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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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大尺度的?”周之学回味着这句话, 闲适地靠在椅背上, 转头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中似有火光闪动。

    他问道:“你在想什么?”

    “……”

    林伶哑口无言, 他的表情太过正经, 又一脸禁欲相,倒像是她想歪了。

    她微微张来嘴巴装傻充楞, 看向窗外,:“下……下车吧。”

    周之学没动作, 解释道:“等会儿, 前面两辆车碰上了。”

    堵在过道,开不进停车位。

    怪不得他等了半天不下车。

    林伶暗自忏悔,回去一定要把那些电影删光。

    影响她三观。

    安静地坐了十几分钟,终于等到发生碰擦的车主协商完毕, 两人从地下停车场出来, 雨淅淅,周之学没伞, 把伞给了林伶。

    结果还没进楼下单元门, 周之学看着手机, 停下脚步。

    林伶试图把伞举到他头顶, 凑近脑袋跟着看, 问:“怎么了?”

    她跟着瞅了一眼,只看见了屏幕上显示现在是凌四点二十五,林伶大吃一惊,没想到输液花了这么长时间。

    周之学简要扫了一眼八点多业主群内发送的通知, 是水电管道一齐维修,从晚间一点到早上八点xx栋到xx栋都是断水断电状态。

    “停水停电。”

    “……”林伶离他很近,眨眨眼睛,过了很久才意识到,“不能洗澡了?”

    “嗯。”

    一瓶退烧的药水输完,她出了一身的汗。

    两人具是劳累了一晚上,尤其是在这种梅雨天气,即便不淋雨,也会闷出一身汗,何况还去医院逛了一圈。

    停水停电简直要人命了。

    林伶怀疑他在骗人,又问一遍:“真的吗?那别回去了……”

    确实,不能洗澡还不能开空调,实在难熬。

    周之学当机立断:“去开房吧。”

    “……”

    林伶听到这四个字有一瞬间的恍惚。

    下一秒,她强迫自己不要再乱想了。

    脑子回到正常的思维,林伶坦白道:“我没带身份证…”

    “你去医院不带身份证?”

    “忘记了嘛。”

    林伶灵光一闪,想出一个好主意,问他:“那你带了吗?可以你先开个房,进去后告诉我房间号,我再去。”

    周之学脸色有点不好看,“……我也没带。”

    “……”

    去哪洗澡都成了个问题。

    在外面干站着也没办法,周之学决定带她往停车场走。

    他走在前面,:“我送你回家,你到家后洗个热水澡,然后记得把药吃了,只吃一粒,空调温度高点,不开更好,睡觉的时候可能会出汗,正常现象。”

    “……”林伶听着他絮絮叨叨一大堆,关注点却偏移了。

    这是要分开的意思吗。

    周之学肯定送完她就回去了,所以才了一大堆注意事项。

    她只是个柔弱的病人,竟然还要面临分离的痛苦。

    林伶脚步放缓,折腾了这么久,不想孤身一人回到那个破公寓。

    尤其是不想让周之学知道。

    她算等换了个好一点的房子之后再告诉他的。

    至少到了那个时候,她能和外表看起来一样。

    过得挺好的。

    磨蹭着上了车,周之学问她地址,林伶想了一会儿,撑着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你也忙了一晚上了。”

    周之学不明所以,“怎么了?”

    林伶闷声道:“你是算送我到家了,自己再回来吗?”

    无声片刻,周之学嗤笑一声,:“原来我这么惨,就是一跑路的。”

    “什么?”林伶琢磨了一会儿,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我没有用完你就不认人了……”

    “用,完,我?”

    “……”

    林伶捂脸,伸出两根手指挡在他嘴唇前面,示意他不要话,“我以为你是那个意思,不是我是那个意思,我想讲的是,我以为你要送我到家后就走,不是我希望你送我到家后就走,如果你不想送我到家后就走,我很开心你不走。”

    大概这世上能听懂林伶绕口令的人,只有他了。

    周之学微不可闻的“嗯”了声,很自然地让这件事翻页,而后道:“地址。”

    林伶也摸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有一点很明确,她不会告诉他真实地址的。

    现下的情况是,他们肯定要找一个住的地方,有水有电,最好还能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林伶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要不……我就提一个建议啊,你看看行不行?”

