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苏敏之死(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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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慧大师到——”

    此声一出, 众人面色各异。那些或是带着怀疑, 或是惊奇, 或是惊恐的目光纷纷投射到了了慧大师的身上, 而那大师竹杖芒鞋,一副才远游归来一般的模样。

    那了能大师看见了他, 目光狠狠的瑟缩了一下。而了慧也不理他,只对着皇帝行了一礼, 道:“灵云寺了慧, 参见陛下。”

    皇帝被这么一串事情弄的有点懵, 面上便有些呆滞:“大师快快请起, 大师, 您来的正好,方才明珠郡主带着了能大师对朕丞相身边的清璇姑娘是被恶鬼附了体, 可丞相又带人作证,那姑娘乃是正正经经的姑娘, 大师, 这可如何是好!”

    了慧大师淡淡一笑, 道:

    “陛下, 在下正是通过推演之术算出了陛下有今日之劫, 故特意赶来,至于了能……了能是在下的师弟,平日里学艺不精, 不定是虚惊一场, 还望陛下海涵。”

    众人又是一愣。

    了慧大师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方才之事乃是虚惊一场?其实杨桓身边的姑娘……并没有什么问题?

    了能却急了, 他转身看着他师兄,道:“师兄,此事事关国运,你怎能胡,那丞相身边的女子,她本该命绝于四年前,延续道今日,分明就是有鬼!”

    其实了能还是懂一点推演的,李清璇原本的寿命,他还是能算出来的。至于后面扯到沈清璇魂魄的事情,那便是苏敏偷偷的了。

    杨桓纵是再好的修养,此时也是忍不住了,他语气不善,道:“难怪方才了慧大师你学艺不精,如此看来,还是有一些缘由的。本相方才已经了,那李清璇早就暴毙,如今本相身边的姑娘,不过是本相在回京的途中遇见的一个失了父母的孤儿。怎么,难道了能大师你是没记住么?”

    了能哑口无言,苏敏见情况不对,又使了方才那一招,哀哀戚戚地跪在杨桓身边,犹还带着哭腔,道:“丞相,我知道你护着她,是因为她是沈清璇,对不对?可是她已经成了恶鬼了,难道你还要这么护着她么?你难道真的要置我大商国运于不顾么?丞相,还请你顾全大局……”

    苏敏觉得自己的话能压着杨桓喘不过气来,是因为她是郡主,她从接收到教育就是大商的利益高于一切,她理所当然的觉得所有人都这么想。

    她还觉得杨桓必定是个顾全大局的人,所以才这么用话来压他。

    可杨桓却不这么觉得,现在在他心里,只有清璇是最重要的,况且四年前他因为顾全大局,在新婚之前赶去了南疆,这才有了后面这些种种,所以从那以后,他心中便没了什么大局,仅一个清璇而已。

    故而杨桓的回话毫不留情:

    “郡主乃是皇家金枝玉叶,如今怎么学了市井的泼妇胡言乱语?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清璇乃是恶鬼,难道是那个学艺不精的了能的推演么?那这又和诬陷又有和区别?”

    杨桓冷笑,又道:“郡主,你诬陷清璇,便等于诬陷了本相,诬陷了本相,那便是欺侮了我们杨氏一族,岂非是欺我杨氏无人耶?三年前你皇姐便害的本相发妻含恨而死,怎么,如今郡主又想重复你皇姐那老路了?”

    众人不寒而栗。

    重复你皇姐的老路,这话意有所指,这陷害丞相看重的人的经历相似,是不是结局也会相似?

    那五马分尸的结局……

    苏敏瞬间害怕了起来。她跪在地上,下意识地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可心中的恐惧却无限地延伸开来。

    方才了那样多触怒杨桓的话,其实苏敏都是不怕的。因为她觉得自己用“国运”来压杨桓,他必定不出什么。任他怎样权势无边,终究是他们苏家的家臣,他怎会把欺君罔上的事情摆在明面上?

