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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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相?!我以为……是建立邦交的官员, 外相是什么意思?”

    皇帝道:“建立邦交不需要你。你要定的是大略,是应对天下格局的大略。英法纷争,大明该如何做;瓜分奥斯曼, 大明如何下嘴?这二三十年,大明一步步走来, 每一处都是朕处心积虑的思量, 你显然明白朕的想法, 朕的观念。朕要你做的,就是再争一步,让大明跻身天下主宰之一。”

    这从某种方面, 可以是对外政策与国家战略的制定者了……

    俞星城缓缓吸了口气:“如若您真的想让我做这一位置, 看来我日后少不了与江阁老的摩擦,也少不了东奔西跑了。”

    皇帝一摆手:“之后不要再与朕商议这些事情了,与略儿讨论吧。再过几日, 我便要把大事事都交给他了。哦对,听他见了你嗷嗷大哭了?”

    俞星城也替燕王害臊了一下:“咳咳, 也不算哭, 就是太激动了。”

    皇帝:“挺好的。以后你别笑他,让他哭吧。做个能掉眼泪的皇帝是不容易的事。”

    而此时此刻, 俞星城站在湛蓝天空之下,她身着绯色官服位列群臣前排, 仅在江道之之后一步,伫立在太子册立仪式之上。

    听到外头的号声, 便知事拱卫司已经在丹陛东西、丹墀东西陈列仪仗。抬眼四望, 文楼、武楼也安放好了礼仪车略。群臣靠拢了一些,即将入殿,众人也垂首肃然, 俞星城离奉天殿的石阶很近,她听到了脚步声,群臣礼,皇帝在司礼监众监的簇拥下,于奉天殿落舆,进入奉天殿。

    本应该是掌印太监孔元节捧皇帝玺印,俞星城微微抬头瞥了一眼,竟然是秉笔太监之首——燕王的大伴端着漆木雕盒。

    侍仪导引圣驾,一路警跸,皇帝脚下丝毫没有蹒跚,威视群臣,走入了奉天殿中。

    这才是燕王登场的时候。他形单影只的站在奉天门下,授册宝官高声喊了句什么,他才缓步往奉天殿走来,在奉天门城墙后的东宫官员才随着他走向奉天殿。俞星城看到了他的冕服,所有人也都看到了他微黑的肌肤,浓色眉睫与琥珀般的眼睛,不知道有多少臣子,仍然在心里惶恐的大喊着“异族、鞑子”。

    但当京师是当年的元大都的时候,到没有人急的这样要死要活呢。

    在他缓步行走的时候,甚至有几个臣子也不知是真是装,竟然呜呼一声昏倒过去。

    群臣却大部分都目不斜视,甚至周边侍立的卫兵也没有走过来将他们抬下去,就任他们躺在原地。

    燕王脚下不停。

    从今日起,俞星城要改口叫他太子了,可她不大习惯。

    她忽然想起,前两日燕王还在犹豫,是否要给自己施粉,让自己看起来更白一些。他苦笑道:“我时候总是做这样的事情,为了自己能变白,还朝宫内宫女后妃姐姐们讨要变白的法子,甚至去拔眉毛——毕竟从看得出来,我确实长得不像汉人。”

    俞星城那时道:“可你不再是孩子了啊。而且我见到你的时候,你穿衣扮,吃穿用物,都很像是奥斯曼人。你是后来变了心境吗?”

    燕王:“不是,是我父亲死了之后,我才觉得,我从来不了解他,不了解他出生的国家。我想模仿他。以及,那时候舅舅因为我父亲死了,对我百般疼爱,又封了‘燕王’这个离奇的封号。朝野内外有很多传言,我母亲就让我做奥斯曼人扮,来证明自己是异族,对皇位没有竞争力。谁能想到今天呢,自老三死了之后,我知道我只能继任太子之位,便将家中许许多多奥斯曼的玩意儿都扔了,连自己的穿衣着装都变了。”

    确实,如今燕王虽然有点没正形,但他再也没有梳辫子头,带帽与大穗,甚至连曳撒都少穿,多着圆领直袍,都是为了洗掉身上异族的感觉。

    甚至江道之出谋划策,在一些报刊上让人匿名讲述燕王出使奥斯曼的故事,标题相当吸引眼球《燕王殿下出使奥斯曼竟秘密做了这些事!》或者《燕王——两个国度的太子,却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但其实却把哈丽孜之死安在了燕王头上,强调了燕王明明是有奥斯曼帝国一定的继承权的,却反杀奥斯曼太后,把他们当做大明的半个敌人。而且还着重描写了几场海战,只把燕王写成了年轻的塞利姆,只是更强更护国。

    这个故事带着强烈的民族爽文性质,立马传遍了各种瓦舍茶楼,编成了曲儿,没人在乎逻辑,没人在乎来源,但有人知道,燕王最起码心是站在大明的。

    也是那时候,俞星城了解到,江道之真是个做事儿只看效率,操纵人心一流的结果派高官。

    是她不讨厌的类型。

    而此刻,燕王昂首挺胸的在丹陛前一礼,册立官朗声诵礼,俞星城只听清了最后一句话:“册朱略为太子!”

