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糖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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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智林呢,看四个人送的啥呢, 有摆件儿, 文房四宝啥的, 就是取个好寓意的意思, 东西确实是好东西, 但是四人到底不会买, 东西是花里胡哨的, 其实质量还不如那啥花纹都没的狼毫笔。

    不过白得的,他也受了, 摆到关开涵屋里去了。

    其它的,还有什么果子糕点的,他都拎到了厨房来,对赵玉和道:“下午先别刷墙了,帮我揉点面出来。我要做糕, 这四邻街坊的这么客气, 得做点糕送去谢人家的厚意。”

    “好, 十斤面够做糕吗?!”赵玉和道。

    “差不多,发出来能蒸上好几锅了,只多不少, ”邓智林道:“分两批来蒸, 一批呢, 放点红枣泥啊, 桂花等的来蒸, 蒸出来好看, 也好送给四邻,再蒸一种里面只放红糖的那种简单的,给开涵带到书院去分分给同窗们吃。”

    赵玉和有点晕乎,道:“为什么带到书院去的要简单的?!”

    “你是有所不知,同窗之间,不能用重礼,这糕点本来就是贵重物什,若是吃的人反而要记着恩,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开涵又不是去施舍,书院里有不少家境一般的,若吃了红糖的糕,也不过是块糕,无需记在心上,可若是太重,他们呢,则不自在,而家境好的,开涵这样递,又显得谄媚了,所以带去书院的,以后越简单越好。其它的,开涵回家再吃,也是一样。”邓智林道。

    赵玉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红糖再贵,也有数儿,放点红糖也不会太破费。然而红枣和桂花都是比较贵重的东西了,留谷县不产大枣,枣都是从外地运来的,算是奢侈品,一般人家做喜事才舍得用的,桂花就更是了,比红枣还贵,除非你自家采了摘了晒了,那还强些。

    这两样的成本是不一样的。

    糖比官盐其实还贱些,不是寻常物什,也不是不珍贵,而是不会一年到头舍不得吃的那种奢侈物,便是农家,也是能见得着的,顶多不可能日日吃罢了。便是普通家境的孩子受得一个,分得一个,也不以为意,这才是真正的融入。

    他们若是有窝窝给开涵分着吃,开涵自然也能拿了吃,这友谊不就建立起来了吗?!

    便是书生,家境不一样的,其实真的很难做朋友,孩子在学校读书,就得入乡随俗,随大流没大错儿。特立独行,不管是特穷,还是特富,其实都容易被欺负。

    这古人也许面上还不会如何,然而,暗地里排斥,排挤是可能性是很大的,邓智林就担心关开涵吃不开,心里可担心了。

    虽去书院是去学习的,然而哪个家长又愿意自家孩子被排挤呢。

    邓智林算是比较操心的家长了。

    他便开始做午饭,一面做午饭,一面等揉面和发面啥的,发好等到午后正好可以蒸上呢。

    今天人比较多,因为木匠也进来了,午饭这一顿饭呢,一则是为关开涵所做,一则是为瓦匠们做的,因为他们的工期算是结束了,其它的修补啥的活,还等最后若是哪里不妥,再来修补,但是免工的那一种,所以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招待一下。

    因此今天的饭菜多,也丰盛。

    葱爆羊肉,羊肉汤,然而是猪肉和排骨啥的,再加上炒素菜,不仅菜种多,而且份量很大,再烧上满满一大锅的米饭,这么多人吃,肯定是够了!

    而四个亲家出来以后,也彼此默契的没什么,都讪讪的散了。

    但是刁大财看冯安民跟着自己走过来,便道:“冯老板是有话?!”

    冯安民眯着眼睛道:“开华与刁老板是有什么事在背后盘算着想捣鬼吧?!”

    刁大财早知道关开富必是料到了什么,没想到冯安民也急了。刁大财能吗?!因此道:“什么叫背后想捣鬼,这话可不好听,冯老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这话多荤,也学那粗口的不忌口了不成?!”

    “刁老板做生意一向精道,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这前有女婿日日上门装孝子,送肉,送布贴工的,后有要免费送红利,”冯安民冷笑一声,道:“不料刁老板还有慈善心思,这是送钱与亲家花呢,可惜也没那金山银山,亲家也嫌不足,不够,可惜呀。”

    这想刺话,的也太难听了!

    刁老板斜他一眼,自然不中他的计,肯定不会的,只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想搭个好门槛,将来也水涨船高,自家也得些清流的脸面,冯老板不也是这般算吗?!”