    至于四年前的事情,不过是苏玉琳那个家伙自己蠢罢了,她非要大张旗鼓的欺负沈清璇,正好给了杨桓反击的理由。如今自己弄的隐蔽,难道杨桓还能把自己怎么样?

    等到顺顺利利地把清璇给除掉了,论功行赏的时候,正好让皇兄把自己指给杨桓,理由便是体谅他失了至亲,便将郡主下嫁于他。如此,外人还会称赞自己与皇兄,竟用一个皇家郡主补偿杨丞相为国牺牲。

    她如意算盘的好,却没想到杨桓根本不接招!

    杨桓甚至气定神闲地问她,是不是想走她皇姐的老路。

    怎么会这样?自己的计划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了能的面色宛若吃了米田共一般,青白青白的,他左右为难,既没哪个脸面推翻自己之前的言论,更不敢在了慧面前心口雌黄,触怒杨桓。他便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似乎这样别人便看不见他了一般。

    可杨桓却不想放过他。

    他牵着清璇,还是一副极其保护的姿态,踱步到了了能面前,笑意十分清寒:“大师,你之前的话,总要给本相一个解释,本相最是心疼手里牵着的这个女孩,你伤她一分,便是伤本相十分,如今本相心里,可是大大的不好受。”

    杨桓的目光若能化成实质,那了能一定被戳成了筛子,四处喷血的那种。

    了能自然害怕,抖抖索索的,连话也不清楚:“丞相……丞……啊,那个,师兄也了,僧学艺不精,当初推演清璇姐的命格,便是着实如此,可,可……”

    他不敢再下去了,因为杨桓的目光已经能隔空杀人了。

    早知道丞相如此看重这个丫头,污蔑人的这活他是死也不会接的啊!苏敏之前和自己,这姑娘并不是十分重要啊!可见苏敏那臭丫头为了骗自己下山还撒了谎。

    “丞相!”

    还是了慧大师缓缓出口:

    “丞相,在下的师弟不精于推演,却胡乱占卜,闹出了如今这么个荒唐局面,还请丞相谅解。不过为了给清璇姑娘一个清白,在下愿意给姑娘当场推演命格!”、杨桓冷若冰霜的面庞上这才多了一丝烟火气,他牵着嘴唇淡笑:“大师要如何测?可须本相给生辰八字?”

    了慧一笑:“不必,在下看手相即可。无须用八字那样繁琐。”

    杨桓心里也觉得,这样测一下对清璇比较好,毕竟就算今日之事压了下去,往后也难免会有人拿清璇这段经历事,还是这和尚想的周到。

    了慧便对着清璇的右手看了半晌,这才抬头道:“姑娘可是自幼没了父母?”

    清璇一愣,杨桓倒是反应过来了,这和尚帮着自己圆“清璇是孤儿”这个谎了,他便替清璇道:“正是,她自幼便没了父母,甚是可怜啊。”

    了慧大师点点头,又:“我看着姑娘的命格甚是坎坷,是否曾颠沛流离过?”

    清璇连连点头:“是呢,大师,我没了父母之后,便在清河一带流离失所,全靠大家接济我,这才活了下来。”

    众人不知这里面的玄机,还真以为这姑娘是个苦命的丫头,一时间大家便同情地看着清璇,贵妇人们甚至开始声谴责苏敏了,连这么个苦命的丫头都要欺负。

    沈夫人已经哭湿了一方帕子了,母女连心,况且她自四年前便不愿意相信自己唯一的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今日又听了苏敏的那些话,便当真以为眼前这个女孩,便是自己那苦命女儿的转世,且过的凄苦可怜,无人照拂。

    她怎能不伤心?沈天枢和沈庆刚在一边安慰,她却越哭越难以自抑,巴不得将清璇搂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了慧大师便抚须,严厉斥责了能:

    “师弟,你之前的推演真是一点道理也没有,我观这位女施主的手相,分明如常。你怎能将她扯到吸食国运上面去了?师父仙逝不久,你难道已经忘了他的教诲了么?平白无故,污人清白,简直有辱师门!”