    “。”

    林伶拿出手机,不管行不行,最后一定行。

    “我们去我爸那里吧。”

    ——

    因为在周日,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应对突发状况,周之学拗不过她,看导航也就半个时不到的车程,加上林伶好歹,最后还是去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林伶心里想的是也就刚回国那天探望了林志达,好几天过去了,都没怎么联系,这回正好看看他。

    然而周之学想的却是,怎么就变成见家长了。

    林伶显然没考虑到这一层,在周之学问她要不要买点东西带过去的时候,她一口否决:“这么客气干嘛,借住一晚而已。”

    话是这样,但林伶觉得有必要跟他讲一讲林志达的事。

    不管怎样,当年也是他陪着她一起走过来的。

    十年前林志达经营的酒店破产之后,一路东奔西顾,跑了很多地方,他一边躲着讨债的追击,一边偿还高额的债务,过得十分辛苦。

    期间究竟经历了什么林伶没有细,她也没有提及,当年资金链断裂是因为齐云拿走了一大笔钱,后来那一个月她准备去南极看企鹅,忘记补上了。

    仅仅是因为忘记了。

    等到她记起来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林伶三两句交代完,笑着:“现在就好多啦,债也还清了,爸爸在城郊开了家茶叶店,每天很清闲。”

    就是一个人孤独了点。

    “我会经常去看他的。”林伶也不知道林志达起床了没有,她刚给他发了条短信,半天没回,不是老年人三点钟就自然醒吗。

    这都快六点了。

    她话题转移的轻快,让人听不出半点心酸。

    周之学一直静静地听她讲。

    “对了,你今天要去学校吗?”林伶问。

    正好是在等红绿灯的档口,周之学翻看了下日程安排,一页滑到底,都是接下来要做的工作。

    “看情况吧。”他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哦。”林伶刚想不急的话可以晚点走,恰好手机提示音响了。

    林志达起床很久了,在院子里了好一阵太极拳才进屋,又吃完一顿早饭,才去翻看了眼手机。

    闺女:【爸,一会儿我带个朋友回家住一天,你收拾一下屋子好不,整两张床出来。】

    林志达当然是欢迎她带朋友来做客的,但看到两张床,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他立刻回复:【男朋友?】

    “……”

    林伶看到这话,下意识把手机面向自己这边偏了偏。

    她快速敲着键盘,【男性朋友,哎呀你快收拾,顺便找一件睡衣,我们一会儿就到啦。】

    林志达哪那么容易就被她发,林伶今年二十八,早该找对象了。

    不过是不是对象到时候就知道了,林志达暂时按住心中的疑惑,给他们收拾屋子去了。

    这一片不算繁华,胜在景色优美,是个养老的好去处,林伶当时也是看中了这一点,非要林志达在这安顿下来,好好享受美好生活。

    周之学停好车,街道上已经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少练的老人,树木高耸在两旁,连空气都很是清新。

    鸟叫声,早点铺冉冉升起的水蒸气,此起彼伏的欢声笑语,生活节奏比市中心慢了不少。

    一阵风吹过,带来雨后独有的清凉。

    林伶拉着他的袖子,往一家店铺走去。

    前面是店,已经开门了,摆放着各类茶叶,但看不见人影。

    继续往里走,是一个种满花花草草的院子,中间有池泉,立着几支翠绿的荷叶,西南角有一棵老树,撒下一大片跳动的绿荫。

    其余三面都是房间,有点低配版首都四合院的味道。

    林志达正抱着一床薄被进北屋,被林伶一声“爸爸”喊住。

    他这是又惊又喜,满脸笑容道:“呦,来了啊,这么快。”

    周之学礼貌颔首:“伯父好。”

    林志达一愣。

    见林志达还托着被子,周之学主动过去帮忙,把被子接到自己手中,“我来吧。”

    “哎,好。”林志达引着他往刚收拾好的房间走去,期间不断量周之学,怎么看怎么眼熟。

    就是年纪大了想不起来。

    林伶困得要死,跟着他们一起进去,:“爸,我们一宿没阖眼,一会洗完澡就睡,你可别进来唱戏。”

    “怎么搞得?干什么去了一晚不睡。”林志达怕他们不注意身体,熬夜不是个好习惯。

    林伶伸出还有针孔的左手,“喏,发烧了,四点多才从医院出来呢。”

    “啧,你你,才回来几天?就进医院了。”林志达嫌弃的表情不要太明显,作势要她。

    林伶知道他不会真的动手,抱着他的胳膊晃啊晃,嘟着嘴撒娇:“要喝鸡汤补补。”

    “补补补,给你好好补补,瘦成这样。”林志达照例一通数落,推着她去后面洗澡:“衣服在柜子里自己拿,洗完去我屋里睡。”

    林伶了一声“遵旨”,屁颠屁颠跑去拿衣服。

    什么都不管了。

    很理所当然的留两个大老爷们在一起。

    也不怕他们无话可。

    这边,周之学铺好床,拿出一根烟来。

    林志达推脱道:“戒了戒了。”

    他搬来一个椅子,让周之学坐下,自己则坐在他对面。

    一副要长谈的样子。

    周之学率先开口:“不好意思伯父,刚才也没来得及介绍一下……”

    “我记得你。”林志达一直看着他的脸,还真让他回忆起了一些模糊的记忆。

    “你是不是很久之前就和我闺女认识?”

