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宇荒结账的时候，颜亦真在旁边没眼看。他实在没办法坦然面对自己吃了这么贵一顿饭，还是同学买单。自知自己口袋里的钱都不够个零头，他索性眼不见为净，心里却暗暗记下一笔：发工资要请苏宇荒吃饭。

    两个人肩并肩走出西餐厅，苏宇荒看起来心情很好，随口问道：“你喜不喜欢看电影啊？”

    “还可以。”

    “那要不要去看电影？”

    “等等，我先看看……”颜亦真也没思考对方为何突然提出看电影，只是一提到看电影，他便习惯性掏出手机，开始查最近有没有什么口碑比较好的电影。

    但他刚拿出手机，就发现曲宇又发了消息来。

    这也太巧了吧？曲宇也约他看电影，是票都买好了，八点的场次。再看看时间，才六点多。

    “那个我可能等会有点事……”颜亦真把手机放回兜里道，“下回看吧。”

    “哦好，什么事儿，在哪儿，我送你？”苏宇荒又是一连串问题砸过来，让颜亦真有种被盘问的错觉。

    可对方明显重点放在最后，只是好心想送他一程而已。

    他本想直要跟女友去看电影，但转念一想，明明是苏宇荒先约的，自己却为了跟女孩去看电影而拒绝刚刚请自己吃大餐的人，怎么想都有点重色轻友。

    颜亦真只好敷衍道：“不用了，我自己车过去吧，今天谢谢你请我吃饭啊。”

    “你不是天天都给我做么。”苏宇荒神情略显不自在。

    颜亦真正儿八经地跟他道谢的样子，不出是哪种类型，却让他看着莫名脸红。

    “那我就先过去了，晚上见。”

    “嗯好。”

    苏宇荒没再别的，似乎也不是太在意颜亦真晚上到底有什么事。目送着苏宇荒骑车远去，颜亦真看了看时间尚早，干脆搭地铁往曲宇定好的电影院去了。

    他鲜少有这种长距离出行的时候，呆在地铁上脑袋一放空，竟然出现的全是刚才苏宇荒弹钢琴时的侧脸。

    恋爱这种事对于颜亦真来，就像一夜暴富似的虚无缥缈，即便突然有了名义上的女友，生活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明明偶尔也会脑补一些下流的事情，但随着与曲宇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他这样的念头就越少。

    大概自己从根本上就不懂如何恋爱相处吧，就连约见面约吃饭约看电影……这些事都是曲宇主动。如果换做他闲着无事，想做点什么，能想到的只有出去买点水果食材，或者找余坤球。

    约莫七点半的时候他就到了电影院下面来回踱步，给曲宇发了条微信，告诉对方已经到了。

    曲宇完全没有传中“女生迟到特权”的习惯，颜亦真等了十分钟不到，就看见曲宇从远处走过来。她穿着漂亮的黑色连衣短裙，披着件oversize的牛仔外套，大老远就扬起笑脸，看起来心情很好。

    “等很久了吗？”

    “也没有很久，坐地铁过来的？”

    “是啊，上去吧。”曲宇自然而然地挽上颜亦真的手臂，带着他往电梯走。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了，可颜亦真还是不习惯这样的亲昵。

    他只好假借拿手机，躲开了曲宇的手。

    “选的什么电影啊？”

    “不是发给你了么？压根没看呀你。”曲宇笑眯眯地道，也并未对颜亦真的不上心表露出不满。

    颜亦真笑笑：“我刚才在忙，所以没太仔细看。”

    “没事，选了一部鬼片。”

    “！”

    光是听见这俩儿字，颜亦真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早知道就回绝曲宇了啊，至少苏宇荒看上去不像喜欢看鬼片的人。

    曲宇却没察觉到颜亦真的僵硬，继续道：“口碑不错，就选了，放心，不是国产鬼片，不会让你无聊的！”

    “……好、好吧。”

    票都买了，对方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颜亦真现在骑虎难下，可又没办法在面前这个娇俏的女生坦言自己对鬼片有点不行。

    两个人到的时间挺合适，电影票是曲宇买的，颜亦真自觉地掏出钱包买零食饮料。有点大的双人份爆米花被曲宇抱在怀里，她嘟着嘴，在取票的排队处甜甜地对颜亦真道：“我想吃爆米花！”

    “……你吃呗。”

    “你喂我啊，你没看见我不方便嘛？”

    颜亦真这才察觉，对方一手抱着爆米花，另一手拿着一杯可乐，确实不方便。他只好伸手去拿了一颗爆米花，曲宇笑起来，张开粉嫩的嘴，连着颜亦真的手指一起含进了嘴里。

    “！”

    只有短短一秒，曲宇便放开了他，脸上是恶作剧得逞的表情。

    成功拿到票，颜亦真忐忑不安地看着电影的名字——《招魂》，一看就很恐怖。曲宇仿佛在为第一次跟颜亦真出来看电影而兴高采烈，一直走在他身前，快步走进检票口。

    事已至此，想跑好像是来不及了，而且很没面子。

    曲宇选的位置很好，恰好是整个放映厅最中央。看起来这部电影真如曲宇所，口碑不错，放映厅基本上坐满了。

    颜亦真垂着头开手机看了看微信，没有新消息，他又点进朋友圈，竟意外地看到了苏宇荒发朋友圈了。

    苏宇荒平时偶尔也会发发，但清一色全是苏的照片，他自己从来不出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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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配图还是苏的照片。

