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万更1

A+A-

    帝京十月的末尾, 天气慢慢的寒凉了起来,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秋雨, 天气间一片凉意。

    百里策的身子越发的不好的,不过是这样的时节,他已经披上了加了绒的大氅, 扶风送来了一杯热水, 他正好握在手中取暖。

    “她与苏煜当真只了那些?”

    他面上似笑非笑的,似乎是不能相信扶风的话似的。

    “回禀殿下, 太子妃与苏煜并未太久的话, 苏煜也并未什么关于杨桓的消息出来。”

    “哼,苏煜倒是学聪明了。”

    百里策不再做声, 只是在心里觉得,自己来商国差不多有半个月了, 与清璇的婚事是不是要抓紧了?

    他又咳嗽一声, 手心之间有淡淡血迹,一如往常。

    扶风看在眼里, 急在心上, 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他道:“殿下, 就算殿下想将太子妃的位置留给清璇姐, 可是将林家姑娘先娶了不是一样的么?不论林家姑娘是不是平妃, 可地位最尊崇的, 还是清璇姐啊。”

    百里策面上神情为怎么变动, 只是看着窗外无边的细雨,如丝如绸,他淡淡道:“自然是清璇过门,才能将林蔓如接进来的,他杨桓能给清璇的体面,我孙策也能给得起。再,本宫这身子,还不在乎这几日。”

    扶风有心再劝,可见百里策已经面露不耐之色,终是悻悻退下。

    **

    婚期定在两天后。

    的确很仓促,可是却无人敢反对。

    朝中的大臣皆是百里策诈死之后被杨桓提拔上来的,自然与百里策不是一个阵营的了,如今百里策带着人杀进了帝京,众人如何能不慌张?

    况且,如今最坏的情况是,皇帝已经整整十日没露面了。

    皇帝没露面,这能明什么?

    人心惶惶,众大臣早朝之时,看着空荡荡的龙椅,心中忐忑,终于有忠心耿耿的大臣忍不住质问百里策:“卫太子殿下!您虽贵为太子,可终究是卫国的太子,怎能随意主持我大商的朝政?再者,吾皇究竟去了哪里,为何每日都见不到陛下?臣等要求,去见见陛下,确保陛下安康!”

    百里策在龙椅边上,命工匠装了一个纹了四爪金龙的金椅,他此刻正悠闲地靠在椅子上,看着那大臣言辞恳切,轻蔑的笑了出来:“本宫早就过,你们的皇帝龙体抱恙,卧病在床,一时半会是不能早朝的,怎么,你们还要把你们生病的皇帝抬上来不成?”

    阶下的臣子怒的眉毛倒竖,却听百里策轻轻笑:“再了,就你们那皇帝上来,难不成还能怎样?朝中的事情,难道他能解决么?从前杨桓在的时候,还能帮着处理一些,如今杨桓不在了,本宫心善,见不得你们乱成一锅粥,自然是要来帮帮你们的。”、这话是当真戳到了众人的痛点上去了,马上就有御史站了出来,气势汹汹地怒道:“卑鄙无耻!丞相失踪,难道不是太子搞的鬼?如今你冲到我商国京城,李代桃僵,主持我商国朝政,又是何道理!你软禁我商国皇帝,陷害我商国丞相,竟……竟还觊觎我大商的丞相夫人!

    狼子野心,其罪当诛!”

    百里策还是脾气好的,若不是十分紧要的事情,他还不至于当众动怒,此刻被人这样,他也只是抿唇浅笑,手中折扇轻摇,仿佛眼前这人口诛笔伐的不是自己一样。

    他风华隽朗,霁月清风,倒不像个王公贵族,反而像个浊世公子,翩若惊鸿,遗世独立。

    他毫不生气,甚至浅笑着:

    “你完了?还有无别的要了?”

    这声音柔和,仿佛三月清风一样温暖,无害,甚至暖人心脾。

    若是熟知他的人,比如扶风,此刻定然不会再什么触怒于他的话,因为扶风知道,百里策的性格,惯会将惊天的怒火藏在和煦的外表之下。

    可商国的御史却不会,他不了解百里策的品行,他只回当着太子真是中看不中用的废物,惧怕于自己的诛心之词。

    可若是当真如表面这般温和,又怎能以雷霆手段诛杀亲弟,替楚夫人报仇,顺利回卫国做太子?