    周之学垂眸,思索着他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存在的。

    林志达看穿道:“别瞎猜,你先告诉我,你们以前认不认识?”

    周之学承认,“认识。”

    “好。”

    短短两个字,气氛一下剑拔弩张起来。

    周之学轻咳了声,问出心中疑惑:“那您是怎么知道的?”

    林志达在起初短暂的“自家白菜被拱了”的惆怅中缓过神来,认清形势,客气地:“紧张啥,没什么大事,我闺女上高中的时候,她喜欢一个男孩子,给我看了照片,当时没怎么留意,以为她就,谁知道这么多年,还是跟你在一起了。”

    “……”周之学想他是误会了,解释道:“我们没有在一起。”

    “你再一遍?”林志达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笑的有点浮夸,“都带回家了啊,你跟我你俩没关系?”

    周之学不知从何起,只能如实道:“当年她一走了之,一句话没给我留,现在因为工作上的一些事遇见了,这才有了交集。”

    他的云淡风轻,可林志达听得是心尖一颤。

    “这些年都没有联系?”

    周之学:“没有。”

    “啧啧。”林志达眉头皱得很深,透过窗户往远处眺望,似乎能看见那段时间里林伶的坚持。

    “孩子,你听我跟你。”

    “她啊,应该是不想让你知道她过得不好。”

    ——

    去爱大的第一年,林伶知道是齐云的失误导致酒店破产,使得林志达常年逃亡在外。之后坚决不肯再要齐云的钱。

    她一个人在国外,开销又大,异国他乡本排华现象时常发生。

    林伶白天学习,晚上和同学出去工,国外半工半读是基本操作,她一晚上基本只睡四五个时,身体一直处于高强度运转状态。

    每个月还想办法给林志达汇钱还债。

    她对自己爱的人,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

    林伶第一次哭泣是在论文提交后遭受到不公正待遇。

    爱大的学生顾问,相当于国内的辅导员,林伶的导员是一位染着亚麻色长头发的亚裔女人,将她的论文换成了别人的名字。

    那人给了导员很多很多钱,因为他急需要一篇可以应对答辩的论文,资本论有言:“如果有300%的利润,她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走上断头台。”

    林伶最后一次哭泣是被林志达骂的。

    当时她换了个租处,价格很便宜,但是附近住了几位特殊行业从事者,其中有几位是中国女孩,只要出门,必定是浓妆艳抹,她们是在一家早餐店认识的。

    那几个女人刚出来单干,没有会所的抽成,她们可以拿到更多的钱,可同时面临着语言不通等问题。

    她们见林伶口语很流利,又是老乡,聊天时告诉她顾客会从各种渠道得到电话,但她们听不懂,问林伶能不能帮忙接电话,只需要和顾客沟通好地点和时间即可,成一单能获得不少钱。

    而且完全不用她出面。

    林伶目瞪口呆了一阵,答应了。

    这件事后来被林志达发现,他痛骂了她一顿,不管怎样,也不能去和那些人混在一起。

    他的声音坚定又清澈,宛如神明的召回:“闺女,没有谁是一下子堕落的。”

    林伶红着眼眶,一句话都没有反驳。

    离开祖国的每一天,她都在认真拼命的活着。

    只是可惜,有些狼狈了。

    谁都无法解释清楚“孤身一人”四个字需要多大的勇气。

    你要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那些远远地注视你的人。

    这样才有足够的资本向前走。

    看似无牵无挂。

    实则背负着所有的希望。

    一旦倒下,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林伶甚至有意削减和周之学联系的频率,她害怕会忍不住,哭着回去找他。

    直到她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还清了大半债务,她做梦都想拥有的自由生活,终于要来临了。

    林伶辞去了熟悉的岗位,选择回到那一片容忍她的故土。

    至于过去的,如机器人一般冰冷的生活,让她逐渐不再热爱这个世界的生活。

    谁也不要。

    在她面前提起。

    坐上回程的飞机,那一刻,她想到了某个人。

    她乐观的想。

    万一呢。

    万一再遇见他,万一他还是一个人,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再放弃爱与被爱的机会。

    ——

    “她啊,应该是不想让你知道她过得不好。”

