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恕许久没有跟霍刃联系过了。

    虽然回国时打过电话, 有些隐秘也陆续从戚鼎那里听说，但到底A的陨落对他太过沉重。

    以至于池霁葬礼的那几天，姜叔头发胡子全都花白, 像是突然从五十多岁跌进七十岁。

    他心里悔意愧疚太多, 辞退工作以后在乡下一个人呆了许久, 怎么也没法释怀。

    后来谢敛昀开车六个小时，在小道里迷几回路, 辗转着去见了几次。

    老头儿又倔又固执, 见了面也不肯多聊, 没坐一会儿就轰人让他早点走。

    谢敛昀看破不说破，后来依旧照去不误, 在知道池霁近况以后也隐晦转达。

    姜恕依旧心事重重, 什么都操心。

    听到好消息只摇摇头, 继续翻财经周刊，瞅龙笳最近过得好不好。

    霍刃再回国时, 主动给姜恕打过电话, 也邀请他再回时都看看新来的小孩们。

    到底隔了一层伤疤，两个人说话都小心翼翼，不敢再碰。

    涉足娱乐圈以后, 不关心新闻动向是不可能的。

    姜恕这几个月闲着也是闲着，不光智能手机平板电脑使用技巧日益娴熟，还顺带以局外人视角把各种奇怪的粉圈知识给补了一遍。

    不过他一直以为，什么夜火如刃, 那都是小孩儿们闹着玩的。

    霍刃和裴如也身上的工作狂气质实在太明显，何况霍刃小时候完全是裴如也的乖学生, 两个人不太像会谈恋爱的类型。

    姜叔再怎么不信，也抵不过综艺节目里的好几轮名场面, 以及霍刃那个也不知道是玩笑还是真话的‘追过’。

    今天当众抱抱的照片一出来，他真坐不住了。

    就像突然被鲤鱼尾巴猛抽了下脑子，有什么哗的一声突然开窍。

    姜恕先是反复看了那几张照片，又去第不知道多少遍看夜火如刃CP粉们从采访和历史资料里剪辑出来的点点滴滴。

    越看越真，真的发指。

    大叔这辈子亲眼见证过娱乐圈多少大事，没想到这回火烧到自家公司，思忖半天还是给霍刃打了个电话。

    好孩子一口承认。

    姜恕这会儿感觉刚喝的半罐啤酒直往脑门冲，结巴半天道：“他，你，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霍刃想了想：“互相暗恋了好几年，解散之前那两年有偷偷接触过。”

    霍刃这会儿实诚又快乐，完全是好学生突然变异的放飞状态。

    姜恕心想这特么得算什么事，憋了半天又问道：“你……没开玩笑？”

    霍刃摸了摸胸口的吊坠，小声道：“其实……我跟老师他……已经订婚了。”

    “叔，我们结婚那天，您一定得来啊。”

    姜恕平直道：“你让我先缓缓。”

    啪的就把电话给挂了。

    霍刃又揉了两下头发，走向等在门口的裴如也。

    后者大概听见了几句，随意道：“姜爷？”

    “嗯，”霍刃愉悦道：“他说他得缓缓。”

    也不知道是震惊于队里最听话的学生居然把老师给翘了，还是裴如也这次居然没抗住诱惑。

    两人再回到车里，A的聊天群里未读消息已经积累99+。

    笳：我快放假了！！等我从德国回来！！！

    梅笙遥你是不是傻：知道你望眼欲穿了，收着点。

    谢敛昀你是猪头吧：哥，给我带啤酒，带十箱！

    池池：咱们第一次重新聚会，吃什么庆祝一下比较好……

    玦：注意安全。

    ……

    霍刃一条条往下翻，刚好谢敛昀发了一条新的视频。

    居然是全息模拟的池霁。

    这事要归功于如今先进的3D扫描和建模技术。

    自从绿幕电影、绿幕电视剧逐渐普及以后，扫描好演员身体再模拟出危险动作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难的是用全息模拟的技术，让观众能裸眼看见一个近乎真人的幻象。

