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糟老头子坏得很
直到正午的时候赵彦深才神清气爽的出了昭阳殿,脚步轻快,浑然不像活了六十多年的快散架的老骨头,整个人身轻如燕,走路带风,比之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也差不了多少。
此刻赵彦深心中是十分愉悦的,还有什么事是比看到国家后继有人更加令他欣慰的呢赵彦深是一个老臣,对于大齐一日不如一日,那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从前他也曾委婉的劝高欢、高洋,但最终都没有被采纳,今日这个不过十四五岁的皇帝倒是很赞同他的主张。
“我大齐中兴有望中兴有望啊”赵彦深一向沉稳,向来喜怒不行于色,可如今却一改平日里严肃稳重的样子,见谁都笑眯眯的,连带着一向不被待见的屠夫刘桃枝也被老丞相给赏了不少笑脸,让刘桃枝瞬间不知道该喜极而泣还是诚惶诚恐,脚都不知道该往那里放了
今日,明明是白雪遍地,寒风刺骨,可老丞相赵彦深却感受到了春天一般的温暖
宫城外,两架马车缓缓的停下,胡长仁和陆令宣同时挑开帘子,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神都是杀气腾腾的。今日,对于他们而言意义重大,能否接替和士开,成为新的朝堂巨擎,就看今日一搏了陆令宣和胡长仁都明白,和士开一死,眼前这个笑容阴险猥琐的家伙就是自己最大的阻碍
此刻宫人去通报了,打开宫门需要一些时间,陆令宣及胡长仁便先行下车。
二人相顾无言,偶尔对视一眼都是满满的火药味。
胡长仁城府不深,高傲的昂起头颅,斜着眼睛,做出一幅蔑视陆令宣的姿态,心道“你个臭婆娘神气什么不就是陛下的奶娘,会哄陛下吗老子是皇上的亲舅舅难道还不比你个糟老婆子更亲近”
陆令宣脸上倒是谦恭的笑,提前过来跟胡长仁问好,见到胡长仁这一幅四十五度角抬头看天、鼻孔朝上的姿态也不免心里发火,暗暗冷笑“老货嚣张得意个鬼皇上如今连太后都不给面子,你得意什么也不撒泡尿当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蠢样皇上会听你的做梦”
两人都不话了,考虑着待会儿是不是要先在皇帝面前告上一状,正各有心思的时候,宫门缓缓打开了,一个瘦弱的老头子从里面走出,笑眯眯的摸着胡子,看到胡长仁还有陆令宣,倒是不见外,赏了个笑脸,道“哦,是国舅和陆郡君来啦里面请,皇上正等着呢”
“”长久的沉默,陆令宣、胡长仁互相对视一眼,都可以看见彼此严重的震惊神色,这老货平日里不是最瞧不起他们的吗今日居然主动问好这怕不是个假的赵彦深吧
两人都觉得有这样的可能。胡长仁主动开口试探的问道“赵丞相”
“嗯何事”赵彦深依旧是笑眯眯的,眼前这张和蔼的笑脸简直就要将胡长仁给逼得精神错乱。
胡长仁咽咽口水,先给自己压压惊“无事”
“哦,无事老夫就先走了”赵彦深甩袖就要走,却又被胡长仁给出声拦住了,“赵丞相”
赵丞相这回就有些不满了,把笑眯眯的脸色一收,吹胡子瞪眼,严厉道“先前让你何事你没事,现在却又来拦着老夫,你这到底是何意啊起开老夫忙着处理政务呢,没时间陪你在这儿墨迹”
完一把推开胡长仁,就径自上了不远处的一辆牛车
胡长仁揉揉被老头推搡的有些疼的胸口,指着背影道“看来这是真的没错了”
陆令宣“”
高纬前几日处理完了大批奏章,如今倒是清闲下来了,闭着眼思考着赵彦深向他进言的那些话,的确,现在北齐的两族对立问题已经刻不容缓了,多拖一日,就多一日的风险。变革是一定要的,但不是现在。如今斩杀和士开虽然让朝野上下的清流为之一振,但是这还并不足以树立起高纬的朝堂威望。
“看来,还得多拿几个人祭祭刀呀”高纬思考这类问题的时候会下意识的眯起一对凤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本来那张清秀绝伦的脸看着还是挺天真无邪的,如今啧啧,看上去甚是阴险
刘桃枝只腹诽了一句,高纬的眼光就下意识瞟过来,唬得他赶紧低下头。
高纬刚刚想摆驾去皇后的嘉福宫,门外就有太监来报,是陆令宣和胡长仁来了。
高纬无语了,“居然来这么快”
不得不,这所有苍蝇见到腐肉都是一个德性,要他们见好就收根本就是对牛弹琴,不拿到点利益捏在里,你以为他们会就此罢吗
