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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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 我儿子感冒很严重吗?要针还是输液?”

    “你们做家长的怎么回事?!孩子病成这样才送来医院?”医生责备的语气很严重。

    被责备的人有些懵,“怎么?不是有些发烧吗?难道成肺炎了?”

    “什么肺炎!这是急性白血病!看他的样子已经很久之前就病变了,温度不正常也有一段时间了,你们家长就一直没发现?到这会儿病发才送过来?早干嘛去了?!”

    他目光怔怔地看着躺在病床上,浑身虚弱,睡梦中还难受地拧着眉头的孩子,晴天霹雳不过如此。

    这一霹, 就把梦中的司韵给霹醒了。

    他额头满是冷汗,颤着手开床头灯,暖黄的灯光在此时一点也不温暖, 倒显得有些有些阴森的寒意。

    司韵死死皱着眉,却仍无法从梦中的情节中挣脱出来。

    他梦到了自己初次知道平安生病的时候,可那是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情节, 很明显,那并不是他, 而是原著里的司韵。

    可奇怪的是,分明他并没有看过那些画面,为什么会梦到?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自动补充完整的?还是原主的执念一直不去, 而对方也已经有了原著的记忆?

    司韵越来越不明白,原著对于这个世界、对于这个世界的司韵来,到底算什么了。

    可比起去思考那些,眼前孩子的事明显更重要。

    司夏将检查报告拿给他看的时候, 他的心情不异于梦境里的他从医生那里得知情况的时候,心中的恐惧无限蔓延,甚至在想,难道这个世界还是会按原著的剧情走吗?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摆脱?

    可这个想法一出,他就自我否定了,不会的,明明他就没和盛宜年在一起,明明……这个盛宜年也和原著里的那个人很不一样,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可心里仍旧止不住的恐惧。

    白血病……

    这对于很多人来就是死神的宣判的名字,出现在了他刚满一岁的儿子身上……

    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改变了命运的时候……

    为什么,为什么要有这样一个情节?那些写故事的只是觉得自己在写故事,里面的人物并没有实际的生命,可若这并不是故事,而是切切实实发生在某个不知名时空的事情呢?怎能狠心?

    人定胜天四个字在一切天灾人祸面前都显得脆弱不堪,司韵并没有觉得自己有拯救世界的本事,他只想保护住他珍惜的人,守住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可就连这样的愿望,都无法得到满足。

    看着身边熟睡着,什么也不知道的平安,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保护对方,这样弱而可爱的孩子,为什么要承受生命难以承受之痛?他还这么,他的人生甚至都还没真正开始,这个世界的美好也还没领略,为什么要这么早就将他夺去?

    司韵觉得心头一阵一阵疼,以前看原著的时候也不过是觉得这只是一个写出来的人物罢了,虽然伤心,可也不至于心痛,可当真真切切和对方相处后,便再难将他从心头抹去了。

    他低头吻了家伙的额头,心里隐隐还有着庆幸。

    庆幸,这还是慢性白血病病变初期,只要治疗得当,甚至不用骨髓移植就能好,庆幸发现得早,没有酿成原著里难以挽回的惨案。

    原著里的孩子因为疏于照料,慢性白血病恶化成了急性才被发现,之后又因为没能找到匹配的骨髓,最终无药可医,可现在的他,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二天,司韵就带着平安来了医院,平安不高兴地看着他,“爸爸,平安不要痛痛!”

    他以为司韵带他来还是针的,心里还生着气,明明昨天才痛了,为什么今天又要痛?爸爸这个话不算话的大坏蛋!

    这事儿根本没得,司韵只安慰他,“不痛,咱们不针,就是爸爸有些事要和医生叔叔聊,你乖乖的不要闹。”

    生了这样的病的事,司韵不算告诉平安,而且就算告诉了,他也不一定听得懂,所以,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目前来看,司锦年朋友的身体只是刚刚病变,一切都还在源头,司先生可以不用那么紧张,其实,像您儿子这种情况,要治愈并不难,不过西医这边的治疗方法主要还是针对急性的,您儿子这种慢性的,我建议可以找一个医术高明的中医,这种病对医术好的中医来,其实是很简单的。”医生侃侃而谈。

    司韵控制住还在发抖的手,也难怪医生他太紧张了,或许是对面的人不疾不徐的语气让他逐渐冷静了下来,听了对方的话,他的心终于彻底镇定了下来,看样子,这医生的话并不是宽慰,应该是事实。

    只是原著的情节一直影响着他,让他即使听见了这样的结果,他也无法做到完全的放心,司韵开口问:“那请问您有什么优秀的中医介绍吗?”

