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狐序寄奴恰好写好休书晾了晾递给土，道“写好了，你看看。”

    土装模作样的拿起来看了几眼。

    嗯看不懂。

    苏喜一看来劲儿了，顿时嘲笑道“她一个从未读过书的村妇看得懂什么”

    狐序寄奴脸色一僵，带着些歉意道“我不知道，很抱歉。”

    土无所谓的摊了摊，道“没事，我本来就不认识人类的字。”

    苏喜心中一堵，没想到土竟脸皮这么厚，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狐序寄奴看着土坦然的样子越发的欣赏了，他笑道“那我给你念念吧。”

    土点头，狐序寄奴将休书念了一遍。

    “相离之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后面按印就可以了。”

    土听完，摸着下巴道“我想”

    狐序寄奴有些紧张的道“怎么了”

    土道“不怎么，我就是觉得你写的很好，很客气。”

    狐序寄奴默了一下，道“纵使是和离，听起来对女子总是不大好的，所以我写的温和了些。”

    土虽然对人类的规矩很是不屑，到底也没有再什么，随即走上前，在苏喜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毫不客气的在他指上划了一道，然后抓着他的按在了休书上。

    苏喜才反应过来用力的抽回，欲哭无泪的举着指直抽气。

    土“啧”了一声，嘲笑道“亏你这么大个人了，这么点伤就哼哼唧唧的。”

    苏喜脸上的表情顿时五颜六色，精彩极了。

    土见状，心情愉悦的道“对了，休书都写了，寄奴，帮我再写个契约呗。”

    狐序寄奴道“什么契约”

    土拍了拍苏良道“约定两个孩子归我，以后和他苏喜没有半点关系的契约。”

    狐序寄奴怔了一下，神色复杂。

    土歪着脑袋道“怎么有什么不方便吗”

    狐序寄奴道“没有，只是你真的确定了吗这样的话两个孩子就不能姓苏了。”

    他着看向了苏良和苏善，他们长大了，知道了因为母亲的缘故不能认祖归宗，心中会不会怨恨呢

    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苏良苏善，苏良眨了眨眼睛，坚定的道“娘亲，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我自己愿意跟着娘亲的。”

    土欣慰的点头“嗯，娘知道，良已经长大了。”

    狐序寄奴见状，洒然一笑，想来西姑娘这样的人，是不会让他所想的那种事发生的吧。

    走向桌前按照土的意思写下了约书，土再次强制的让苏喜按了印，然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对于身后苏喜的咒骂充耳不闻。

    但是狐序寄奴临走前饶有深意的看了苏喜一眼，直看的他心里发凉。

    再次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土看向还跟着她的狐序寄奴道“贺盛他们已经走了，你不去追没关系吗”

    狐序寄奴笑道“反正我的任务只是不让他们将书信传回代国，那些书信已经被你毁掉，他们怎么样也和我没有多大关系了。”

    土看着他放松的样子调侃道“这么来，我算是帮了你一个忙了”

    狐序寄奴眼睛眯了眯，道“正是。所以，为了报答，请你来孤夜做客，你愿意吗。”

    土放声而笑，道“那真是好极了。有人免费请吃请住我有什么不愿意的。”

    狐序寄奴也跟着笑了起来。

    土没有想到的是，狐序寄奴竟是孤夜狐序一正的嫡长子。

    也就是，苏喜传里在狐序一正死后继承了孤夜统治权，将苏喜放回代国的正是他。

    只是这次，和土经历了这么多，对于苏喜的人品十分的不信任当然其中还有些不可言的原由狐序寄奴在几个月后就找了一个理由将苏喜处死了。

    苏喜那衣锦还乡的梦想终归是没有实现。

    苏喜死了，土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她也就在孤夜住了下来，致力于将苏良苏善抚养长大。

    这些年里，狐序寄奴早就继承了王位，也重新和代国建立了和平。

    土一直被狐序寄奴奉为上宾。也许他对土有着难言的感情，然而他作为孤夜的王，不可能和带着两个孩子并且和离过的土发生些什么，因此，只是默默的守护着土，直到老去。

    几十年后，统一了北方诸国的狐序寄奴也成为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

    这位被认为孤夜有史以来最具雄才大略的孤夜王者弥留之际，他身边跪着一大群人，这其中有他忠心的臣子，有他心思各异的儿女，还有已经子孙满堂的丞相杨良即改苏姓为杨的苏良。

    狐序寄奴看着杨良，嘴巴张了张。

    已经逐渐苍老的杨良俯下身子，只听到这位王者从喉咙里一字一句的叫着“西，西”

    杨良垂了垂眼睛，并没有什么。

    狐序寄奴看着他，脸上神采渐渐的暗淡了下去。这时候，一声清浅的叹息在耳边响起，狐序寄奴的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亮。

    杨良惊愕的抬头，猛然发现周围的一切好像静止了一样，唯一能动的，就只有躺在床上的狐序寄奴和自己，还有那个从门口慢慢走进来的，青色的身影。

    杨良只觉得喉咙里干涩的不行，他盯着眼前逐渐清晰的人影，缓缓叫了一声“娘，你，回来了”

    走进来的女子正是在杨良娶妻之后就离开了孤夜游历各国的土。

    听到杨良的问候，她微微笑了笑道“良也成为大人了。”

    自己不但成为大人，而且已经有了白发，可是作为娘亲的土自然看起来还在花信之年。

    杨良有些颤抖的伸拽住了土的衣袖，土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他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床上的狐序寄奴微笑的看着土，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和第一次见面一样。”

    土坐在了床边，自然的道“是啊，可是你已经要死了。”

    要不是朝雨告诉她狐序寄奴寿命已到，她约莫是不会再来到孤夜了吧。

    狐序寄奴也道“是啊，我已经要死了。”

    土在人类世界生活了几十年，已经不是那个只看过话本子的对人类的感情不大懂的妖了。

    她沉默了一下，“你有没有什么心愿”

    狐序寄奴盯着土的脸，她秀美的脸颊还是如同少女一样，皮肤犹如上好的羊脂白玉，没有一丝瑕疵，眼神也依旧是清澈的天真，好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可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娇俏的人儿已经和自己一样的年纪了。

    狐序寄奴想着，脸上渐渐的漫出了温暖的笑意，他盯着她，认真的不放过她脸上的一处地方，然后安心的摇了摇头，笑了笑，随即静静的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了声息。

    土看着他安详的神情，恍惚了一瞬间，眨了眨眼睛，只听朝雨道“主人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这个世界在苏喜死的时候已经形成了新的轨迹，主人留了这么多年，该离开了。”

    土回头看向杨良，杨良正抓着她的衣袖，哭的肆无忌惮就像时候那样。

    土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呢喃道“你也有白头发了。”

    杨良抬头看她，哑着嗓子道“只有娘才什么都没有变，可是为什么这么久了才回来”

    土脸上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道“回来看看你们，就该离开了。”

    杨良一脸恐慌的看着她，她将袖子从他中扯出来，缓步走了出去，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冲着杨良露出一个笑脸，道“良，我走了，代我向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