    燕王跪下一礼,而后册立官相迎,与他一同登上台阶,群臣跟随,也要进入奉天殿。

    俞星城又有些恍惚。

    前日,在大典准备的间隙,燕王还与她聊了聊。俞星城那时已经接到任命,要入阁为武英殿大学士,兼任礼部右侍郎,这算是要让她把其实冲突的六部与内阁,都占上半个屁股。

    但俞星城其实礼部不管实事,在内阁呢,她或许未来几年内不会参加太多阁部会议。人人知道她重,重就重在她位置特殊。

    那时,燕王在最后一次试戴冕冠,俞星城还没来得及换上绯色官袍,燕王倒是也把俞菡叫过来,是所谓的“不懂衣裳,长公主让他叫个人过来把把关”,然后就为了避免尴尬,把俞菡和俞星城都叫上了。

    俞菡好像对他并不是很有好脸色,只坐在那儿冷冷的看书。这丫头多年前是满脑子恋爱,如今出落成亭亭美人,又事业颇有起色,反而散发着“男人都他妈滚远点”的气场了。

    俞星城也不强行让他俩搭话,只是问起苏伊士运河的事情。

    燕王:“其实是因为,我心知肚明,哪怕他们抢走,也修建不好。记没记得二十年前法国人本来也想修建,但因为预计花费和工期太可怕,所以放弃。如今大明勘测多年,又为了修建运河,发明了各种修河机械,才有的今日通航。而往后拓宽河道不是容易的事,英法哪怕夺去了,也很难继续修建。更何况,他们仗正胶着,怕是很难搞出几十万劳工去修河。”

    俞星城:“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你难道就想让他们这么过河——啊,我懂了。苏伊士运河当年修建时,是成立了公司的,就在西洋华侨商会公司的附属下,算是子公司。你难道是,卖股权给英法二国?”

    燕王:“是,他们股份并不会太高,但是签订99年使用协议。当然,咱们都懂,这协议只跟国力挂钩,都是大家想翻脸就翻脸的,但允许他们通航,又两边股份一致,让英法觉得自己虽然没太大好处,但也没让对方得了好处,怕是会签的。哪怕几年后他们反悔,我们也已经在印度、奥斯曼站稳了脚步,便不怕了。”

    俞星城:“是个好办法,只是谈起来需要诸多细节。更重要的是,印度这里必须出现一个亲大明而不崇洋的领导人,哪怕这个领导人位置岌岌可危,至少能让他出台一系列政令,禁止英法在印度投资或修建铁路。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把英国在印度扎了百年的根给拔掉不少,绝不能再给他们机会长回去。”

    燕王:“是,只是我还没有人选。而且苏伊士河谈判也……”

    俞星城懂:“你想让我去。这我愿意去。”

    燕王凝视她:“其实不止于此,我还希望你和拜伦能够签订协议,支援他的政党。并不是他如何好,而是工党胜算不大,却民众呼声极高,给予他支援,能够让英国爆发向法国当年一样的革命。如果能成之后,大明愿意提供资金、枪械以及一些对另一党派的政令的击。”

    俞星城垂眼:“如果要做这样的决定,那我必须要亲自去看一看。”

    燕王:“是,还有一事,便是访亚美理驾合众国,听那里也是锅炉全开,四处建厂,想要占领农产与枪支的市场,咱们需要去看看,更是为了让西洋华侨商会扎根与此,找到瓦解他们的机会。”

    俞星城斜眼看了燕王一眼:“这么早就要去提防未来的敌人?不不不,我觉得你做的很对,如果我们想压,便只能占领市场,倾销产品,然后投资榨用他们的土地与劳力……残酷,但是事实。”

    燕王:“这一走,可能就是地球一周。”

    俞星城托腮:“我懂了皇上跟我的话。确实,我想过要自己去周游四方,现在倒也给我这个机会了。只是,我一直有个想法,可能还只是个框架,但不妨与你。”

    燕王戴着冕冠转过身来,面相俞星城抬手,黑色冕服大袖张开:“你。”

    俞星城:“我想要取代大不列颠。哦,不是夺取他们的殖民地,而是,我想要瓦解殖民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  并不是空想,在历史上美国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谋划,一步步取代了英国的霸主地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