    再看看发布时间，就十分钟前。

    难道苏宇荒有喜欢的人了？想要追女孩？颜亦真惊讶得不行，他完全无法想象苏宇荒那种自我意识过剩的类型，红着脸跟女孩表白的场景。

    放映厅的灯忽然灭了，大屏幕上的广告结束，电影开始。

    颜亦真紧张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端着可乐正襟危坐地直视前方。

    曲宇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乐呵呵地笑起来：“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啦。”

    “啊，不是……没有在紧张啦。”颜亦真只能回以尬笑，然后猛吸一大口可乐，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电影放了二十分钟之后，颜亦真几乎全程屏住呼吸在看。内容还真挺恐怖的，配合着良好的音效加上超大荧幕，恐怖程度直接翻了几番。旁边的曲宇时不时会被恐怖的镜头吓到，还会跟着其他观众一样，偶尔叫出声。

    她试着去抓颜亦真的手，却发现颜亦真的手死死地扣着座位扶手，想去握都没办法握。

    电影放到高潮部分，气氛越来越可怕，颜亦真快要窒息。随着电影里的主人公发出一声惊叫，曲宇整个人往颜亦真身上靠，嘴里还含糊不清地着什么，似乎很害怕。

    但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觉得背脊发凉，明明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安抚一下女孩子的心情，可他却连伸手去握住曲宇的手都做不到。因为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大气不敢出，只能在心里暗暗祈求电影赶紧放完。

    之前要是跟苏宇荒一起看电影就好了！

    再不济一起去网吧游戏也可以啊！电动也行啊！至少不用被迫看完一整场IMAX屏的鬼片。

    ***

    一个半时后。

    曲宇拍着白皙的胸口道：“吓死我了，这个也太恐怖了！”

    颜亦真脸色铁青，只能点点头附和：“嗯，是挺吓人的。”

    天知道颜亦真装出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费了多少努力，他全程被吓得不敢动弹，甚至曲宇不管是蹭上来还是抓他的手，他都毫无动容。不是因为他颜亦真清高，坐怀不乱，而是根本就没有心思顾及到旁边女孩的状态。

    自然，他也不会明白，女孩选择跟男朋友出来看鬼片，通常都是希望跟男朋友有更进一步的亲密发展。

    看完八点多的电影已经十点了。

    颜亦真看了一眼手机，强迫自己不再去回忆电影中的情节，只能草草道：“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好啊。”曲宇点点头道。

    她着，低头在包里翻着什么东西，直到两个人进了电梯，她依然在翻找着。颜亦真随口问了句：“你在找什么？”

    “啊，我钥匙好像不见了……”曲宇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包被她翻来覆去找了个遍，“奇怪了，平时都放在这个袋子里的。”

    “会不会是出门忘记带了？”

    “啊，有可能！”曲宇恍然大悟，“怎么办？”

    “啊？”颜亦真迟钝地看着她，并不明白这其中夹杂着怎样的暗示。

    曲宇见对方完全没往奇怪的方面想，只能开口道：“看样子只能去酒店睡一晚上了。”

    “你是独居吗？”

    “对啊，这么晚大概也找不到开锁的……房东晚上不接电话的。”曲宇着，扬起脸，眉心微微上提，有些哀怨可怜地望着颜亦真。

    这个模样也太可爱了吧，可爱到颜亦真都想上手捏捏她的脸。

    “我跟别人合租的，所以也不能带你过去将就一晚。”颜亦真认真地道。

    话回来他那根本不算合租，他分明是寄人篱下。光是他住在苏宇荒那里，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要是再带女友回去，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太过分。

    曲宇幽幽道：“那我去酒店对付一晚好了。”

    “那我送你过去我再回家。”

    “好啊。”

    她拿着手机搜索附近的酒店，没一会儿就找好了一家环境口碑都还不错的，两个人顺着导航的提示在夜间的人行道上走着。

    一路上曲宇都有在些什么，但颜亦真完全没注意听，他仍然沉浸在电影的恐怖镜头里，总觉得心有余悸，随时都很害怕旁边突然蹿出来一只鬼。

    “喂，你有在听我吗？”察觉到对方的心不在焉，曲宇有点生气地问道。

    “啊抱歉，我在想点事情。”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酒店门口，曲宇在网上已经预定好了房间，登记完身份证之后，她又转头对颜亦真道：“送我上去吧。”

    “好。”颜亦真乖巧地点了点头，跟着她一起进了电梯。

    随着电梯里的数字逐渐靠近他们的目的地，颜亦真突然反应过来——他现在跟曲宇来酒店了？！

    这种展开通常都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难道他守护二十年的初夜，在今晚就要奉献出去了吗？

    光是用的想，颜亦真就开始心跳加速了，甚至刻意地低下头，不敢直视曲宇。

    “叮咚——”

    电梯门开，曲宇找到房间，然后刷卡进去。

    颜亦真紧张道：“那、那我先回去了……”

    “刚才那个片子好吓人啊，你陪我一会儿呗，我一个人有点害怕。”曲宇着，朝他眨了眨眼。

    “呃……好。”颜亦真满脸通红地点了点头，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

    他！现在！和女友！在酒店！房间里！

    今晚注定是个值得纪念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