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九月就到了。

    颜亦真暑假在书店干得挺好，店长喜欢他的勤快认真，协商之后，愿意留他开学后仍然在这边兼职。

    两个月的工资颜亦真几乎都存了下来，住在张岩那边房租便宜消费也不高，除了赖赖的开销，几乎花不了颜亦真什么钱。

    新学期伊始，A大附近又热闹了起来。

    颜亦真把自己弄得忙到天昏地暗，课一节不落地去上，没课的时间几乎都安排了书店的兼职。唯一空闲的晚上，他天天缠着余坤去球，颇有一副忙死自己的架势。

    余坤爱球不假，连着了好几天之后，总算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儿。

    “休息会儿休息会儿。”余坤捂着腰摆了摆手，走到球场旁边的长凳上坐下。颜亦真拿着矿泉水走过去递给他，也坐下了。

    “我这才开学一星期，你整个人忙得跟陀螺似的，至于么？”余坤口喘着气道。

    “只是工有点忙而已。”颜亦真道。

    “你不是住在苏帅那儿么？这么缺钱？”余坤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按照之前所知的情报随意道。

    但这句轻描淡写地提问却让颜亦真不出话。他拿着矿泉水的手颤了颤，也没算回答，仰起头口口地灌水。

    “卧槽？”气氛一下凝重下来，余坤立马察觉到事情不对，“你们闹翻了？”

    “……没有，老扰他不方便，搬出去了。”颜亦真道。

    “我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就这么简单。”颜亦真放下水瓶道，“还不？”

    “呗。”余坤着，突然想起社团里还有事，顺嘴提到，“哦对了，下周有个表演赛，给学弟学妹看的，刚好当练球了。”

    “表演赛？跟哪个系？”

    “计算机系。”

    “……”他脑子里立刻浮现苏宇荒在球场上英姿飒爽的模样。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尽量不要跟苏宇荒见面。

    上个学期他们还有同一节选修课，只不过苏宇荒压根不去，所以碰不上。这个学期他只选了一节苏宇荒绝对不会去的课，就为了不想跟他再见面。

    A大好歹也是个名校，学校面积更是大的惊人，如果不是有约，四年下来碰不到面也正常。

    “我能不去吗？”颜亦真道，“到时候可能没时间。”

    “不行……”余坤更加肯定了他们两之间应该是出了矛盾，他实事求是道，“表演赛，大家又不是球技惊人，还不是为了给学妹们欣赏一下。”

    “我身材又不好。”

    “你长得好看啊，”余坤道，“虽然比我还是差点。”

    “再吧再吧。”

    在余坤了这件事后没几天，社团那边就给颜亦真来了个电话，声情并茂地跟他阐述了他参与这次表演赛的重要性。颜亦真本来就不擅长拒绝别人，最后只好吞吞吐吐地答应了。

    表演赛闹得声势浩大，观众席坐满了人，大部分都是女生。

    颜亦真跟余坤从后门进了更衣室，换上球衣后干脆在里面闲聊，不算出去。

    “外面的学妹一个个水灵的哟。”

    颜亦真白了他一眼：“你这样我感觉像个变态。”

    “你这样我怀疑你性取向有问题。”余坤毫不在意地噎了回去。

    “…………”偏偏还中了。

    他们两正聊着，更衣室的门突然开，接着计算机系的球员陆陆续续进来换衣服。颜亦真听见响动朝门边扫了一眼，就看见苏宇荒跟朋友有有笑地走进来。

    他浑身一震，还来不及收回目光，苏宇荒就朝他看了过来。

    两个月之后的第一次见面，颜亦真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无所谓。

    下意识垂下眼帘，颜亦真轻声道：“出去吧。”

    余坤还正跟认识的朋友招呼，压根没听见颜亦真的话。接着颜亦真猛地从长凳上站起身，拿着毛巾就出去了。他刻意看着地面，完全不抬头，经过苏宇荒身边的时候，几乎屏住了呼吸。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明明理亏的该是苏宇荒，但他却像是有所亏欠般，只想赶快走开。

    颜亦真从他身边侧身经过，离开了更衣室。苏宇荒的脸霎时黑了，整个人开始散发低气压。

    “苏帅咋了？”

    “没、事。”

    很快篮球赛就开始了。

    颜亦真心不在焉，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去球。尤其他跟苏宇荒又是同一个位置，两个人不免会对视，会有身体接触。场下的女生们不留余力地替自己支持的队伍加油，其中还夹杂着呼喊二人名字的粉丝声音。

    “今天苏帅好认真啊，啊啊啊认真的样子也好帅！”

    “学姐求科普！苏帅平时球不认真吗？”

    “苏帅超级宠粉啊平时，进球必装X，超可爱！”

    “我觉得跟苏帅对位那个也好帅啊……”

    观众台的议论声并不会传达到他们的耳朵里。颜亦真目光闪烁，尽可能避开，不去看他，可无奈今天赛事异常激烈，苏宇荒几乎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范围。

    余坤拿到球，直接传给颜亦真。

    球才落到他手里，下一秒身材比他高大一些的苏宇荒已经到了他面前。

    他听见很低的一声嗤笑：“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转学。”

    “……”