    这话骗骗还不知情的安泰和于德荣可以,骗他不成。

    因为这前后的事一想,关开涵便是被收了弟子,那也是前程未知之事上,冯安民,安泰,于德荣是想顺势也给点钱财给亲家,也好为以后辅路的意思。

    然而他知道了这内里的一层,更知道,这刁老财刚刚提起分成铺子的事情,也有近得的好处,这老货,这是想套路关兴呢。

    “刁老板嘴可真严,严也没用,人家根本不买你的账,”冯安民冷笑一声道:“不也没什么,我总能听出来!”

    罢背着手,便踱步回家去了。

    刁老财皱着眉头,呸了一声,冷笑连连回家去了。

    都他娘的不是东西。

    反正四个亲家回家是要喊各自女婿回家吃饭喝酒议事去了。

    但是安泰和于德荣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到了家以后吧,这左寻思右寻思的就不太对劲了。

    安泰是开牙行的,这样的人,过交道的人还真多的很,见过的人多,就觉得刁老财提的什么白白分红的铺子的事有点怪。

    这左一琢磨右一琢磨不就更上心了吗?!

    再加上最近听闻那关开华可真是个大孝子行径,一开始他也不以为意,现在想一想,不就疑心上了吗?!

    他婆娘道:“被那老关给怼了,不得劲到现在?有劲没劲?他本是糊涂人,你何必放在心里不自在?!他那个人,糊涂起来,能给谁面儿啊?!”

    “他是糊涂人?!”安泰笑了一声,道:“这一位,才是真正的精明人,他要是糊涂人,这天下就没精明人了。不过我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这刁老财什么算盘呢……”

    “怎么?!”他婆娘对关兴也没什么趣味儿,听了也只是撇嘴,并不肯上心,只追问他所的刁老财的事儿。

    “不对劲,叫女婿来,我得叫他到他爹那去瞅瞅虚实去,肯定有咱不知道的事儿……”安泰急的不行,叫厮道:“去叫姑爷来!”

    “哪个姑爷?!”厮道,安家几个姑奶奶呢。

    “姓关的姑爷,还有哪个姑爷?!”安泰气死,道:“笨手笨脚的,我这刚从关家回来,还能叫别的姑爷吗?!”

    厮挨了骂,一溜烟的去请关开远了,关开远得了信还一头雾水呢。

    而关开贵也被于德荣叫家去了,于德荣也琢磨出不对来呢,问关开贵,道:“最近你与你大哥有走动吗?!”

    “没呢,都忙着贩猪卖肉的,又不是年节里,走动啥?!”关开贵也是一头雾水。

    “你啊你,你大哥在背地里盘算好的呢,你却只会闷头卖肉,有什么好处都不知道,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叫我你什么好?!”于德荣叹了一口气,见女婿一头雾水的样子,也是气不一处来,但女婿嘛,毕竟不是亲儿子,脸面也不能撕的太过,便叹了口气,道:“你爹那呢,你五弟那呢?!”

    关开贵摇头,只道知道五弟被山长收弟子的事,却不知道别的。

    这货真的闷头卖肉,屁事不知啊?!

    于德荣醉了,道:“你可有那雷哥的消息?!”

    “最近他没出摊,是贩羊去了,”关开贵道:“岳丈寻他有事儿!?”

    “我最近是听这雷哥与你爹走的怪近的,你爹都不做屠夫了,他还与雷哥走这么近做什么?”于德荣越寻思越怪,因为关兴明显是要培养儿子要改换门庭,为此,什么利都不沾手,改了这不占便宜是王八蛋的本性,可见决心,这样有决心的人,能与雷哥这么亲近,这事吧,前后一想就十分不对劲。

    关开贵也皱了眉头,想不通里面会有什么事,但他还是很聪明的,道:“得了空我回家去瞅瞅。”

    “你爹现在可不好惹,我们刚去,都被怼了回来,都笑脸迎人,他倒好,不空手去,也没得着笑脸,还被怼了一通,”于德荣道:“你可仔细些,对你爹,可别含糊。”

    见他不当回事,于德荣也无奈,道:“你五弟刚被留谷书院胡山长收为了弟子,你可上点心。”

    “正准备送点东西去呢,不过这有什么要紧处吗?!”关开贵道。

    于德荣无语了,有心想提点,但又语塞,实在是这个女婿吧,一把子力气,这是一点力争上游的心思也没有啊,一门心思的只钻猪肉里呢。

    他有心想些利害关系,寻思了寻思,估计他也听不懂,但不再。

    于德荣忍了忍,道:“不管如何,这礼还是要备上的,我们已经送了,你也别失礼,是你亲弟弟,将来他升了,你也沾光。”

    “哦,我会送礼去的,左不过是一点糖糕的事儿,能值个什么,”关开贵道。

    于德荣被噎的不轻,这要是自个儿的儿子真的要骂猪头了。

    “你大哥和他丈人不对劲呢,你听听,这背地里肯定有事儿,”于德荣道:“开贵啊,你也别没事只知道闷头卖猪肉,我得听听消息啊,别到最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

    关开贵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呢,“我爹是不是又惹事了?!大哥跟着掺合什么?!”

