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的天空澄净无云, 阳光晴暖耀眼, 不像现在窗外看到的灰蒙阴郁。周倾记得自己那时候是跟姚清疏去月海新区视察，中午几人吃过了饭, 就一起到堤坝上散步。

    淑忙着修改手机里的日程安排表, 他走在姚清疏身旁汇报工作, 而姚清疏望着远方银白的沙滩和深蓝的海水, 眼底映出一片明灿灿的光。后来到一段不够平整的路面，她不心磕绊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伸手揽住, 稀松平常。

    但这些片段经过镜头的抓取加工，制造出了多么亲密的假象。

    周倾收回目光。咖啡里没有加糖, 他尝到了满嘴的苦涩。

    “你找人调查了林玥。”坐在他对面的人终于开口了，并不是疑问语气。他默不作声，抬头看过去，在那双幽沉的眼睛里找到自己表情轻淡的脸孔。

    “所以之后的那些事情, 也是你为了挑拨我和林玥的关系故意设计的？”

    “你都查清楚了不是么。”

    “我没有想到。”姚清疏定定看他，“周倾，我没想到你竟会变成这种在背后使手段玩弄心计的人。”

    玩弄心计么。周倾失神了一瞬。

    起来, 自己在姚清疏心里一直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维持着怎样的形象呢？磊落, 绅士，温良文雅？呵，如果可以，他永远不想破坏这样的印象。不想有这么一天, 她用如此冰冷陌生的目光看着自己。

    一定很失望吧。

    “你跟那个叫做林玥的女孩闹不愉快了么，因为这些照片。”他放下杯子，“当然，不只是照片，还有那只手表。”

    与他对视的目光顿时变得锋利。

    周倾轻轻笑了声，垂眼看杯口丝丝缕缕腾起的白烟，继续：“但我觉得自己做得并不过分，这些对于你们来也是不错的考验。只是从结果看，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终究太脆弱了，你们并不适合在一起。”

    “别自以为是地触碰我的底线。”姚清疏的语气前所未有地凌厉，“这份感情也不该由你来评判。”

    她看着对面人渐渐变得难堪的脸色，冷声：“或许在你眼里，我和林玥的关系荒谬经不起考验，但它却是我所珍惜的，想要保护的东西。至于我们之间存在的那些问题，我会跟她一起慢慢去化解克服。”

    “我不会放弃林玥，这份感情只会越来越坚定。”

    “可你们都是女人，这样的感情不会被社会接纳。”尽管近处卡座没有人，周倾还是压低了声音，也压抑住自己上涌的情绪：“这里不比国外，万一被揭发出来，你们怎么承受得住舆论的压力？你们……”

    姚清疏：“我迟早会公开我们的关系。”

    周倾准备要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眼底蓦地滞住。

    “你……你什么？”他有些激动地向前倾身，“你不怕影响到姚氏的发展吗？”

    “如果姚氏会因此走下坡路，那只能明我经营得太失败。”

    “但我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姚清疏深深看了他一眼，放缓语气：“周倾，这个社会确实是大多数人喜欢异性，排斥同性相恋，但跟我有什么关系？伴侣是陪伴一生的人，当然要自己来选。他们没资格置喙，我也不会放在眼里。”

    对面人仍有不甘：“那你爷爷也同意了？”

    “他为什么要阻挠自己孙女的幸福？”

    听到这句话，周倾颓然垮下了笔挺的肩膀，声音里满是酸楚，“我真的……没有机会了么？”

    “你还不明白么。”姚清疏沉声，“我不会因为愧疚再妥协一次了。”

    “因为愧疚？清疏，我们……”

    “我们可以是朋友。”她没让他继续往这个话题下去，“但如果你再扰我跟林玥的生活，周倾，我们就真的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周倾眼里最后一丝光也灭去，脸色灰败。

    “好，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声音发颤地又重复了一遍，闭上眼。

    姚清疏淡淡转开脸，“对不起。”

    周倾摇摇头，半晌没话。许久才长吁了一口气，再次看向她时，眼里已经有些许血丝，“清疏，我是暗中找人调查过林玥，知道你们住在一起，但这些照片确实不是我弄的。”

    “这些花真漂亮。”书店门口，尤菲拿出相机拍街边摆着的几盆杜鹃，兴奋回身拿给林玥看：“林，你看我拍的怎样？”

    “林？”

    “嗯？”林玥的目光从街对面那面玻璃墙里收回，“哦，很漂亮。”

    尤菲见她脸色不太对，关心地摸摸她的额头：“林你不舒服吗，还是走累了？我们要不要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不了，尤菲，等一下我得快点回林场。”林玥带着歉意。

    尤菲有些遗憾，“可惜我不是你们林场的员工，不然就可以跟你一起理花田了。”

    完却又长声感叹：“噢，就这么被你拒绝了真不甘心啊，要知道我原本还是很有信心的。”

    “尤菲我……”

    “不要跟我对不起。”她在林玥之前抢白。

    林玥顿住，想了想，由衷道：“那谢谢你，谢谢你喜欢我，也谢谢你理解我。”

    “噗，林，你真可爱。”尤菲弯唇笑了，“走吧，我开车送你。”