    听见苏宇荒的声音，颜亦真就心里发慌。他拿着球想赶紧冲破对方的防线，可越是慌张越容易出错，他脚下发虚，只想快点绕过去。

    “啊！”场面有些混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颜亦真一声惊呼，然后向侧面摔去。

    苏宇荒伸手去拽他，却拽了个空，肉体摔在地上发出沉闷地响声。

    他疼得额头直冒汗，裁判吹响暂停哨，有人上来扶他。苏宇荒离他最近，大概会是苏宇荒吧。他这么想着，往来人看了一眼。

    是余坤。

    苏宇荒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逆着光，垂着头，不知道是何种表情。

    一瞬间自尊心疯狂作祟——球技不如人都算了，偏偏还在苏宇荒面前摔倒，真的很没面子。

    “颜亦真你没事吧？有没有事？”余坤焦急地问道。

    颜亦真咬着唇摇了摇头，努力装作不怎么痛的样子道：“没事，就是崴了脚。”

    立马有替补上来扶颜亦真下场休息，送他去了更衣室，做点紧急处理。自始至终，苏宇荒都没过一句话。他沉默地看着颜亦真被余坤扶起来，又被另一个球员半搂半搀地往更衣室方向去。

    颜亦真下场，但是球赛还要继续。

    苏宇荒没了之前的势头，他像是应付考试似的，自颜亦真下场后再没进过一个球。

    “我状态不好，换人吧。”他皱着眉跟队长道。

    确实，苏宇荒的心不在焉，场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却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既然他主动提出换人，队长也没什么好勉强，只能点了点头：“行吧，那杨上。”

    “嗯。”

    两个校草都下了场，无疑是给观众席一次猛烈地降温。

    苏宇荒的目光一直盯着更衣室的方向，直到他看见刚才送颜亦真进去的替补走出来，他有些焦急地朝那边走了过去。

    ***

    颜亦真拿着冰袋认真给自己敷脚。这一下崴得还真不轻，右脚的脚踝完全肿了起来，动弹不得。他坐在长凳上，比起脚踝的痛，心里更是有种难以状明的感情惹得他心烦意乱。

    苏宇荒就那样站在那儿，无动于衷，无疑是明了对方真的对他只是出于某种目的的玩弄，而非真心。或者，对方都没把他当朋友，至少他看见朋友受伤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关心。

    “吱——”

    他垂着头揉脚，更衣室的门发出难听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朝他走来。

    颜亦真抬起头，就看见苏宇荒走进来，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他为什么进来？

    等不及把心里的疑惑想出个答案，苏宇荒已经走到他面前，一言不发地蹲下了。

    “你……”

    “别话。”苏宇荒道。

    颜亦真的鞋袜已经脱掉了，此时右脚就踩在地上，他还弯着腰，用冰袋贴在红肿处，看起来挺严重。

    接着苏宇荒做出了让颜亦真完全没想到的动作。

    他就蹲在颜亦真面前，伸出手，然后握住了他的脚踝。

    “！”颜亦真吓得要缩，“你干什么？！”

    “别话。”

    他修长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的皮肤，令颜亦真一瞬间记起之前的亲密接触。

    苏宇荒认真地轻轻转动他的脚踝，试图缓解他的疼痛。颜亦真红着脸，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出话来。就算有很多事情佐证苏宇荒对他是一时兴起，但他总会为这种温柔怦然心动。

    更衣室里沉默无言，苏宇荒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颜亦真的心渐渐平静下来，酝酿了好半天才含糊不清道：“你没必要这样。”

    “你给我闭嘴！”苏宇荒头也不抬，十分生气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就是喜欢你，我有什么办法？！”

    颜亦真错愕了一秒，随即一股火蹿上心头。

    到底是谁不喜欢谁啊？！

    他强硬地伸手去推苏宇荒的肩膀，力气虽然不大，但对方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做，一下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背撞上金属储物柜。

    颜亦真二话不，忍着痛，动作飞快地开始穿鞋，费劲儿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苏宇荒从地上起来，一把拽住他的手，低吼道：“你什么意思啊你？”

    “放开我。”颜亦真想抽手，无奈苏宇荒抓得很紧，死死地扣着他的手腕，“你放开我！”

    但他显然低估了如今二人的武力差。他受伤的脚根本没法使劲儿，站也站不稳，这就让苏宇荒有了可乘之机。对方只是往回一拉，就把颜亦真拉了回来，摁在储物柜上。

    冰凉的金属面贴着他的背，苏宇荒极具压迫感地站在他跟前，眸子里都是怒气：“颜亦真，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到底谁过分？”颜亦真冷冷道，“你喜欢玩，我不想陪你玩，我过分吗？”

    “你在什么啊……”

    “一声不响就走人，电话拒接，微信拉黑，你自己问问自己在干什么吧。”颜亦真道。

    这……他什么时候拒接颜亦真电话了？

    正当苏宇荒想要解释的时候，颜亦真已经失去了耐心，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他双手并用地想推开眼前的人，也使了十成十的力气，显然并不是在开玩笑。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苏宇荒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本来觉得自己很占理——颜亦真一个电话都不给他，还跟别人厮混在一块儿，明明就是颜亦真不对。但现在他出来的话，却像是自己做错了？

    情况太混乱，苏宇荒管不了那么多，欺身上去一下咬住颜亦真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