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林伶来到机场的时候,刚好九点。
航站楼内人声鼎沸,林伶扛着疲倦过了安检,在上飞机前给父亲林志达拨了个电话。
交谈的内容很简短,寥寥几句——
“爸爸我要上飞机了。”
“爸爸我今天心情很不好。”
那头闲得无聊,趣道:“闺女你这语文学得有问题啊,注意断句。”
——
一下飞机,回到熟悉的南方,林伶呼吸着夜晚浑浊的空气,觉得整个人都升华了。
还是家乡好。
林志达亲自在机场等候,他没有让刘建国来接机,怕宝贝女儿认为自己受了冷落。
现在的林志达,不过四十出头,要地位有地位,要金钱有金钱,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林伶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一路挽着林志达的胳膊不松手。
亲昵至极。
回到家后,林伶飞快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躺在自家公主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觉。
什么都不想。
第二天,林伶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后去楼下简单吃了个早饭,冷不丁发现书房里,林志达还没走。
林伶擦擦嘴,问道:“爸,你怎么不去公司啊?”
起这个,林伶想起几件大事,快步走到林志达面前,言简意赅:“爸爸,爷爷昨晚给我托梦了,他一五年股灾,你到时候心点。”
怕林志达觉得她傻里傻气,林伶刻意补充道:“这事玄得很,你也不用太当真,到了那个点留个心眼。”
林伶记得他当时赔了不少。
谁知道林志达一脸奇怪地看着她,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不解道:“闺女,你学校不好?”
“啊?干嘛这样问?”
“什么股灾不股灾的,你爸爸我哪关心那玩意儿。”
“……”
轮到林伶不明白了,一个投行的老鸟,怎么能出这种话?
“爸爸,你现在从事的…是什么工作……?”
“你爸开飞机的!”
“???”
“真的?”
林伶一副真的信了的模样,让林志达直接笑出声。
“傻闺女。”当林伶是在开玩笑,林志达从电脑里调出本季度报告,:“看啊,放出裁员的消息不久,这帮人,工作效率高了不少。”
林伶从头到尾看了一圈,最终落在标题上明晃晃的几个大字,林伶揉了揉眼,她爸爸这是……
开酒店的!?
还能这样。
林伶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磨蹭道:“好……”
林志达给她找了个椅子坐下,一副要长谈的架势,看起来苦口婆心:“闺女啊,爸爸这么辛苦努力地赚钱,全是为了你,但你看看你自己,从到大,什么时候给我省过心,爸爸也不指望你能赚大钱,就一点,好好学习,学习好了,考一个好大学,路子也好走,到时候你想选什么工作就选什么,想做什么爸爸都支持。”
林伶撇撇嘴,这些话林志达不止一次跟她讲过,来来回回就那些话,没有新意,林伶声反驳:“学习这种事,我也想努力啊,可是智商这东西天生的,我也没办法……”
“瞎。”林志达走到窗边点了根烟,故意冷下音调:“你们那个学校,爸爸听过了,好几个高考两三百分的,去复读了一年,考上了二本!你不笨,我就不信还不如他们,一本没问题。”
林伶扶额,无言以对,林志达接着做梦:“你们班还是重点班,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未来的栋梁啊,你好好跟人家学学,搞不好还能来个黑马逆袭,填志愿的时候,清北复交,四财一贸,指哪哪!”
“.…..”
还清北复交,四财一贸。
“爸爸……”林伶生硬断他,如果不转移话题,林志达还能再畅想三时,“妈妈出差还没回来吗?”
“你妈啊。”林志达灭了烟,踱回红木桌前,“还有半个月吧。”
“哦。”
林伶又:“你多哄哄她,女人都是要哄的。”
“哼。”林志达鼻子出气,不屑道:“还要你教我?”
“我这不是看你孤孤单单一个人嘛,你们男的总是什么话都不,憋在心里,这样不好。”
“很不好。”
林志达好奇地望向她,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我们男的’?闺女,你跟爸爸好好,这个道理是怎么总结出来的?”
林伶一顿,忽而察觉漏嘴了,懊恼了几秒钟的功夫,而后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虽顶着十八岁花季少女的头衔,心思总归是大不相同的。
于是坦然道:“爸爸,我有喜欢的人了。”
林志达:“.…..”
“你什么!?”
似乎是不敢相信林伶这么容易就招了,林志达一头雾水定了片刻,直到林伶朝他恶作剧般地笑笑,这才恢复过来。
“瞧你吓的,我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我呗。”
林志达:“怀南双语的?我是送你去学习的,你倒好,瞧帅哥去了!?”
林伶一时半会想不到要怎么跟他解释,她喜欢的这个人是您老可中意的女婿。
“开玩笑啦,不了。”林伶认输。
“等会儿,你他不喜欢你?”