    “不知道了多少份工,让我少累点,这都怪我,自己犯的错让孩子跟着吃苦。”

    “还有,别看她平时没心没肺,其实是最懂为别人着想的,这么多年受的苦受的累从来不跟我,你还指望,她跟你啊。”

    林志达接着道:“不过嘛,白白让你等了这么多年是不对,这丫头考虑欠妥,我替她向你声对不起。”

    “不,您不用这样。”

    林志达的一番话和周之学想象中的出入太大,至少,他以为她不会为物质上的事情发愁。

    “可是这种事我可以跟她一起承担……”

    “一起承担?”林志达问他:“你们那时候在一起了?”

    周之学仔细回忆了一下,缓慢道:“没…”

    “那不就行了,相逢就是缘,你看她刚回国你俩就撞上了,这不是缘分是什么?我知道,你一时间难以接受,十年啊,搁谁谁不生气?我回头跟我闺女,你俩呢,也多交流交流,我看你年纪不大,应该不到三十吧?还年轻,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谈,不急。”

    “……”

    林志达看那边屋有动静,念叨着:“好家伙终于洗完澡了,你也赶紧洗一个,一宿没睡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去给你们熬鸡汤。”

    “麻烦了伯父。”

    “不麻烦不麻烦。”林志达着就要出去做饭,和林伶擦肩而过的时候,意味深长地了句:“你啊你。”

    林伶脾气上来了,顶着还在滴水的头发:“怎么了嘛!”

    林志达冷哼了声:“我跟你朋友谈过了,瞧你干的那些缺德事,你给我哄着点人家。”

    “……”林伶一头雾水,撇嘴道:“就你什么都知道,略。”

    进屋吹了吹头发,林伶反复回想着林志达的话,吹风机声音巨大,扰得人心神不宁。

    他知道了啥。

    林伶猛地顿住,他们不会真的来了场促膝长谈吧。

    那林志达岂不是把她的老底都抖出来了。

    头发吹得差不多了,林伶沾上枕头,林志达的微信来了。

    一张老母鸡的图片。

    林伶:【闻到香气了。】

    林志达:【快点睡觉。】

    “……”

    把她的馋虫勾起来又不让吃。

    被林志达这么一耽误,林伶翻来覆去转了好几圈都难以入眠,一直在想他跟周之学了啥。

    反正也睡不着,林伶把被子一掀,趁着林志达在煮鸡汤,偷偷摸摸跑到了周之学睡的那屋。

    周之学已经睡着了。

    他睡相极其安静,平稳绵长的呼吸,轻柔安逸,林伶抓了抓脑袋,自我安慰道,在哪睡不是睡。

    她慢手慢脚地爬上床,钻进周之学怀里,把他一只胳膊拉直当枕头,在他下巴处印上一个浅浅的吻。

    胡茬扎得她有点痛。

    但总体是痒更多。

    嘴巴痒,心也痒。

    将近十一点半。

    林志达熬了半天鸡汤,尝着味差不多,一看时间,是时候喊他们起床了。

    他擦擦手,装了一碗,先去找了林伶,把碗放在她鼻子边给她闻两下,她肯定顺着香气自己跑到厨房了。

    也就这副德行了。

    然而现实是,屋里没人。

    林志达有些纳闷,估计是上厕所去了吧。

    他接着来喊周之学。

    作为一个勤勤恳恳手艺上乘的厨师,他毫无怨言地奉献着。

    但是那被子里面,为什么鼓出了两个人形。

    “……”

    林志达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掀开盖在林伶脸上的被子。

    是她。

    就是她。

    到处乱拱。

    手里鸡汤的香气,顿时被这里的酸臭掩盖了。

    林志达放下碗,来回转了很久。

    他痛心疾首。

    不是让收拾两张床么。

    不是男性朋友么。

    不是没在一起么。

    林志达有气发不出来,他再也不相信林伶的鬼话了。

    果然,快三十了就是满嘴跑火车死不承认。

    行动倒是很实诚。

    这睡姿,不要太有默契哦。

    他又气又觉得好笑,“行,我让你哄着点,你还真的什么都敢。”

    作者有话要:  接下来就是甜甜的恋爱番了惹qwq好久木有发糖了

    最近好忙,不能日更了争取一次多写点~

    以及我好像把45442904弄丢了,有点难受=w=

    感谢在2020-06-21 17:46:09~2020-06-23 23:5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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