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永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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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

    百里策是咳嗽着醒来的, 胸中闷痒难耐,他大声的咳嗽,震落了树枝上的积雪,雪花洋洋洒洒落在他的脸上, 寒意彻骨。

    “嘶——”

    他方想挣扎着坐起,腿上却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费力抬头看自己的右腿, 却惊觉折断的树枝正死死地压着右腿,殷红的血染红了银白的雪堆。他动弹不得右腿, 便料想那腿定然已经折了。

    他不是个悲观的人。从那样高的山上跌落下来,他竟还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如今当务之急是得有个帮手, 帮他移开这块碍事的木头。

    他费力坐起来, 静坐着想了想接下来该做什么。可又一阵冷风吹来, 他的嗓子受了刺激, 又开始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

    仿佛要将心肝肺都咳出来一般, 肺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肆意的啃噬,张牙舞爪,他咳着咳着, 忽然觉得口中一阵腥味, 又咳嗽一声,竟生生吐出口血来。

    他不以为意, 伸手潦草抹去了血迹, 正算自己挪走那木头, 可喉间又是一痛,他猝不及防地又吐了一口鲜血。

    这大片鲜血喷洒在雪地里,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难道他如今的身子已经差到了这样的地步了么?

    “咔嚓。”

    有轻微的声响在身后响起,百里策瞬间警觉起来,此时自己虚弱,而若是他人来者不善,那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人!”

    后面竟没了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响起了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来:“世子,是我啊……你……你还好么?”

    姑娘受了好大的惊吓,话断断续续的,声音也的,生怕惹了世子的不高兴。

    百里策微愣片刻,这才想起来自己身边还有个姑娘,可不就是因为这个丫头,才让自己落了山底么?

    百里策对林蔓如倒是不怎么气的,总归这次落山,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就算这次侥幸避免了,还不知下次有事什么。

    他便道:“你过来帮个忙。”

    林蔓如一脸的纠结与害怕,似乎是担心百里策生气,故意哄自己过去“报复”她,可她更不敢不听百里策的话。

    她心翼翼地向前走一步,又走一步。一双眼睛盯着百里策的背影,似乎这样就能看出他在不在生气似的。

    “你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你可要记得,我落得现在这个地步,可是因为要送你回房,我现在让你帮个忙你都不愿意,你不怕我为难你哥哥?”

    林蔓如吓傻了,飞快地跑到百里策身前。她一看见满地的鲜血,便吓的“啊——”的一声尖叫出来。

    “世子……世子你看,这些血……”

    “嗯。”

    百里策眼神毫无波澜,就这么看着林蔓如,云淡风轻地道:“这些血是我吐出来的,那边一滩是因为这树枝砸断了我的脚,流的血。我方才叫你,就是想让你帮我把那树枝挪开,你可明白?”

    林蔓如呆呆点头,仿佛被这些鲜艳的红色吓的连魂也没有了,百里策都担心她到底听懂了自己的那些话没。

    林蔓如蹲在那粗壮的树枝前,几度将手放上去,轻轻使劲,却又不敢动作太大,生怕百里策疼了,便要处罚自己,顺便也处罚了哥哥,可是不用劲,那木头又挪不开,她心中害怕,竟然哭了起来。

    百里策头都痛了,自己难道把她怎么样了?竟然这就能哭出来?

    老天!这女人究竟有什么用!

    百里策忽然觉得自己呼吸都顺畅了,定是被这女人给气的!他看不下去林蔓如笨手笨脚的做事情,便索性弯腰,帮着林蔓如,吃力地挪动那块木头。

    木头与右腿接触的部分,早已被红色染透。

    “世子……”

    林蔓如看不得这样的惨象,竟又开始吧嗒吧嗒的掉眼泪。百里策嫌弃地看她一眼,将木头放到了边上,讪笑道:“哭有什么用,难道你的眼泪能将那木头挪到旁边去不成?”

    “可是……可是害怕……”

    “害怕?砸的是我,又不是你,你为何害怕?我再如何,难道还能和你一个女子计较不成?给我把眼泪憋回去,看得我心烦!”

    **

    皇帝派出的人还在不停的寻找,镇南王一家像疯了似的,大有掘地三尺的意思。

    到了下午,漫天大雪才停了下来。杨桓坐在禅房喝茶,孙符却有些急了:“杨桓兄,你百里策不会死了吧?”

    杨桓看他一眼,却不搭理他,还是只自顾自地喝茶。

    “嘿,跟你话呢!”孙符的语调拖的老长,仔细一听,还有些撒娇,他嬉皮笑脸地托腮坐在杨桓跟前,笑道:“杨大哥,我是真的担心啊,你他要是这么死了,父王肯定怀疑我啊,我肯定没好日子过!”

    “那又与我何干?”杨桓语气平淡:“百里策死了,自然对我更好,本相无须忧心。”

    “丞相,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让您相信本宫的诚意呀!您怎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杨桓一声轻笑,又不搭理他了。

    孙符还欲纠缠,可陈生却突然推门而入,跪地禀报:“丞相,太子,镇南王世子找到了!”

