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司去机场差不多是半个钟的路程, 但这个时间点儿有些拥堵, 很多路段上都排起了挪行的长龙。

    特意绕过中兴路，黑色的奥迪商务车还是在西环口的红绿灯那儿耽搁了三四分钟。司机老张从镜子里望见后座上老板冷凝的眉眼, 更加集中起精神, 绿灯一亮继续争分夺秒地赶路。

    姚清疏已经拨了好几个电话出去。要么无人接听, 要么直接关机了。

    这一切不会只是巧合而已。越是往深处想, 某种可能就越发清晰地浮现出来，让她有些心慌。

    “还有多久能到？”

    老张：“十分钟左右吧。”

    姚清疏让自己安定下来，闭起眼睛养神。余下的一段路程却因为那份焦灼而变得漫长。

    待到车子在机场的航站楼前停稳, 阿通已经等在那儿接应了。快步过来拉开门：“姐。”

    “林玥呢？”姚清疏径直往大厅的方向走去，一边问他。

    阿通迟疑了一下, 回答，“林姐已经登机了。”

    姚清疏倏地站定了。像被一支利箭穿透身躯死死地钉在了那里，无法再往前挪动半步。

    登机了……是什么意思？她很久才反应过来，回身看向阿通。

    “你再一遍。”

    “对不起, 这次我没能完成任务。”阿通的声音如往常沙哑，此刻多了些愧疚和不忍，更显低沉, “我晚了一步, 现在人已经在飞机上了。”

    姚清疏的脑海里迅速褪成空白。这一刻, 她仿佛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几乎要理解不了阿通话里的意思。

    然而再震惊错愕，不愿相信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怎么可能……”她的呼吸逐渐急促，压制的情绪也终于有了爆发的趋势。但她仍然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尽管手指和声音都已经有些颤抖，“哪一趟航班？”

    “十点四十的那趟，再过三十分钟就起飞。”

    三十分钟后起飞，现在停止值机了。姚清疏怔怔看着前方大厅里来往的旅人，目光穿过他们，茫然扫过更远处的那些座椅，那些走道。就这样看了很久。

    一切都背离了自己的直觉和期待，她输得彻底。

    “明知道我要来，她还是走了。”

    “她早就计划好了要这样做的，对不对。”姚清疏的声音轻得没有实感，经周遭的风散，又沾染了其中裹挟的冷意。

    阿通默然低下头，没有话。近处有人匆匆路过，听到声音转头，微惊：“清疏？”

    蒋歆刚才伤心够了，也补完妆了，盖上化妆镜翻出包里的手机，才发现有三未接来电，都是姚清疏的。正纠结着要不要回拨呢，出来发现人就在航站楼前。只是脸色不太好啊……

    她心虚地蹦哒过来：“喂别这么看我啊，我可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瞧，我正想给你拨回去呢。”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姚清疏开口却是这句。

    她愣了一下：“什么不让你知道。”

    “你亲自送林玥来的机场，不是么？”

    蒋歆听明白了这句质问。想什么，最后又为难地改了口：“我也不想瞒着你的，但是我答应过不能……”

    “这是林玥的意思？她让你们帮瞒着，我就不明不白地成了最后知情的人？”在她这里得到证实，姚清疏感觉自己的心凉透了。

    这份心寒蒋歆也能感受到，因为姚清疏还是第一次用这样愠怒和失望的语气跟她话。

    她顶住压力，脸上神情变得严肃了几分：“清疏，林玥她有自己告别的方式。”

    “告别的方式？”姚清疏嘴角边勾出一个讽刺的笑，“这样的方式，我不接受。”

    完便转身走向了停车场，没再给她辩驳的机会。

    飞机轰鸣的声响低低地掠过上空，从空阔处飒飒刮来的风扬起她长发和衣角。看起来决绝而冷冽。

    “生气了啊……”蒋歆望着好友走远，有些委屈地跟阿通对视一眼。

    随后给某人发去一通抱怨，也转身走回了自己那辆大红的跑车。

    红堰这边，硬着头皮在工人们面前发表了一番讲话的姚阳终于盼来了他姐姐的救场。他今天原本是算着跟老张去月海看看，顺便钓钓鱼悠哉混过一上午的，没想到临时被抓来这边。

    不过这回也算是体会到了自家姐姐的辛苦，开始有所反思了吧。所以姚清疏过来了他也没想着偷跑，反倒是紧跟在她身旁学习。看着她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参观，了解，跟那些技术人员沟通交流。

    与他之前的被动懵懂完全不一样，他姐做起事情来雷厉风行又洞察秋毫，连那些陪同的高管都变得格外谨慎认真。

    究竟要有多充足的准备，付出多少精力才能够做到这样？姚阳并不知道。他一路消化着内心里的感慨触动，到最后却不由心疼起自己姐姐了。

    眼见着一个上午过去，他姐都没能停下来喝口水，会不会太拼了点。而且今早那样匆忙地赶去机场，现在又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姚阳等几人谈话结束后走进会议室，把刚买的热饮放到姚清疏面前：“姐，补充点糖分休息一下，别把自己累着了。”

    一旁整理资料的淑见他给她使眼色，体贴地退了出去，帮带上门。

    他们两个的动作姚清疏看在眼里，手里的写字笔却没停歇，“你有什么话要的？”

    嗯，这冷飕飕的语气。姚阳这下更加确定心中的猜想了，凑近了问：“姐，今早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你之前去机场做什么？”

    姚清疏顿了顿笔，没回答。

    姚阳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我可是你弟弟！”末了又加重语气：“亲生弟弟！”

    “……”姚清疏瞥了他一眼，“她出国了。”