    未曾料到师兄竟没有帮着自己话,了能赶紧跪在杨桓面前,身子抖地如同秋风中瑟瑟发抖的叶子,他一个劲的道:“怪只怪僧学艺不精,僧秉承师门教诲,自是以降妖除魔,乐善好施为己任,怎会加害清璇姑娘?不过是急着维护我大商罢了!还请丞相原谅!”

    杨桓却不算放过他,杨桓冷笑:

    “你之前言之凿凿,根本不像是学艺不精的模样,你露怯,不过是你师兄来了之后的事情,怎么,你还当本相是傻子不成?”

    “僧不敢!”

    了能一跪不起,精光的脑袋深深埋在了地下,忐忑不安地等着杨桓的发落。

    杨桓也不欲在这种事上同他掰扯,他只是幽幽道:“罢了,你学艺不精,本相懒怠查你究竟是真不精还是假不精。”

    了能一听这话,心中十分欣喜,难道丞相是不算追究自己的事情了么?可不过片刻,他便听见杨桓的话如同炸雷在自己耳边炸开一般。

    “可是你咄咄逼人,意图伤我丞相府的人,这可做不得假。可见你心中不敬本相,目无尊卑,本相也饶不了你!”

    了能终于察觉到了死亡的毕竟,他惶恐地看着杨桓的那玄色缎面的靴子一步步向自己靠近,他手足无措,却慌忙抱住了师兄了慧大师的腿,哀求道:“师兄救我,师兄救我!师父走之前还托你照顾我呢,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毕竟是从到大的师弟,纵使他多么十恶不赦,可看见她如今这幅可怜样,了慧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可他一抬头,便看见了百里策对自己的眼色。

    百里策面若寒霜,眯着眼睛,悄悄摇了摇头。、他在告诉自己,不许管!就由着杨桓去处置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了能。

    于是了慧叹了口气,道:“师弟,如今要处置你的,可是杨丞相,师兄亦帮不了你啊!”

    了能贪生怕死,他自然不愿意放过任何求生的机会,他直直跪向皇帝,泣道:“陛下,僧可是为了您啊,如今开罪了丞相,还请您饶了僧一命!”

    可皇帝也怕啊!

    皇帝本来趁着火力不再自己这边,躲在一边当缩头乌龟,如今这了能竟然将众人的目光引了过来,皇帝心中自然暗骂了能多事!

    本以为能借机收拾杨桓,可不知怎么弄的,又成自己理亏了!四年前就因为沈清璇那档子事,被杨桓收拾地够呛,今日……

    今日比之四年前,皇帝多了一个好帮手——镇南王一家。

    可今日之事牵扯了清璇,百里策怎会帮皇帝?百里策便把玩着手中的一根杂草,仿佛眼前之事额自己无关一般。

    世子不话,镇南王更是不敢话,他只能对皇帝歉意一笑,可却是不敢做别的事情的。

    皇帝慌了,指着了能怒骂:

    “你这混账!分明是你谋害丞相在先,却怎能将这浑水泼在朕身上?朕几时让你去害丞相身边的清璇姑娘呢?丞相如何处置你,皆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了能再也不能保持跪地的姿势了,他瘫在原地,却惊恐地看见杨桓朝自己走来,冷笑道:“你这双手,真是可惜了。”

    了能还未理解出这话是什么意思,一股锥形的痛便袭上心头,他吃痛,低头一看,却看见自己的双手血流如注,杨桓不知何时投来的匕首已经割下了自己的两只手!

    他这才后知后觉,明白了杨桓方才的话时什么意思。

    是因为自己这双手推演了错误的命格,所以丞相施加了报复,剁了自己的手。这才是方才他“可惜”的原因啊!

    了能心中却泛起了一阵窃喜,是不是此事便到此为止了?若是只没了一双手,那是不是还有活着的希望……

    可杨桓接下来的一番话却碎了他的念想。

    “来人,把他给本相捆起来,带回丞相府!本相后院的狼狗许久没食荤腥了,正好给它们尝尝鲜!”