    一听就皱眉道:“哼,他这是想给爹擦屁股还是咋地?!真要这样,才是活该!现在人人夸他是孝子呢。呵……”

    “……”于德荣光看着都心累,他是有心想提点,但是一来这个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二来呢,也是不确定这里面到底有啥事,只能不多,只道:“你多留意着呢,对你爹,可孝敬些,还有,礼多人不怪,别失礼。”

    关开贵道:“我知道了,岳丈放心,我得了空就拎糖糕去看看爹和五弟便是,这个容易。至于雷哥那,等他回来,我听听,这县城里有多大?若是有事儿,包管瞒不住,放心。”

    放心个屁啊放心?!

    而刁大财呢,看着自己的女婿那德性就想笑,道:“被你爹揍了也不糗,毕竟是亲爹,除了受着还能怎么?!”

    关开华正没脸见岳丈呢,听了这话,也是悻悻的低了头。

    “不是我你,你既知道你爹那人疼着五,你也该给五个面子,你你做事莽不莽撞?!那孩子便是野种,那也是五的书童,俗话的好,狗还要看主人呢,你好好的看他不顺眼做什么?!”刁老财道:“这事不大,你爹那人,你只要舔着脸上门,他还真能再你出来?!只要你沉得住气,我告诉你,最好的好处都是你的……”

    关开华听了点头,道:“行,以后我到爹家里,连只蚂蚁也不敢碰,包管鸡毛都不敢拔,绝对不敢再这样了。岳丈,我这心里郁闷呢,你,我爹那人,为了一个外崽子,野种子,亲儿子,还口口声声的亲儿子也不如他,哎……”

    “我爹还怼了我这个亲家呢,他就是这性子,”刁老财道:“便是今天我们四个亲家上门也没得着好脸,你,你还有的受呢。”

    关开华既同情又想笑,到底没忍得住,岳婿二人一时都笑了,然后是苦笑。

    刁老财道:“以前是没料到你爹有这清醒的时候,你五弟也有本事,到底是咱们做的过了些,现在倒好,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可不是嘛,这家财重分了,也没捂得住好处,现在又不得青眼。早知如此,当初也不至于做的太绝。

    二人都有点后悔。

    “和气生财啊,咱俩以后都要反省,”刁老财道:“以后你孝顺些,你要比你几个弟弟做的更好,你爹那人,能不给你好处?!他那人,我算是看出来了,嘴硬心软,只要你做的好,以前的事还能不了了?都是亲骨肉,亲父子,没有那么久的仇的。再当初,对你五弟确实是不咋的,可是对你爹也不算太过份,祖宅也分了,钱也分了,并不亏着他,也就嘴上骂骂,早晚要过去,但我得跟你,你得受着。你那三个弟弟可不是省油的灯,别被他们抢了先,他们现在是低不下腰,沉不住气,你得比他们更要弯下腰,沉下气,好好的亲着你爹,你才能抢他们前头,明白?!”

    关开华也是精明人,听了便道:“可是开富有什么动静?!”

    “是冯安民,探我话头呢,”刁老财道:“冯安民若是指点开富去,你得防着点他,你这二弟,也阴的很,冯安民行事,一向又硬气,你这弟弟,也多少沾些,要心。不然做久了孝子,倒被你弟弟们截了道,你冤不冤!?”

    关开华不住点头,道:“冯安民咋知道?!”

    “都是成精了的,谁不知道谁啊,你等着吧,你防的可不是开富一个人,于德荣与安泰早晚也得悟出来,我瞅着后头才有事看呢……”刁老财道。

    关开华一个激凌,急的直抖腿,道:“不错,对老爹,我还得用点心,得,晚上我就去跟老爹跪下磕头道歉,我就不信老爹还能我。”

    刁老财乐了,笑道:“人得脸皮厚,才能成事儿。就得有这个魄力。这关系便是差了,哪怕靠歪缠,也得缠好了,但是开华啊,对你五弟也要多用点心。开涵这孩子,将来是前途无量。哪怕只是考个秀才,他在这清流圈子里也立住了。若是再有悟性,考上去了,不得了!”