    “谁？”他还想追问，忽然醍醐灌顶，惊声：“你是玥姐？她去荷兰了？”

    然后不等他姐再什么就自己先炸毛了，“怎么可能，她上周还跟我过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你的！”

    听见这句，姚清疏心里猝然被刺了一下。捏紧笔杆，冷冷地勾了勾唇。

    姚阳见她这样更难受。既是担忧又是着急，期期艾艾趴到她身旁的桌上，“姐，那，那你怎么办啊？”

    “没有她，我一样能过得很好。”姚清疏冷声，“我也有我的骄傲，她舍弃了离开了，我便不会再牵挂着纠缠不清。”

    姚阳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家姐姐冷酷无情的模样。

    她明明……都让淑给她订好后天去荷兰的机票了。

    唉，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呢。

    他有一大堆想问的，但又怕刺激到他姐。最后重重叹一口气，：“先不管了！姐，这边还有我呢，待会儿饭局换我上，你现在就回去安心休息，下午也别来公司了。”

    “诶你……”

    “再这么劳累当心长皱纹。”姚阳难得表现出男子汉的气概，收了桌上的文件，抢过签字笔盖上笔帽。然后拉着他姐出去，直接开车送回锦荣城。

    “听我的，先什么都不要想，吃完饭好好睡一觉，事情总会好起来的，还没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呢。”一路上唠叨个不停，等把车停在别墅门口，看他姐下车了又不放心，“诶姐，你……你一个人没问题吧？我叫奶妈来陪你？”

    他半个脑袋探出车窗，紧张兮兮的。

    姚清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把他摁回去，“我还不至于被这点挫折击垮。”

    “那行。晚上我来找你吃饭。”姚阳用一个大大的笑脸给自己姐姐加油气，然后在助理的电话催促下赶着时间走了。

    车子在远处漂亮地了一个弯，跟随的视线也被道旁的常青木阻挡。

    终于安静下来了。

    终于，还是不得不去面对。

    姚清疏开了围墙门，缓步走进去。

    她走得很慢。慢慢地量这个同林玥居住了很久，曾被她们共同称为家的地方。

    假山旁的茉莉开了几朵，经过时可以闻到花香。石子路边的月季伸出了几枝，但她一直留着，没叫人来修剪。

    廊下搁着一箱刚送过来的花盆，她在展览会上看见买的，觉得林玥或许会喜欢。

    露台那里的栏杆也换新漆了，她知道林玥其实喜欢灰褐色，只是从前迁就着她没有出来。

    就在今天早上，她还好心情地翻看家居杂志，想着要不要再添几张藤椅或者花台，林玥搬回来看见了，会不会感到欢喜……

    真傻。

    姚清疏垂下了手，随身的公文包也掉落在了地上。她发现自己走不动了。

    就算是在亲人面前也要极力掩藏起的伤心和狼狈，统统都暴露无遗。她甚至还没走到那扇门前，视线已经完全变得模糊了。

    是啊，冷静和决绝都是假的。其实她很恨。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难过。

    她不明白林玥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辞而别很洒脱吗？这样就不会有负担了是不是！

    那之前的那些话算什么？哄她玩？给了她希望，又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捅一刀子么！

    很好啊，让她也尝到了这种被抛弃的，失恋的滋味。

    眼泪越冒越多，怎么也收不住。姚清疏想到不久前姚阳跟她转述的话，情绪更像是决堤而下的洪水。

    呵，还什么不会在这时候离开我……

    骗子！

    “骗子！”姚清疏终究还是失控了。哭着举起近处花台上的一盆多肉，却因为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僵住。

    “今天这么早下班了？”林玥抱着大白猫从一侧花园里走出来，看清她手里的东西也是一僵。

    两个人，一只猫。像被定格的一张照片。

    姚清疏睁大了眼睛，脸上还挂着泪，呆呆地举着那只盆。

    福丸发觉抚在身上的手停了，也抬起眼皮子望过去，喵呜地叫了两声，似是理解不了对面人的动作。

    但是林玥收起了惊讶，甚至还缓缓扬起了嘴角，目光像浮动在枝梢檐角的温阳。

    她就站在几步开外，静静看着这个，抽噎着想要砸她花盆的人。

    “我回来了。”

    蒋歆刷开门，习惯性地喊了这么一句。然后才反应过来，无奈摇了摇头。

    穿上了另一双不属于自己的拖鞋，走进空无一人的客厅。

    今天故意配合着给姚清疏下套，白了也是寻求一丝心理平衡吧，希望不要玩过火。

    她坐进沙发里玩手机，给自己的好友发去信息。

    ——现在见到你家花匠没？

    ——别胜新婚，春宵苦短且珍惜啊。

    “呵呵。”发完恶劣地笑起来。

    笑着笑着，嘴角却又垮下了。

    一声叹息，回荡在安静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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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场：

    林玥：( ≧ ▽ ≦)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再做顿好吃的给她一个惊喜吧~~

    干完活来到花园，赫然看见愤怒的姚总和满地的残枝碎盆……

    林玥：(*￣△￣*)……

    姚总：这，这都是幻觉。

    林玥：分手吧！！！

    姚总拿出床底的作业本和幼.女照，握住火机：分吗？

    林玥吓飙泪：不分了不分了那些花我自己种回去还不行吗快把火机放下！！

    路过的姚阳陶醉捧脸：呃啊情侣吵架好幸福好羡慕~~我什么时候也能脱单？

    作者君：嗯，我看看这篇文里还有谁单着……（目光停留在阳刚健美的阿通身上）

    姚阳：我错啦我觉得单身也挺好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