    学医者在一个圈里,认识的人脉自然不是他们这种和医学界沾不上边的人所能比的。

    医生还真认识,中医西医虽然派别不同,可既都是学医救人,那就是一个界面的,他们就算不认识,那也肯定听过。

    “我一个大学同学,同寝室友,关系还不错,他就是学中医的,而是家里是中医世家,在业内还破有名气,他家擅长的就是妇科和儿科,我可以帮你联系。”医生道,还给了司韵自己的电话,方便联系。

    “谢谢……”司韵几近哽咽地。

    医生见他这模样,忍不住笑着安慰,“不用紧张,真的没那么严重,许多急性的患者通过骨髓移植还治愈了呢。”

    司韵只是微微扯了扯唇角,并不搭话,不知道原著的人,是无法理解他心中的恐惧的。

    医生这就联系了起来,他口中的那位学中医的同学姓严,现在也在坐诊,只不过人家是在家里世代开的中医馆里坐诊,是坐诊,只不过是勉强算个下手。

    毕竟现在风气如此,西医那边还好,中医这边就大概都是认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现象,无论你医术多好,都得熬年龄,否则大家是不会相信你的。

    所以,那位年龄也就三十几,甚至还没蓄须的言大夫,即便早就获得了中医协会给的医师执照,医术已经出师,却仍旧只能在医馆里面个下手,偶尔医馆生意太忙的时候,才有机会给人看诊。

    司韵是直接到的医馆,他一进去,就看到了一个正坐在角落里看书的男人,对方也在时不时看着门口的方向,见他来,犹豫片刻,才走上前,“你是李医生介绍来的吧?”

    司韵点点头,那人就笑着伸出了手,“你好,我叫严瑞。”

    司韵不得不将平安换了只手,才有空腾出手和对方握手。

    严瑞后知后觉发现对方的不方便,抱歉道,“不好意思,没注意到你不方便。”

    “没有。”司韵回道,他有些着急,不愿在这细枝末节上扯太久,“请问,现在方便看诊吗?”

    刚刚被换了一个姿势的平安也扭过脑袋看向严瑞,似乎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和这个陌生的叔叔话,在陌生人面前,平安有点内向,乖乖地抱着司韵的脖子,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严瑞,可爱的孩子怎么都是让人喜欢的。

    严瑞对着他善意地笑笑,平安立刻将脑袋埋进司韵脖子里不话。

    严瑞觉得有趣,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向司韵,回答道:“不好意思,我爷爷正在看诊,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先让我看看,一会儿等我爷爷有空了,再让他老人家瞧瞧。”

    司韵愣了愣,虽然他并没有不相信对方医术的意思,可既然有更好的选择,他当然不会推辞,便答应下来。

    看完后,严瑞的话和之前那位李医生得差不多。

    白血病确实是重病,可好在现在发现得早,孩子身体没受到多少损伤,它又并不是绝症,治愈并不难。

    得了他这话,司韵的心又安定了几分。他感激地朝对方笑笑,“谢谢严医生!”

    或许是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老大夫看病都在后院,而前面多还是卖药,看病的也是稍微年轻一点的。

    好歹是朋友介绍来的,即便兼顾着医馆的生意,严瑞也没有冷落司韵,甚至还抽空逗平安玩儿,弄得这会儿平安都不跟这个叔叔见外了,一逗就给笑,跟个送喜娃娃似的。

    可严瑞依然察觉到了司韵紧张不安的情绪,“孩子很可爱,如果我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也会拼尽全力保护他,可无论如何,你都是他爸爸,如果你都害怕了,又怎么有能力保护他?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坚强起来,做他的保护伞。”

    司韵怔怔抬头,半晌,“谢谢,我会的。”

    “爸爸!”平安不高兴,因为他刚刚喊了好几声,爸爸却只顾看着陌生叔叔,却不跟他话,这让他连刚刚还喜欢的严瑞都不太喜欢了,紧紧搂着司韵的脖子,脸看向严瑞,好似在示威他是我爸爸,最喜欢的是我!

    严瑞被逗得直笑,只觉得这家伙真是越看越可爱!

    “好好好,是你的,叔叔给你拿牛奶喝!”

    司韵抱着平安的手紧了点儿,按严瑞的话,平安是因为从出生就没喝过母乳,所以即便看上去和寻常孩子差不多,可实际上身体并没有同龄人健康,身体比一般人弱,需要补,而牛奶就是一种很好的食物。

    司韵心疼地看着一无所知的平安,只觉得是自己的疏忽,平安的存在和出生,本就与一般人不同,他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以至于忽略了这些地方,是他的错。

    终于见到那位老大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司韵没吃饭,平安倒是喝严瑞给的奶就饱了。

    老大夫给平安看完诊,见司韵一脸的担心,抬眼一声道,“着什么急,好着呢,不是什么大问题。”随后就开始开方子。

    被扔了这一句就没半点话的司韵愣在原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还什么都没呢,怎么就没了?

