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母看见他鼻青脸肿地从楼上走下来，还没来得及个招呼，他已经抓起钥匙出门去了。

    几乎不假思索的，苏宇荒径直进了车库，坐在自己的车里。是自己的车，也算不上，这车是苏宇洪没收他摩托之后给的代步工具。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去找颜亦真，问清楚，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如果颜亦真不希望他出国，大不了就是离家出走，从此自力更生。

    发动车子，苏宇荒朝着来时的方向驶去。

    晚上十一点多，现在想开车到那边，至少也得早上四点才到。

    他才刚开上渺无人烟的大道，就意识到现在去找颜亦真也不能马上得出答案。撇开疲劳驾驶这些对他而言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实在等不了五六个时，他迫不及待的、现在、马上就想得到答案。

    并且是他想要的答案。

    苏宇荒把车开到路边停下，拿出手机拨通颜亦真的号码。

    颜亦真这段时间一直不接他电话，他也不准这次会不会接。

    “嘟……嘟……嘟……喂？”偶尔还是会发生奇迹的嘛。

    “颜亦真，你……”“有事吗？”颜亦真轻声道。

    光从语气里也听不出他的情绪，不知道他接到这通电话是喜是忧。可就他那淡淡的语气，让苏宇荒原本想要质问的问题，突然间问不出口。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钱是什么意思？”

    “之前两个月的房租。”

    “我了不用给。”

    “要给，”颜亦真道，“我不喜欢占便宜。”

    “要占便宜也是我占你便宜吧。”苏宇荒脱口而出。

    这话里的暗指颜亦真当然能听明白，当即哑口无言，沉默以对。颜亦真越是摆出这种生疏的态度，越让苏宇荒心慌意乱，越让他觉得苏宇洪的浑话是对的。

    情绪上涌得很快，他极力佯装平静道：“我是想跟你，我要出国了。”

    如果颜亦真依然无动于衷，那么剩下的问题也不用再问。

    苏宇荒从来不是个喜欢勉强的人，更加不愿意勉强自己喜欢的人。

    电话那头是长长的沉默，只能听见偶尔一两声环境音。苏宇荒也不着急，只是等着，等着他的反应。约莫过了两分钟，到苏宇荒好几次拿下手机看屏幕，确认电话仍没有挂断之后，颜亦真才终于话了：“还回来吗？”

    “当然。”

    “去多久？”

    “读完大学，可能还要接着读。”苏宇荒沉声道，“少就两年，多就六七年吧。”

    “……”颜亦真那头又陷入沉默。

    苏宇荒的耐心似乎已经在刚才的两分钟里消耗得所剩无几，他一开口，声音都有些沙哑道：“你没什么想的吗？”

    “我……”颜亦真刚要开口，电话里突然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洗完了，你去洗澡吧。”

    他听见颜亦真似乎离话筒远了些，扯着嗓子道：“知道了！”

    苏宇荒眼神一暗，男人是谁他不用想也知道，正是现在跟颜亦真合租的张岩。也许他们两个之间没别的，就是普通朋友关系，一起租房子省钱，苏宇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他就是觉得心里发紧，十分难受。

    忍耐似乎到了极限，颜亦真还没话，苏宇荒终于畅快地开了口：“一开始是我以为你暗恋我，是我不对；也是我自以为是对你这样那样……但我现在喜欢你是真的，有些事情我要跟你清楚。

    “我哥抓我回家那天，我给你留了字条，但是我哥神经病，他给拿走了！还有电话微信，通通都是他搞的！

    “我是应该电话告诉你，只是我也想知道……你会不会找我。”

    他越声音越低，甚至有些含糊不清，比起给颜亦真听，更像是给自己听。

    电话那头一直没有出声，他接着道：“我想知道，你究竟怎么想的……”

    “嘟，嘟，嘟。”

    他完没过两秒，电话被挂断了。他错愕地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通话已结束”，不知所措。

    在苏宇荒的观念里，无论是好是坏，只要清楚，给个结果，大家都畅快。可好像在颜亦真的观念里并非如此，他很多时候都更喜欢冷处理。就像那天在更衣室，明明有机会可以清楚，颜亦真却只想走。

    可这也间接明了他的意思。

    苏宇荒走不走对他来，或许真的不重要。

    那也就应了他那个倒霉哥哥的话：颜亦真并不喜欢他，至少没有那么喜欢。

    “操。”

    苏宇荒把手机扔到一旁，手肘撑在方向盘上，垂下头，发狠般抓了乱了自己的头发，再死死捂住脸。

    他活了二十年，是真没有想到会栽在颜亦真手上。

    苏宇荒到家的时候，提了一罐装瓶酒。苏母早已经去卧室躺着了，他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进了自己的房间。整个苏家也就剩苏宇洪的书房还亮着灯，想必是仍然在加班加点的工作。

