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宜阳——汾北之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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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璧,兵家必争,北齐欲取北周的必经之路,天然的战争堡垒。

    玉璧的一处府邸内,一个方脸的男人跪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他的面庞略圆,显得有些富态,两鬓也有了星星白发。

    如果不是因为唇上那刻板而威严的胡须,只怕会被人当成一介富家翁。

    闭目的时候,自有一股威严的气度,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恭敬。

    这个男人正是玉璧守将、北周柱国上将军韦孝宽。

    下了几日冰雨,屋檐上的缝隙中还留着一溜冰碴子,几只早来的春燕缩在檐下的窝里瑟瑟发抖。而韦孝宽却命令下属将门户大开,似是完全感觉不到寒冷。

    适量的寒冷刺激可以让人随时随地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

    “将军”一个穿着劲装的军士恭敬的拱,静静地站在檐下,中捏着一封信函。

    信函的封面上用火漆烫了几个印记,这明这封信函十分重要,十万火急。、

    而韦孝宽却并没有叫他进来,也似乎对于这封信函里面的内容毫无兴趣,只是闭目养神。

    良久,方才道“是那里发来的信函,齐国公还是大冢宰”

    声音舒缓却威严,军士的额头上微微见汗,道“启禀将军,这封信函是从同州发出来的,想来,该是大冢宰最新发布的军令”

    韦孝宽陡然睁开了双眼,看向他,“拿上来我看看。”

    军士恭恭敬敬的递给他,韦孝宽接过,拆开来看,拆开也许并不贴切,因为韦孝宽是直接将信封从中间撕开的。丝毫不怕损坏大冢宰的军令。当然,他也许并不是很在意。

    韦孝宽看了看,露出一个似乎是“果然如此”的表情,用一种很微妙的语气道“大冢宰决定出兵了,命同州、和州、勋州等五洲刺史出兵,准备等齐国公打败斛律明月之后夺取洛阳”

    军士看了看他,恭敬的问道“那大冢宰可有明言我军做何行动”

    韦孝宽看完之后就直接扔在了桌子上,但是军士并不敢去捡起来看。

    “唔,有,”韦孝宽斜乜着被他像废纸一样扔在桌上的军令,语气有些讥诮

    “大冢宰让我军整顿,随时准备出兵北上进攻晋阳,牵制住段韶”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马上执行”

    “不,我们不必理睬,继续坚守此城,除了出去截击齐军粮道的兵马,其余兵马一律撤回”

    “这”军士目瞪口呆,道“大大将军,这并不符合大冢宰的军令吧”

    韦孝宽微微一笑,没有否认他“违抗军令”的事实,“大冢宰想要乘胜追击,趁斛律明月战败夺取洛阳,东伐齐国,这一点错也没有,要换成我我也会这么干。不过这要建立在斛律明月被齐国公一口吞下的前提下才能成立,否则就只能是妄想。你们真的以为此战齐国公能赢”

    “这这,齐国公殿下前些日子不是刚刚打的斛律明月四万精锐大败吗如何赢不了”

    军士有些疑惑不解,韦孝宽笑道

    “斛律明月没有这么简单,我和他做了十几年的对,深知他的可怕

    从前他只领兵万余就数次打败我军,更何况他这次领的是齐主调拨的四万精锐。

    我看了前方斥候来报,这支兵马的确是非同凡响,四万人同时和十余万人攻城野战,居然占了上风,将齐国公逼得举步维艰”

    “可是斛律明月不也是被齐国公逼到了安邺方向吗”

    韦孝宽笑得有些古怪,似笑非笑的

    “你确定是齐国公把斛律明月逼到了安邺,而不是斛律明月将齐国公引诱到了安邺”

    军士的脑袋里如同惊雷炸响,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一切都是一场计划好的

    “大将军为何这么”

    军士的背后冷汗直冒,直觉上觉得韦孝宽是对的,却并没有立刻便被韦孝宽给镇住,反而开始反问韦孝宽。

    韦孝宽看了他一眼,道“道理很见简单,斛律明月把你们全给骗了”