    霍刃点开视频，话外音传来制作团队的交谈声。

    谢敛昀说英文时一直有种冷然的性感，以至于旁侧有好几个人全程忍不住一直看他。

    梅笙遥你是不是傻：还差点意思，但也不要太真，回头舞台上要拉远拉高距离，用烟雾射光打个掩护。

    笳：最好几首歌里真假混着来。

    谢敛昀你是猪头吧：可以先放点料出去，探一圈风声再细修。

    池池：蛮像我的诶……

    他们其实都清楚，A是少年时的英雄梦想，也是还在等待正式告别的一段过去。

    龙笳薄玦如今都已有二十七八岁，也有截然不同的，清晰而自由的人生规划。

    戚鼎已经帮池霁办好了国外的身份，等风波彻底结束以后，估计会和霍刃一样，各自去国外留学进修一段时间。

    他们六人不可能停在少年的梦里，永远做光芒笼罩的完美偶像，永远被舆论和娱乐规则重重制约。

    他们会有崭新又明亮的路，和六个人都一直在的未来。

    这些天里，池霁一直由不同朋友陪伴着努力复建，每天能拄拐步行的距离都在变长。

    全息影像也在快马加鞭的投入制作，好给予这短暂重聚足够真实的借口。

    梅笙遥提出建议的当天下午，几条来源不明的小视频就流露了出来，让人们看到池霁被模拟出来的笑闹样子。

    营销号向来战术稳妥，□□打了好几重，真料假料都混在一起。

    有说这是国外技术大神的缅怀之作，有说这是SPF在准备一场全员复出的告别演唱会。

    评论里有人爆料这视频完全是P出来的炸鱼的，有人说这是池霁真的回来了，还有人说这是晴天姐姐们一块请人做的特效。

    视频很快就有数万转发，但由于只有短短几秒，画质还不算清晰，引发的更多是怀念而不是讨论。

    太多人在想念着A。

    曾经辉煌登顶的，命有不甘的，无与伦比的A。

    先是FALSE靠硬营销霸占一年头条，业务能力不上不下。

    后有练习生们集结综艺，大部分显得都太稚嫩。

    人们早已反应过来，他们在2017年2月17日到底失去了什么。

    是每年都有超好玩综艺的皇冠六子，是专辑一张比一张惊艳的人气天团。

    是容貌能力都强到没朋友的顶流偶像，是一个夺奖无数最终登顶的真实神话。

    其他五人尚且可以在不同新闻里看见动态，像不可遗忘的故人。

    但池霁，笑容温柔的，声音犹如海妖的，跳舞永远那么好看的池霁……

    [今天看见那个视频的时候，我突然就哭的不行，我好想他，好希望他回来再多跳一支舞，我真的好想池池。]

    [不追星也好难过，哪怕我一场演唱会都没看过，以前放学回家，路上总会听A的歌，那时候一耳朵就能记住Noah的声线，真的太美好了。]

    [印象最深刻的是，2016年他被网络暴力接近一整年，可是最后一场演唱会的时候，池霁还是主动走向观众，想要拥抱所有人——哪怕这个世界这样狠厉的伤害过他。]

    [池池对不起，我替那些诋毁过你侮辱过你的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有些事情已经没办法挽留了，可是其实还有好多人在爱你，哪怕你已经走了很久，我们真的都好想你。]

    [落下去的时候一定很疼吧，对不起，我真想在那一天抱紧你。]

    也就在这个节点，突然有个无名用户登录上线，发布了一段没有任何说明的音频。

    @用户20985192：[微博视频] @韩渠

    这个用户关注0，被关注0，没有任何历史微博。

    但即便如此，在他发布韩渠之后不久，就有人从微博广场发现了这条视频，从头到尾听完之后几乎被吓到快要哭出来。

    在没有任何大号参与的情况下，这条音频被大量转发保存，无数人匆匆听完匆匆保存，再次掀开曾经一页。

    如果这条音频是真的。

    如果这是真的，那许乐被绑架，韩渠被调查，峨山的崩溃，还有池霁的死——

    “什么情况？？”

    “这不是那个今年一直出事的韩渠吗？韩渠说过这种话？”

    “太恐怖了，他的意思是要杀许乐？”

    “难怪韩家人秘密出境，是因为这个？”

    更多人害怕这条微博被删掉，紧急保存转发到自己的空间，朋友圈，此刻短视频，网盘，以及所有可以留下痕迹的地方。

    这件事绝对不能再像那桩绑架案那样掐无声息的了了，绝对不能再被掩盖掉了。

    那可是池霁啊。

    那可是他们深爱着的皇冠啊。

    你凭什么动我们放在心口的人，凭什么这样不择手段的毁掉他？？

    你凭什么啊？？？

    “等等，所以他是亲口承认过，皇冠那几年一直不得消停都是他手下团队做的？”

    “握草霍刃那个虐父门还是过年时爆的，我当时真情实感生气了好久，还跟我姐妹说一定要抵制这种人品败坏的明星！！”

    “这个音频是谁传出来的？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这也太黑暗了吧……”

    “所以这些事全都可以串起来……韩高志为了抢造星产业这一块的巨额利润，居然能纵容儿子到这种地步。”

    无数声音都在议论，无数的怒意都在此刻快速上涨。

    他们已经无心再关注其他的任何事情。

    这两个月来被曝光的一桩桩一件件丑事，几乎让国内所有人都知道了韩渠这个人的存在。

    现在音频曝光出来，由韩渠本人亲口承认这一切，无疑是在落下最后一刀。

    无数声音急切询问着，在今夜的无数角落汇作噬人的浪潮。

    韩渠，是你杀了池霁吗。

    韩渠，你到底带着人做过多少龌龊事情？

    韩渠，你现在到底躲在哪里？

    韩渠，出来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