    咖啡厅里，姚清疏听着周倾话，随意转头看向外面的景物，下一刻，视线忽然定在了一处。

    街对面不远站着的人是林玥。林玥和尤菲在一起，也不知道了些什么开心的话，逗得对方愉悦地笑起来。尤菲还靠近了亲昵地捏捏林玥的脸……

    “姐，你真在这儿啊！”周倾的话被这一声断，抬眼就见姚阳过来了，满脸愤懑地在姚清疏身边坐下。

    姚清疏被他分了神，再往外边望去时人已经不见了。

    “姐，你怎么丢下我来跟他喝咖啡啊。”姚阳向侍者要了杯温开水，挽住自家姐姐的胳膊，语气埋怨：“你不会真为了他跟玥姐吵架吧，这脚踏几条船的男人！”一手指向周倾。

    “你听谁的这些？”姚清疏皱眉。

    周倾却更在意另一个问题：“脚踏几条船是什么意思？”

    姚阳看了姚清疏一眼，理直气壮地回他：“有人看见你拿爱心早餐给杨毓姐，那早餐还是别人给你准备的。”

    “是那件事情？”周倾：“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刚好要拿份文件给杨经理，顺手一起提着出去，落在了她办公室里，后来开会忙碌就忘记了。”

    “哦——”姚阳立即拉长调子，一副抓到别人把柄的得意相，“姐你看，果然有姑娘暗恋他给他做爱心早餐，他勾搭姑娘还藏着掖着到你面前装深情。”

    周倾诧异：“姑娘？不是你放的吗。”

    姚阳愣住，猛地涨红脸：“你，你怎么知道！”

    “那天早上我出了电梯口刚好看见你鬼鬼祟祟拿着东西进我办公室。”

    “什么！”姚阳着急了，“还有谁看见？”

    “刘主管。不过他已经被你姐开除了，应该不会出去的。”周倾叹着气揉揉太阳穴，不想再跟他缠闹下去了，起身对姚清疏：“那我先回去了……给我的假期还做数吗？”

    “当然。”

    “喂事情还没清楚你就跑了？”姚阳在后头叫他，叫不住人，转头来质问自己姐姐：“姐，你干嘛要跟周倾在一起啊。”

    “想弄清楚些事情。”姚清疏有几分无奈，把那些照片递给他，“这是林玥在家门口发现的。”

    “这些照片……”姚阳火气立马冒了上来：“是周倾那混蛋买人偷拍给玥姐看想挑拨离间？不行，我这就追上去他一顿！”

    姚清疏按住他：“不是周倾，是赵琳。”

    姚阳一怔：“赵二那女流氓？怎么扯上她了？”

    “她现在喜欢周倾。”姚清疏觉得有些头疼，“好像是谈生意的时候一见钟情。”

    姚阳好一会了才消化完这些信息，点着手指：“哦，那我明白了。赵琳喜欢周倾，但是知道周倾惦记你心里不爽，于是干出这事嫁祸周倾，还能让情敌的情人跟着一起不爽，一箭双雕。”

    “你倒是挺了解她。”

    “呵，有经验而已。”他撇撇嘴。当初赵家二姐纠缠他好几年，这些招都是玩剩下的了。不过她变心也太快了吧，前段时间还一个劲儿要约他来着，转眼居然看上周倾。

    又：“那玥姐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生你的气了？姐你不会哄人，我去跟她解释解释？”

    “好了，这事情你不用参合进来。”姚清疏，“现在我已经跟周倾清楚了，相信他不会再搞动作。我和林玥也没事……”

    想到不久前看到的画面，眼神暗了暗，“我们只是有些情绪需要排解。”

    “哦……”姚阳喝了口温水，其实听不太懂。

    姚清疏：“对了，你为什么要给周倾做早餐。”

    “噗！”姚阳捂住嘴，一边咳嗽一边找纸巾来擦被自己喷湿的桌面，可怜兮兮地央求：“那件事就别提了好么。”

    “……”姚清疏对自己弟弟的糗事没多大兴趣，扯了纸巾递给他擦嘴。

    既然林玥和尤菲一起逛街，那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回家了。姚清疏不让自己去想她们今天去了哪里，有着怎样的对话，相处时如何融洽愉快。下午照常带淑约见了几位投资商，回去的路上还是忍不住买了一只林玥平时爱吃的蛋糕。

    开门，房子里依旧空荡荡的。林玥不在，福丸想来蹭她又在几步开外犹豫着停住，讨好地叫了几声。姚清疏看了看腕表。

    比自己预计的时间还要迟，而这一整天下来，居然也没有半点音信。

    她换鞋进去，很快发现了家里的一些变化。

    客房里那只皮箱已经不见踪影，衣柜里林玥的衣物少了，而洗漱用品也带走了一些，洗手台上原本成对的东西都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半。

    姚清疏这才心慌地拨了林玥的手机。接通的那一刻，竟是有些紧张起来。

    定了定心神，让自己的声音放得平缓：“林玥，你在哪里，怎么不回家？”

    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我以为你还需要更多时间独处。”

    “不是的，林玥，我……”

    “我在林场。”林玥，“这边出了点问题，我留下来帮忙，可能要住一段时间。”

    “就这样。”

    电话挂断了，姚清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握着手机在光线逐渐暗沉的客厅里呆坐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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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场：

    周倾：清疏，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形象？噢我明白的，一定是光明磊落，风度翩翩，温良文雅帅气又多金对不对~（陶醉抱胸）简直完美~~

    姚清疏：（冷酷脸）你是个好人。

    周倾吐血：多情自古……空余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