妹嫁过来,就让她留在家里做些家务,甚是不让她下地干活的。好好的一个女子,哪能当牛马使唤?自家老娘和妹子遭的罪受的苦,自己是绝对不能让青三妹妹跟自己的女儿再受一次的。二石叔是个有本事的,四婶又有见识,以后自己就跟着二石叔干活,日子肯定差不了。二根喜滋滋轻飘飘的家去了。

    二石看着自己那骨头轻了二两的伙计,心里好想辞了这个事多得伙计怎么办?

    夜里,二石狠狠地压服了二根那有文化有主意的四婶一回。就赵家老宅那对老赖皮,谁不怕沾上,今个儿,二根一脸荡漾的出了我的院门,明个儿,那对老赖皮就能知道是你青安给出了主意,你真真是闲得慌,惹这一身骚。

    青安被压服得飙出泪来,你赵二石有这一膀子力气,还雇二根给你干什么活,这一天花5个铜板雇二石推磨磨麦粉,你就不心疼了?

    一大早,赵老汉跟春宝娘带着大房春宝一家跟三房秋宝两口子堵在了族长的家门口。族长赵伯海年岁大了,天又有点凉,一早就不大爱早起,谁知今天被堵了被窝。

    赵族长一边气急败坏的穿衣裳,一边听族长婆娘把春宝娘在门口嚷嚷出的事儿学了一遍,好叫族长心里有个数。

    族长洗漱利索,在堂屋见了赵老汉一家,此时,院子里围了一帮看热闹的族人。

    不等族长吩咐,早有那脚快的去叫赵二根来回话了。一路上,二根跟帮忙通风报信的族兄弟了祖父母找孙辈要养老粮和棺材钱的事儿。那几个族兄弟听了皆面面相窥,这看热闹还能看出大事来?今天二根要是出了给祖父母出了养老粮,明天族里的老人就都能上孙子家要养老粮。当然,像赵老汉夫妻那样绝情的老人少见,但爷奶朝自家不讨喜的孙辈要些养老粮也是有的。族兄弟们一路上招兄呼弟的去为二根壮声势,等到族长家时,半个村子的青壮都聚到了族长家。

    族长见人齐了,看热闹的人也安静了,才轻咳了一声,示意赵老汉开口。赵老汉只得按昨晚跟自家婆娘商议好的,先卖惨再要粮,至于棺材银子也含含糊糊的要,历来都是儿子给好在置办寿材,你赵二根既然过继到了四房,就该给冬宝置办棺材,哪有分家的儿子睡老子棺材的道理?

    赵族长皱着眉头看向赵二根,你这一秋天忙忙叨叨的,没少挣来银钱,有那娶媳妇下聘的银钱,就不能主动地给你爹娘孝敬几个,逼得你爹娘拉下老脸来要?

    “族长大伯,我虽过继到四房,可也是我爷奶的孙子,愿意按照族规给我爷奶养老粮。”

    赵族长听了这话脸上变了颜色,族里族规可没有分家的孙子要给爷奶养老粮这一条。怪不得来了这么多的青壮,这是都盯着自己这么裁决这事呢,一个弄不好,威严扫地啊。

    “呸,我要的是该冬宝孝敬的养老粮,你即已过继到四房,就该替四房出了这养老粮。”春宝娘一看族长脸色不好看,心中咯噔一下,忙大声驳斥。

    “我四叔把命卖给了李寡妇家,李家赔得银子换来的养老粮就是爷奶吃到百岁也吃不完,这银子是我四叔拿命换来的孝敬啊,爷奶嫌弃四房我四叔的孝敬不够?”

    “呀呸,那是李寡妇家赔的丧葬银子,才不是什么你四叔的孝敬。”春宝娘跳着脚大叫。

    “族长,您裁决吧。”赵二根拱向赵族长施了一礼,退到一旁。

    赵族长抬头越过赵季海一家,看向了一院子的青壮,叹了口气,他这个堂弟,自就不是个省心的,年轻时,在兄弟亲眷中,平日无论谁家得了好处,他都要上门厚着脸皮上门占些便宜才肯罢,弄得同辈的各家兄弟都厌烦的很。年纪渐长,在几个儿子中又偏心的很,多有灵性的的夏宝,生生让他打成个木楞的闷子,就怕挡了春宝了路,就是你以后依靠着春宝过日子,那夏宝秋宝也是你亲生的儿子不是。临老了,反倒钻进了钱眼了,拿孙辈当牛马使唤,这一辈子,在儿子孙子跟前是一点不积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