    “首先,斛律明月目标不简单。如果他真的想夺取宜阳的话,他根本不用跟齐国公做纠缠,先跟齐国公两军对垒,然后再寻找合适的战,这样他也不会被我军截断粮草的供应,陷入险境,可是他没有。

    看看他是怎么做的呢他冒着冰雨渡过洛水,奇袭了鹿卢交,然后又接着打败了拓跋显敬,又急不可耐的命令高长恭死命攻打宜阳诸要塞,胶着了一个月之后却在最后一步的时候撤走了,你心里就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那军士皱眉道“可斛律光的风格向来都是如此呀,一鼓作气打败对,正符合他平时的一贯作风,况且,他是因为粮草缺乏再加上齐国公方面给他的压力太大,这才撤退的,这并无不妥”

    “没有不妥”韦孝宽的面色陡然变得严厉起来,“没有不妥恰恰就是最大的不妥”

    “你们,统统都不了解斛律明月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你们跟斛律明月作战这么多年,却一点也不了解你的对

    斛律明月不是一个只有匹夫之勇的莽夫,从前他之所以讲究一击必杀,甚至亲自上阵,是因为他别无选择北齐朝廷给他的支持远远不足以支撑他进一步扩大战果,可是如今不一样了

    如今斛律明月握四万铁甲,堪称北齐至锐,又身居枢密院枢密使,有权节制各方兵马,他所可以动用的力量空前强大

    那么,这样看来,他这么急于冒进,最后被齐国公逼退,不就显得有些诡异了吗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他的目标真的是宜阳,那么他可以和宇文宪隔岸对峙,然后慢慢攻坚扭转战局,这样就不会将战线拉的过长,也不会被我们截断粮草,可是他没有

    而且斛律明月真的是粮草不济吗不见得吧,我观察过齐军押送粮草的车辙印,可以断定斛律明月储备的军粮足足够三个月消耗的而现在,不过才一个月而已,齐军又怎么会缺粮呢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原原本本就是一个圈套斛律明月想将宇文宪引过去,然后一口吃干净”

    “既然如此,那为何大将军却不跟大冢宰言明”

    韦孝宽几乎被他气笑“跟大冢宰言明有用吗去年,我就跑到长安去劝他不要攻打宜阳,因为即使拿下了宜阳我们也绝占不了多少便宜损失的恐怕会比得到的还要多,可是大冢宰听我的吗

    一旦斛律明月打败了宇文宪,那么无论他的目的为何,为了消除隐患,他都是一定会围困玉璧的。

    唯今之计,我们只能等,等宇文宪战败到时候,想必大冢宰也能理解我为何不遵军令”

    军士默然,大冢宰宇文护大权独揽,这些年行事越发急躁,渐渐听不进劝了。

    他看向军士,语重心长道“处道呀,你有这个天资,心性也是上佳,可是还是太缺少历练了你的父亲把你送到我这里来,就是想让你历练一番,可是这两年我也一直找不到锤炼你的会”

    韦孝宽沉吟了一会儿,抬头道“去准备准备吧,过几日这玉璧也要不太平了,这刚好就是一个很好的会,我让你看看,真正的战争是不是像纸面上写的那样简单”

    等那年轻军士走远,韦孝宽才又闭上了双眼,看上去有几分疲惫。他和斛律光交十几年,十几年的生死大敌,简直就可以引申为知己了。他将这战局抽丝剥茧,耗费了许多心力,总算是将斛律光的算盘给看透了,不过也只是看透了一半,尚不完整,他还需要好好想想

    斛律明月的目标不在宜阳,也不是宇文宪,他的目标在那里呢和州勋州玉璧抑或是宇文护囤积了重兵的同州呵,总不可能想要插上翅膀去打雍州吧

    韦孝宽摇头失笑,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可是笑着笑着,他的表情慢慢凝固了。

    难道,斛律明月想要打穿同州,直逼雍州那宇文护调集各州兵马,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