    “他找到了?”孙符面上居然还有些欣喜:“真好,他要是这么个死法,我还不高兴咧!”

    两人匆匆去了前厅,之间镇南王妃正搂着百里策哀哀哭泣,一边哭一边:“是母妃对不起你,为什么要送你到这个寺里面来……”

    镇南王一看见孙符,目光便如掺了刀尖的冰水一样凛冽,孙符吓了一跳,跳到了杨桓身后,低声委屈道:“我还真不想让他死呢。”

    皇帝面色欣慰,啊,肱股之臣没有中年丧子,是多么令人欣慰的事情啊。

    可林启生的脸色却异常的难看。

    脑海里的场景挥之不去。

    就在方才,有下人禀报找到了世子,他慌忙跑去看,就见自家妹子扶着百里策吃力的走着,那百里策的腿似乎折了,蔓如便撕下了衣襟的下摆,替他包扎伤口,她裙角还沾染了些许血迹,应当是百里策的。

    他们……他们二人昨日是在一起的么?他们孤男寡女,就这么过了一夜?

    若是没人知道,或许还能瞒天过海,可今日为了找百里策,京城里有点头脸的勋贵都来了,又看见他们二人衣衫褴褛相互扶持的模样……

    百里策倒不紧,可妹子怎么办!蔓如还那么年幼,她以后怎么办!

    林启生哪里还能高兴的起来,趁着众人不备,便将林蔓如抓了出去,好生盘问她,昨夜的雪崩究竟是怎么回事,百里策又有没有把她怎么样……

    只是不论事情原本究竟是什么样的,数日之后,京城中果然起了流言蜚语,有人言之凿凿,那天看见了镇南王世子与锦衣卫千户的妹妹衣不蔽体还相互依偎,两人还在雪地里过了整整一夜。

    甚至有人意有所指,世子并非真心娶沈家姑娘,不过是看中了尚书府的势力,这才被迫联姻,不然也不会婚前就与别的姑娘厮混。

    留言越来越多,也对百里策越来越不利。

    可百里策却不闻窗外事,他只是安心养腿伤,期间也总是咳血,但都不是很重。待到能下地走路的时候,他便与镇南王一同到沈家商量了婚期。

    据百里策当时很是诚恳,丝毫不估计腿还未痊愈,就给沈老爷子跪了下来,声泪俱下,也将沈庆刚这个汉子感动地流淌了热泪。

    订婚之后的波折总算是到此为止,沈家与百里家商量好了婚期,就定在一个月后。一个月后,正是春水初生之际,万物复苏,天地美好。

    其实镇南王妃巴不得他们立刻成婚,只不过沈夫人实在是想多留清璇一些时日,这才不得已推迟了一个月。

    **

    是夜,星汉皎皎,清璇坐在床边,看着满天繁星,托着腮等杨桓。

    她心中十分肯定,她就知道杨桓今日一定会来,因为今天是两家定下婚期的日子,他会来看看自己的,正好也可以顺便盘问他,两家订婚那晚他为何不来?为何让自己枯等了一整个晚上。

    并未等多久,她便听见熟悉的“吧嗒”声,便晓得又有人推开了她的窗户,她心里还有气,一看见杨桓来了,索性缩到床里面去了。

    “你躲我做什么?难不成和百里策定了亲,还不能让我看了?”

    丞相这话的实在是酸,可清璇却也气哼哼的,娇喝道:“你还知道来?你知不知道,我都要嫁给别人了,你还没事人一样?前些日子你还不来见我!”

    杨桓听着清璇的话里,似乎还带了鼻音,便知道这祖宗她又委屈了,他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吃醋,一把搂清璇入怀,刮她的鼻梁:“你都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和没事人似的?我这两天多忙,你可没看见!”

    清璇像是个生气的孩子,被大人哄了还越发的难过起来,她盯着杨桓,眼泪便留下来了:“你还有理了?那天百里策提亲,我也不能做主,分明就是爹爹的主意,我那天晚上就等着你来陪我呢,你还不来!”

    杨桓最是不能看清璇哭泣,他看那脸委屈的皱了起来,心就软了,哪里还有平日里威风八面的模样,他忙不迭用袖子给祖宗擦眼泪,哄道:“莫要难过了,那天我本来是想来的,可临时有事耽搁了。后来倒是想来见你,可你也知道,众人皆在灵云寺找百里策,我如何来见你?今日好不容易闲下来了,不久来哄你了?”

    清璇微愣,反应过来之后赌气一样的推开了杨桓,哼道:“谁要你哄?”

    “好好好,是你哄本相,行吧?”杨桓失笑,哼哼,祖宗还不乐意别人哄她呢。

    清璇别扭了一会,又慢慢冷静下来,她靠在杨桓怀里,道:“婚期定在一个月以后,爹娘的意思,我也不能什么,你当真让我一个月以后出嫁么?”

    杨桓听着这略带失落的语气,心中焉然一软,他将清璇搂地更紧了些,在她耳边轻语:“傻瓜,我怎么会让你嫁给他?我守着你还来不及,哪里能将你拱手送人?你且安心,我决计不会让你嫁给百里策那厮的,你先忍耐片刻,我会为你永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