    “怎么?!”关开华道。

    “胡山长与县太爷是同窗,而胡氏沾亲带故的,是大门第,前朝的胡宰相,听过吧,就是这胡士族出的,这样的人家,能一般吗?!”刁老财道:“那是咱这一辈子都跨不进的门槛,懂吗?!嘘,这个事别在外面。”

    关开华慎重的点了点头,嘶了一声,道:“五还真有几分本事啊。”

    他可不觉得这是老爹谋来的,老爹再邪性,也是一屠夫,还能叫这样的人高看一眼吗?!

    翁婿二人嘀嘀咕咕了一顿饭,仿佛有不完的秘密。

    古人怎么呢,攒钱,有个本行当然好,知足常乐的过下去就行了,一般人家也都是吃祖业,能创业成功的一代,真的很少,除非是考出来的,飞出去的凤凰,或是从军得了青眼,平步青云的,还有做生意有贵人提携,有天赋的,除了这几种,其它的多数都是吃祖产的出息,也就顶多靠着出息再置点业。

    但是凡是有点进取心的,见到了有能再出息的方子,能不动心?!

    这代表什么,又可以占住一业,而有出息啊。

    这种事只要弄好了,子孙后代都是受用无穷的。

    一般这样的机会是极少的,所以才显得如此的珍贵。

    关开华能傻吗?!刁老财就更不傻了,这要是形成产业,他们翁婿二人在这留谷县扎下深根,可不是难事儿,这就是现成的出息,谁不想抓住?!

    为了长远的出息,所以是卯足了劲也不为过。

    邓智林是懒得管他们的心思,实话这些心思,问题也不大,无非就是抠,贪一些,但也不算恶事,只要不害人,玩点心眼,还真不算大事。来了,他怼就是了。给不给的,看情况。

    中午关开涵带着凡回来了。

    邓智林问他们可习惯,凡倒是挺开心的,书院里书生带书童的人毕竟是少数,也就十来个书童,因此,他都已认全了,不仅认全了,还玩到一块了,教了他们做牛皮包的方法,而跟他们也学了端茶倒水的方法,要做的事儿,顺便还学到了另一个书童教的络子的方法啥的。

    关开涵笑道:“凡比我吃得开,他机灵的很,都比我还熟悉书院了。”

    “凡这么厉害?!”邓智林摸摸他的脑袋,笑道:“可真机灵。”

    “以后我跟着五叔,我就是五叔的眼睛,五叔的手,帮他看着人,盯着事,服侍好五叔好好念书,”凡道。

    “这机灵劲……”邓智林乐了,没料到他出这一番话来。

    赵玉和也喜不自禁,见儿子不怯那儿,能跟着少爷不出差错,他就放心了。

    关开涵道:“我发现凡对手工上,特别有天赋,只看了爹做一遍牛皮包,他就学会了,今天教的有模有样的,其它书童也学上了,为此,还有好多书童给了糕给他吃,为了谢他。”

    “这么厉害?!”邓智林笑道,“以后我再教你别的。”

    凡高兴的点头,又从包里掏了掏,掏出一把络子道:“这是秋生给我的络子,叫我先跟着练练手,爷爷以后也给我买线吧,我给爷爷络子挂屋里。”

    “行。”邓智林道:“秋生给了你络子,你要谢人家,可知道?!午后带点糕去,分给他们。”

    凡应了,闻了闻是红糖的香味,道:“好香啊。”

    邓智林叫赵玉和带凡坐着吃饭了,匠人们也都过来了,围着大长桌笑笑的吃饭,又道恭喜关开涵,关开涵一一应了。

    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关开涵才解释道:“秋生是我一个同窗的书童,我这还没完全识得所有人,还要些时日,才能得知彼此姓名。”

    “下课的功夫,混个塞糕点的时候就能认识了,无非是问名问字,称兄道弟的事儿,”邓智林道:“午后把糕带上,分给你同窗们吃。你也别急,结交同窗这事,慢慢来。”

    邓智林就怕他心急,反倒混不开,拘谨着在生地方难受。

    “没事的,同窗们都挺好相处,”关开涵道:“你别担心,书院毕竟不是市井之间,便是有难相处的,也不会摆在面上。”

    的也是,顶多是虚伪些,不至于像市井间那样骂街架的。能面上合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