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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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二婶抹着眼泪把鸡蛋和熏肉送到了冯大个子家,连句话都没,扭头就回家了。

    冯二叔一看没拿新鞋,想着冯二婶刚才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也就没张罗着回家拿新鞋,只把自己脚上的这八双分新的鞋换给冯大弟穿。

    冯二叔回到家里,冯二婶已经收拾好了一个包裹,头也不抬的:“你要照应你兄弟侄子,你们兄弟把你嫂子捧成个公主谁也不能拦着,可也别当我是伺候公主的丫头,你哥一家的衣裳你去找那愿意当丫头的婆娘去做。以后,咱家要怎么对待你大哥一家,你想明白了,我这就回娘家等着,要是实在想不明白,也别为难自己,三天后,我兄弟来取我的嫁妆,我伺候不起你们冯家!”

    冯二叔连拉带扯的也没拦住冯二婶,过后分派家里的大儿子去了两趟姥家,也没请回冯二婶。冯二叔蒙头在家想了两天,拉下脸在大儿子的陪同下,把大哥家送来做衣裳鞋袜的布料送回了冯大个子家。

    第三日一早,冯二叔拎了家里的两刀熏肉和两包点心正要出门,冯二弟就喜气盈盈的跑来,是在山上的陷阱了抓住两只野鸡,陷阱太深,够不上来,让冯二叔帮帮忙。冯二叔不忍扫了孩子的兴头,看天色还早,先去山上抓了野鸡再去刘庄也来得及。谁知,将将到了陷阱边上,冯二叔正低头往下看呢,站在一旁的冯二弟一个失,把冯二叔推到了陷阱里,冯二弟短拉不上来冯二叔,只让冯二叔安心呆着,自己一阵风似的跑到村里找人去了。

    冯二叔在陷阱里苦等两日,才被冯二弟找来的大人拉出了陷阱。又累又渴的冯二叔在路上只稍稍吃了两口,就撒腿往家跑。到了家,迎来的是大儿子冯大壮愤怒的咆哮和女儿的嚎啕大哭。

    “莫哭莫哭,爹爹明日就去把你娘接回来,莫急莫急,让爹歇口气。”这两日,冯二叔在陷阱里是又冷又急,回家当天的夜里就发了热,冯大壮请大夫抓药照顾妹妹,才2岁的人,竟也做的妥妥当当的。

    冯二叔病了五日方好,急急忙忙的就要去刘庄接冯二婶。自己病了几日,冯二婶一次也没回来,看来是被岳家扣住了。冯二叔自来不爱跟岳家走动,平日也拘着冯二婶和两个孩子远着岳家。村里李金生的婆娘刘氏就是个不顾婆家只顾着娘家的蠢货,还有他家的大闺女李玉珍也是一样,李金生家里破败的连耗子都不去,算起来,刘氏跟自家婆娘都是刘庄出来的,万一要是跟刘氏一样,自己哭都找不到地方。

    这几天躺在炕上,家里的事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那天,冯二婶的兄弟来取嫁妆,当场是要签和离书的,是大嫂赵金凤代自己签的,按官府规矩,是要找到自己确认一下的,跟着冯二婶娘家兄弟一起来的衙役在自家等了一日也没等到自己,只让村正给确认了,拿回官府备案了。冯二叔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之处,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日,冯二叔带着冯大壮拎着四样礼品来到了刘庄,还没到冯二婶娘家的家门呢,就被个晴天霹雳给劈晕了,冯二婶两日前就嫁人了,嫁给了县里的王衙役,据是哭喊着死活不肯走,被她老娘和嫂子骂了一顿又哭求了一翻,才不情愿的带着娘家给的嫁妆去了县里,享福去了。

    王衙役的娘子没了,家里留下一帮不大的孩子没人管,一直没找到合意的。正好来刘庄帮常铺头给刘村正送信,看着了白皙清秀的冯二婶,一打听,还是个贤惠的,就是现在正在闹和离,是个有夫之妇,这本也是天赐良缘,跟冯二婶娘家兄弟一通气,出帮冯二婶办了和离。冯二婶不情愿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改嫁了,定要等冯二叔来家个明白,可娘家的几个兄弟却是不肯的,那冯老二有什么好的,稀罕他过年过节的三瓜俩枣还是稀罕他那一张不情不愿不阴不阳的老脸,为了捧着他大哥家的那个毒娘子,把自己妹子的名声脸面往地上踩,谁家弟妹给名声不好不正经的大伯哥做衣裳鞋袜的,传出去不让人吐沫星子淹死?

    冯二婶的亲娘也不是省油的灯,怎么看都觉得王衙役比冯老二好,对自己不开窍的闺女连打带骂、连哭带求的,一家子哄着冯二婶嫁给了王衙役。

    等冯二婶进门,看着王衙役家里破衣烂衫瘦骨支离的娃子睁着一双双惊恐懵懂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时,心里颤巍巍的能柔出水来,只求,自己真心实意的待王衙役的儿女,今后王衙役也能好好的照应着自己的两个亲生孩子。王衙役娶到了合心意的婆娘,心里正美着呢,自然是满口答应。自此,冯二婶安心的跟王衙役过日子。

    “壮他娘,”冯二婶刚买了菜就在自己宅子的拐角处听到了这么个颤巍巍情切切的呼唤。

    冯二婶定了定神,忍住心酸转身笑道:“冯二哥可好?大壮可好?妮子可好?”

    冯二叔看着眼前这个笑盈盈的女人,仿佛就像做梦一样,瘦了,也美了,不再是家里炕头上那个身上沾着棉絮的邋遢女人,不是那年跟自己打仗的癫疯女人,不是跟大嫂吵架时气得满脸通红的木讷女人,不是因不能回娘家时那个怨毒女人。眼前的女人白皙从容,一脸温和柔美的笑容,一身体面光鲜的衣衫,乌鸦鸦的头上斜插这一根银簪子,更衬得脖颈修长优美。

    冯二叔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冯二婶,直到冯二婶关上了大门也没动地方的楞在那里,壮他娘过上了好日子,她离开了自己,只留下自己一人,去帮衬那陷害自己的大哥一家,为什么,为什么?兄弟帮衬错了吗?照应侄子错了吗?敬重长嫂错了吗?冯二叔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想大喊大叫,想打杀了陷害自己的冯二弟和赵金凤,想踢**冯二婶改嫁的岳家大门。

    冯二叔一路狂奔,从县里跑回了村里,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才觉得缓过一口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