    严瑞看了笑道,“你别紧张,我爷爷就是这样,可能看病的人多了,一人上半天就会很浪费时间,所以一般他都只重点,既然他没多什么,就代表平安没什么大问题,只要按时吃药按时复诊,就会康复的。”

    那老大夫写方子的动作一点耽搁都没有,很快就写好了递给还想什么的严瑞,让对方去抓药。

    “一个病也能着急成这样,你这心还有的练呐!”那老大夫甩给他一个略带嫌弃的眼神。

    平安听不懂,可敏锐地觉得那不是什么好话,眼神也不是什么好眼神,于是礼尚往来地也想给对方甩个白眼,却怎么也没翻出来,却有一种故作如此的可爱,嘴还嘟着道:“不喜欢……你。”

    老大夫一愣,抬头看去。

    司韵尴尬,将平安抱得趴在自己肩上,“孩子,开玩笑呢!”

    老大夫摇摇头,“这话就错了,孩儿才是最真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都了不喜欢我了,那我也不想喜欢他,严瑞,你算算这子喝了我多少牛奶,一会儿给这伙子算个账,结清了再放人走。”

    司韵:“……”

    严瑞……严瑞也尴尬了,“爷爷,你不要开玩笑了!”

    这老爷子越老越长回去了,现在还跟一个话都不整的孩儿过不去,外人面前他也觉得不好意思,都要脸的好吗!

    “谁跟你开玩笑了?”老大夫瞪他一眼,“你不干那就去抄书,什么时候我停再停。”

    严瑞:“……”

    司韵见这爷孙俩要因为他儿子闹起来,忙开口道,“严先生就去吧,喝了你家的奶,本就该给报酬的,你去算算,一会儿我连诊费药钱一起给。”

    严瑞这下真是不好意思了,可老爷子还在那儿耍孩子脾气,“那就不好意思了。”

    司韵倒没觉得什么,反倒觉得这老爷子挺有意思的,那较真的劲儿其实还挺有趣。

    于是,这顿奶钱到底是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老爷子这一闹,司韵的心竟也不再紧张,反而在不知不觉的时候逐渐放松了下来,离开的时候脚步都是轻松的。

    抱着平安,看着外面的太阳,心情渐渐好转,感受着平安的依赖,他那被原著影响的心逐渐安定下来,竟也生出无限期望。

    为什么一定会按原著走呢?他早就避开原著了不是吗?早在他拒绝盛宜年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不是原著那本书了,都不一样了。

    就好比现在,书里的平安被发现生病是在半年后,那会儿是恶化了没错,可现在早在刚萌芽的时候就解决。

    他不该太在意原著的,明明很多都不一样,好比盛宜年,好比司夏,还有平安,其实早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或许真的有原著那个世界存在,但应该不是他现在所在的这个了。

    他走着走着,却又忽然毫无预兆地停下,目光凝重地落在虚空某个地方。

    那司韵呢?

    不是他,而是原来那个。

    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前进,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原主。

    他去哪儿了?还好吗?

    这些通通都不知道。

    其实,一直以来,司韵对原主都是心有愧疚的,尤其是现在越来越好,他的愧疚之心就越发严重,只是平时一般都压制着,他不能表现出来,也没法儿表现出来。

    只要他一天藏着自己不是原主的这个秘密,他就一天没办法消除自己内心的歉意。

    可他能吗?想吗?

    一但了,他在意的人又会如何看他?如何对待他?

    盛宜年喜欢的人一开始就是原主,司夏司父更不用了,如果他们知道了,自己又会面对什么?

    司韵不敢去赌,所以他只敢像个占据了别人身子的缩头乌龟一样,缩在自己的龟壳里不敢轻举妄动。

    可越是如此,他对原主的愧疚之心就会越来越重,这是个无解的恶性循环。

    手越来越紧,抱得平安都不舒服了,事实上他从进医馆开始,就没舒服过,孩子不喜欢闻药味,出来是好一点,可这会儿司韵手机就提着一口袋药呢,所以药味还是要闻的。

    “爸爸~”拖着尾音撒娇的语气让司韵忍不住笑了。

    “走,咱们回家。”

    不再想了,可那些心结仍然存在于心里,让他难以释怀,或许某一天,他能坦然面对,但那大概是很久很久之后了,他心里,其实更希望还能得到原主的讯息,只有这样,他大概才能真正解脱。

    人家的始终是人家的,他顶多算一个代管者,无论如何,心里终究是不安的。

    何况原主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他就算不是什么身负功德的大善人,却也是有善的平常人,既是如此,又如何会遭此横祸?得这么个魂魄在哪儿都不知道的结局?

    这太不应该了,也太不公平了。

    司韵不觉得自己哪里比原主更好,可为什么他就能好好的,原主却被取代了呢?

    他本来虽然不是个无神论者,但对于鬼神灵魂什么的,还是不太相信的,可既然穿越这种事都能发生,那么鬼神什么的,也不是那么不可能不是吗?

    他这个情况是不能见心理医生的,但是寺庙那些地方,或许还是可以去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