“……”
“以我闺女的条件,他眼瞎?”
“……”
——
在家呆了几天,林伶过着咸鱼一般的生活,林志达好几次催她赶紧上学去,都被林伶以身体不适为由搪塞过去。
林志达工作时间自由,但最近事情多且繁杂,常常夜不归宿,林伶落个自在,也省得他有事没事就来探未来女婿的事。
因为父亲工作性质的改变,林伶发现很多朋友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批人。
那些少爷姐年轻鲁莽,个个横冲直撞,恣意张扬,林伶跟他们出去玩了一趟,深深体悟了代沟这个词。
她选择在家呆着。
怀南双语两周放一次假,算着时间,差不多到时候了。
林伶再不想回去,也不得不收拾行李,她很想问问林志达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送到遥远的北方,但转念一想,其中缘由林志达应该和“之前”的她过了,再问就暴露出马脚了,于是她消了这个念头。
收拾东西的时候,林伶翻出了儿时的日记本,她简单翻看了几页,大多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记录。
翻到最后一页。
林伶定格在那。
最后一页记录的是家里每个人的生日,去世已久的爷爷奶奶的,爸爸的,还有大半年没见的妈妈,以及身边好朋友们的。
甚至包括楼下安保室的大爷。
大爷只过农历生日,所以每年都不一样。
林伶看着看着笑出了声。
没想到时候还挺纯真。
她现在早丢掉了这种习惯,上一次花心思去记一个人的生日,还是为了周之学。
周之学……
他生日好像快到了。
他们确定关系的那一晚,正是周之学的生日。
前世,林伶依旧坚定不移的发扬牛皮糖精神,认真刻苦地追周之学追了十八条街。
那次,她好不容易弄到了周之学租住的公寓的钥匙,亲自动手做了一桌子的菜,订了鲜花蛋糕,把房子里布置的温馨浪漫,粉色气球铺满了墙壁和房顶,一点看不出之前冷淡风的装修风格。
当时周之学大学刚毕业不久,正在陪导师参加一个饭局。
饭局上,他作为“老人”,自然而然地担任起敬酒的责任,导师从家里带来了一罐杨梅酒,度数极高,辛辣到难以入喉。
尽管周之学这些年酒量练得不错,几杯下肚,也难以承受了。
他很容易注意到导师身旁坐着的女孩,看扮和举止像是大一的,导师坐他旁边,至少是啤酒十瓶的量,不然不要坐。
可那个女孩明显酒量不行,她面前的一杯杨梅酒,没喝几口。
周之学带着几个学弟学妹轮着敬酒,几个桌子转一遍,眼眶都喝红了。
他一口菜都没有吃,怕吐。
等他回到自己那一桌时,那个学妹还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他看见导师看她的眼神变化了几分。
他只是旁观者,毕竟谁不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他如果去帮她喝,反而做了个极其弱智的举动。
人生需要复盘,而大多时候,是看着别人复自己的盘。
学妹也感受到了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她强行堆起一个笑脸,问导师:“老师,我能不能吃个杨梅?”
导师诧异,随即笑了起来,开桶盖,夹出一颗杨梅,笑道:“这个度数可比酒高多了,你真的要吃?”
杨梅都放到她碗里了,不吃也迟了。
女孩子在众人的注视下,咬了一口。
她吃了极慢,也极痛苦。
杨梅浸泡在酒里,早就失去了杨梅的味道。
而大家的眼神却始终放在她身上,像是要看她认输,看她不自量力。
——
周之学回到公寓的时候将近凌。
门一开,不是满目的黑暗,餐桌上树立着粉红色的蜡烛,照亮了整个空间。
林伶从沙发上爬起来,老远就闻到一股酒气,她着哈欠,看清是周之学回来了,飞奔过去。
周之学推开她,:“身上难闻,我去洗个澡。”
林伶正在单相思的高峰期,一点也不嫌弃他,只是略微有些抱怨,“周之学,今天是你生日,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都快第二天了。”
周之学扯开领带,昏黄的蜡烛光亮给他的轮廓添上一层神秘感,黑暗中,林伶的心脏扑腾地跳着。
听到林伶今天是他生日,周之学这才反应过来,细想这么多年,他很久没有过过生日了。
“你怎么不话?心情不好吗?”林伶问。
周之学无比贪恋这种感觉。
让他觉得,他也是值得拥有更好的。
一个人久了,要么永远孤独,要么死不放手。
他哑着嗓子问:“那你送我一个礼物好不好?”
林伶使劲点头,生怕他看不见。
“什么礼物?你。”
周之学一把扛起她,径直往卧室走去。
“我喝醉了。”
林伶脸红透了,看他明明很清醒的样子,低声道:“喝醉又怎样……”
“不怎样,提前跟你声招呼。”
“可能会有点粗暴。”
“你做好心理准备。”
作者有话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