    他走进房间坐在地摊上，苏正躺在他的被窝里睡觉，听见他的脚步声，立刻探出头来，朝着他软绵绵地叫唤了一声。苏宇荒把啤酒放在地上，自己也往地上一坐，苏就跳出下床来，在他腿边蹭了蹭，又转了两圈，选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了。

    他有些不耐烦地撸了两把猫，烦躁地开瓶酒，一个人望着窗外的景色，也理不清现在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两瓶啤酒下肚，烦躁却一点没下去，反而更胜一筹。

    借酒消愁还是得跟人叨叨，把心里压抑的话叨出来，才能起到一丢丢作用。一个人喝闷酒，在没喝到断片之前，该愁的还是愁。苏宇荒闷闷不乐地喝着酒，翻起微信列表来。好友倒是有一些，但基本上属于不联络，唯独安铭，跟他来往比较密切。

    这个时间点上，又是周末，安铭准保在外面浪荡。

    这么想着，苏宇荒摁下视频通话，把手机放在架子上等着对方接通。要不是看见安铭的头像，他都差点忘了——那个情报就是从安铭家泄露出来的。

    “哟，我正想找你。”安铭开口便是这句，视频里出现他的身影，身后的场景好像是在某个KTV。

    镜头里苏宇荒拿着啤酒罐，话也没就灌了一口，安铭继续道：“卧槽？居然酗酒？等等，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儿啊？被谁了啊？”

    “还有谁，除了苏宇洪还有谁？”苏宇荒道。

    “不至于吧，你从被你哥到大，你还去挑战他？”显然，安铭没把这当成什么严重的问题，还真跟他唠了起来，“怎么回事啊你哥又你。”

    “我跟家里了颜亦真的事情。”苏宇荒着，难掩语气中的失落，“我问你，你家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儿？”

    “我爸我跟颜亦真的事情，是你爸告诉他的！”

    “……”安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我本来想发给你的，不心发到我爸那儿去了。”

    “那你不会撤回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安铭笑得很尴尬，“我想撤回的时候，按错了，直接删除了。”

    “……我真的服了。”

    两个人有的没的扯了十几分钟，安铭虽然在外头浪，但并不是什么很有趣的局，见发又是喝酒又是被的，就坐在KTV休息处的沙发上跟他聊了起来。苏宇荒一边话，一边喝酒，转眼间半酒下了肚，话也愈发不清明起来。

    “你颜亦真到底喜不喜欢我？嗯？到底喜不喜欢我？”

    “大哥，我哪儿知道啊，我又不是颜亦真……”安铭着，叹了口气，“我还真没想到你谈个恋爱这么认真。”

    “不是啊，他主动找我有那么难吗？”

    “……不是我你，你那么主动，人家想主动也没机会。”

    “我家里让我出国，我跟他了，他直接给我挂了！”

    “……这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颜亦真的行为让安铭都觉得难以理解，“不过你真出国啊？”

    “不然呢？”

    “什么时候走啊？”

    “还不知道。”苏宇荒来去，也舒缓不了心里的苦闷，又绕回了之前的话题，“他真的不喜欢我么？”

    “这话你问三十遍了。”安铭道，“要我的话，我是看不出来他喜欢你。”

    聊着聊着，啤酒喝到最后两瓶，苏宇荒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吭声。安铭也没吭声——因为他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当然无法吭声。

    苏被酒味熏得够呛，早已经躲在了苏宇荒身后，靠着他的腰臀处瘫着。

    苏宇洪好不容易忙完了工作，已经快两点了。

    他关上书房灯算回房洗个澡睡觉，却在走廊里看见苏宇荒的房间处，门缝里还透着灯光。

    也不知道这个臭子在搞什么鬼。

    苏宇洪想着，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欺身单眼在门缝里看了看——苏宇荒坐在地上，周围全是空啤酒瓶，看样子是喝了不少。他现在整个人就像那种电影里，失恋失业又失身的沮丧男主角。

    忍住嘲笑自家弟弟这么没用的念头，苏宇洪伸手想去推开门进去。

    就在那一刹那，苏宇荒突然抬手在脸上胡乱擦了擦。

    他愣了愣，只觉得不可思议。从到大，苏宇荒都不怎么爱哭，无论是被他了，还是被父母训斥，都只是绷着脸。这足以明，苏宇荒对那个子是认真的。

    他回忆了下颜亦真的脸，其实那孩长得还不错，看上去性格也好，又不是毫无主见。

    他轻声叹了口气，把门也顺手带上了。

    苏宇荒对此毫无察觉，根本不知道苏宇洪就在门口。他抬手擦了擦刚才灌酒时没太注意而顺着嘴角溢出来的啤酒，刚刚好被苏宇洪看见，误以为他正因为失恋而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