高纬下令道“宣他们上来。”
胡长仁和陆令宣得到召见之后都同时检查一下衣冠,换上拘谨得体的微笑,这才迈步上殿,首先对高纬大礼参拜,而后才坐下。
“今日舅舅和奶娘怎么一块过来了”高纬明知故问。
胡长仁与陆令宣沉吟一阵,最终还是陆令宣先开口了,道“今日朝堂之上陛下大显神威,剿除和士开这个奸贼,真是可喜可贺不过,不过,陛下除了和士开之后朝廷空下了好多位子。国家大事事每日千千万这一下少了这么多人,陛下理政会很艰难所以,所以臣觉得应该向陛下推举一些人才,为陛下分忧”
高纬喝了一口热水,笑道“奶娘有心了”
陆令宣的一颗心登时放进了肚子里,示威一般下意识瞥了胡长仁一眼,哪知高纬接下来又转向胡长仁那一边,道“舅舅此来可是也想要为朕分忧”
胡长仁刚刚正为陆令宣捷足先登而懊恼不已,正恨不得能用眼神把陆令宣给瞪死,结果高纬这一句问话让他大喜过望,连声道“对对,臣,臣正是此意,臣虽然不才,可若论举贤,臣自认是绝不会输给陆郡君的”
着,朝陆令宣得意洋洋的望了一眼。
陆令宣此刻心中跳脚大骂,可也是无济于事,心里盘算道“看来注定是要和这个无赖子共喝一碗汤了也罢,待会儿我为自个儿多争取一些名额便是”
高纬咂咂嘴,一脸无奈道“你们对朕忠心朕心里是明白的,朕也想多给你们几个举荐贤才的会,可是唉”高纬叹气,胡长仁与陆令宣相互对视一眼,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只听高纬痛惜道“只是你们来晚了,刚刚丞相来宫里,把那剩下的名额全给拿去了,朕就是想拦着也没有办法呀不过还好,朕还给你们留了几个下来,你们自己看看吧。”
陆令宣、胡长仁同时眼皮子抽搐,眼前悠悠然又冒上赵彦深那老头和蔼的笑脸,心里破口大骂“难怪你看谁都笑眯眯的,原来是占了大便宜准备走人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好歹给我留下一半来呀只剩下几个怎么分啊”
正一个个心里后悔的直欲捶胸之际,高纬乐呵呵的笑道“舅舅和奶娘不要着急,这个会从今以后有的是嘛,何必苦恼呢朕不是还在这里吗朕有几个月没有见着你们了吧,如今正好聊一聊,你们最近都忙什么呢”
胡长仁和陆令宣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和高纬交谈起来,大殿里时常有笑声传来。
刘桃枝悄悄的朝里面看了一眼,只见高纬笑意吟吟的和二人交谈一些有的没的、家长里短的事,相谈甚欢的样子。但是刘桃枝怎么看怎么觉得有那里不对劲高纬看他们两个的目光太和善了,和善到了有点诡异。像是一个盯着两只肥鸡却正在发愁先吃那一只的黄鼠狼
刘桃枝打了个寒战,扭过头肃立在殿前,却是下意识伸紧了紧衣襟今年的冬天为什么那么冷呢
此刻,据邺城的城郊官道上,一队骑兵正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奔驰,踏碎了一地霜雪,朝邺城疾驰而去,这队骑兵跟守卫邺城的那些样子兵不一样,全身粗制的皮甲,背后插着代表着军情的令旗,狭长的腰刀挂在马脖子上,整张脸被布帛包裹的严严实实,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摄人心魄的血丝密布的眼睛,杀气凛凛,一看便知是边关百战的老兵
邺城门口,守城的兵士刚想将他们拦下,可那队骑兵的速度实在太快,瞬间就冲到了他们面前,那名首当其冲的兵士顿时吓的脸色发白,可是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正在他惊惧的闭上眼等死之际,那排在最前面的骑士一提马的缰绳,两腿一夹马腹,那狂奔的烈马便吁地一声从那名兵士的头顶跃过去,后边的骑士变换阵型分开,从他身边穿过。
那名兵士傻楞了许久,才被其他人给搀起。觉得裤裆一凉,竟不知何时尿了裤子
一队杀气腾腾的骑兵在邺城中疾驰自然引起了不的骚乱,惊动了太尉府,在太尉高睿急匆匆的带着兵马赶来的时候,那一队骑兵勒马停下,撤下围在面前的布帛,一脸狂热的对着满街百姓大声道
“左相斛律光在汾水大败周朝上柱国韦孝宽斩杀数千军报直抵京师”
满城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