    了能一听便晕了过去。

    士兵前来捆他的时候,才发觉这和尚底下衣裳湿湿的,仔细一看,竟是吓的尿了裤子。

    杨桓自然也不肯放过苏敏:

    “你可知你皇姐是怎样死的?”

    他这么问苏敏,苏敏直直的看着杨桓的眼睛,忽然很悲哀的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做,贤惠也好,孤注一掷也好,这个男人心里从来就只有一个沈清璇。

    没有人为她求情。苏煜今日没来,她唯一的靠山也不能给她撑腰了。

    “丞相愿意如何便如何罢,将我五马分尸算了!”

    其实心里还有最后一点点念想的吧?她想看看,这个男人会不会因为她的离去而有半分的怜惜。

    显然是没有的。

    杨桓甚至笑着:“如你所愿,本相成全你!念你侍奉了我母亲多年,这五马分尸的日子便由你来选,带你死后,本相会让你全尸下葬的。”

    皇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苏氏皇族的人在杨桓眼里,简直如蝼蚁一般低贱!可他没权没势,也只能弱弱劝一句:“丞相!明珠还,况且清璇姑娘不是也没事么……”

    “没事?”杨桓猛地盯着苏炎,冷声道:“若是他们的诡计成了,众人皆以为清璇是厉鬼,那可是要绑在木架上当众烧死的,且道士还会做法,令她永世不得超生!本相这么对她,已经看在了陛下的面子上了!”

    皇帝便真的不敢话了。继续当缩头乌龟。

    百里策见清璇真的无事了,便又走了出来,开始和杨桓斗智斗勇:“丞相,你这话实在于理不合,纵使郡主如何的错,也轮不着咱们做臣子的来处置罢?皇家的事,到底还是皇上了算,你看呢?”

    皇帝瞬间觉得世界史只有百里策一人是好人了,他连声道:“爱卿所言极是!”

    杨桓便冷哼,道:“那世子高见?”

    “不若将郡主下嫁南平侯,丞相看呢?”

    南平侯,是个出了名的残暴鳏夫,让苏敏以郡主至尊下嫁,也不失是一个残酷的惩罚。

    可杨桓今日就是想让苏敏死,自然是不愿意妥协的,所有伤害过清璇的人,他都会让他们用不见天日。

    百里策看透了杨桓的心思,便声道:“杨兄何必急于一时,先给皇帝个面子,咱们背后动手,一样的。”

    杨桓想想,觉得亦可,只要苏敏能死,便是好计谋。又看了眼了慧大师,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了慧肯定是百里策这家伙弄来的。

    也算是帮了大忙了,便给百里策一个面子好了。

    他这才不情愿的道:“那便按世子的去做。”

    **

    秋狩风波,历时五日,终于算是过去了。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苏煜日日到丞相府跪求杨桓饶恕自家妹子,甚至到杨家为奴为仆也愿意,可杨桓铁了心惩治苏敏,又不忍看老友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每每便让下人招待苏煜喝茶,可到底是不愿意见他。

    几日后苏敏匆忙出嫁,两家吹吹了许久,到了洞房之时,南平侯掀了新娘子的盖头,才惊觉苏敏早已断气,连身子都冷硬了,慌忙请了太医来看,可等到太医来了,苏敏的嘴里却钻了出了一条又大又白的虫子。

    那些稍微懂一些的人,都道那是蛊虫。

    据苏敏暴毙的那晚,其胞兄苏煜含泪将妹妹的尸首带了回去,郡王府披麻戴孝,苏煜在妹妹的灵位前发誓,死生不与杨桓相见,永生永世,必与杨桓争斗不休!

    这些都是后话,杨桓眼下正为一件事烦恼着。

    那就是沈天枢几度上门要人,要杨桓交出自己妹妹。杨桓本想拖延几天,可今天确实拖不得了。

    因为沈夫人和沈庆刚一起来了丞相府。

    岳母和岳父都到门口了,杨桓自然不敢摆谱,赔着脸将二老迎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