    于是御史便听见面前这太子缓缓道:“本来本宫不欲与你们解释这许多的问题,可既然你当众问本宫了,本宫若是不,仿佛是不给你面子一样。”

    他缓缓站了起来,手中依旧折扇轻摇,缓步走到那御史面前,摇摇头道:“你倒是个硬骨头。”

    他环视众人,诸人皆在那目光中看到了雷霆万钧的气势,一时惧与威压,竟不敢动弹,他却在这时道:“你们的没错,你们的皇帝是本宫囚的,杨桓亦是被本宫的军队伏击的,至于清璇,原本就是与我有婚约,哪怕杨桓定下了与她的婚事,本宫如今要娶她过门,难道还要谁首肯不成!”

    他陡然加重了语气,原本义正言辞的御史竟吓的一抖,不敢出声了。

    满意与众人的反应,百里策轻哼一声,接着缓缓道:“你们最好祈祷我与阿璇感情深厚,恩爱长久,这样本宫心情好,还能让你们商国活着,若是本宫那日不高兴了,卫国的铁骑长驱直入,必定是要将你们商国纳入我大卫的版图!”

    这话太重,众人噤若寒蝉,却当真是什么也不敢了。

    可百里策仿佛却没消气一样,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手中折扇合上,道:“本宫到底是对你们太仁慈了,你们竟敢如此放肆,看来今日,本宫是要立个威了……”

    他的语气骤然变得危险,方才两位言官立刻觉得脚底寒意四起,脑子里一片模糊,只觉得自己身处悬崖。

    “来人,将这两人拖出去,在菜市扒皮抽骨,至于他们的家眷……”

    他微微歪了脑袋,嘴角浮现了笑意,他道:“全家都拖入教司坊。”

    两位言官皆震惊!

    教司坊……那种声色犬马的地方,女子去了那种地方,一生的清白便都没有了,可若是男子去了那种地方……

    御史自然受不了奇耻大辱,他怒吼道:“庶子!你好歹毒的心!”

    百里策却笑,仿佛将他这句话当成了夸赞一般,他还慢悠悠的道:“早就听闻你们京城南风盛行,如今一看,当真是传言非虚。”

    ……

    菜市的惨叫和女眷的啼哭自然传不到尚书府的深闺中,清璇在后宅,对前朝的变故自然毫不知情,她只是奇怪,为何最近的侍女,看她的眼神变得如此奇怪。

    譬如她若是稍微被茶水烫了一下,不过微微蹙了眉头,那些侍女便惶恐地跪下,呜呜咽咽的求饶,着:“太子妃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云云。

    清璇很是不喜欢旁人喊她:“太子妃”,可每每一出这样的话,那些侍女们便更加惶恐,几乎是快要哭出来地道:“太子殿下的命令,奴婢们当真不敢违背,还请太子妃体谅!”

    清璇便软了心,不再计较这些她们的称呼了,毕竟百里策的手段,她还是知道的。

    可是清璇一直不知道侍女们为何忽然变得心谨慎了起来,直到有一天,她听见了侍女们的谈话:“……喂,你听了么?御史大人一家,都被发配到教司坊了。”

    “……啊?此当真?我怎么听,他们家男丁也去了……去了教司坊?”

    另一个侍女便拍着胸脯道:“可不是么?那些家里俊俏的男丁,全部被带到南风馆去了,御史长子受不了这个耻辱,直接悬梁自尽了!”

    “吓,”另一个侍女受了好大惊吓:“这卫太子可真是厉害,也真是……残忍的很啊……”

    她对面那个侍女便拍着她的手,紧张兮兮的道:“可不是,最近我看着姐都害怕,生怕姐哪里不舒服了,太子殿下生了气,就要发落我。”

    ……

    两人又讲了好久的话,清璇听的云里雾里,可总算是听明白了。

    御史一家应当是得罪了百里策,所以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以至于府中的丫鬟心中害怕,这才对自己态度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好狠的人啊。

    晚间百里策照例过来看看清璇,这些日子一直如此,虽无论是卫国还是商国,都有大婚前,男方和女方不能相见的规矩,可是百里策要进来看清璇,难道还有谁能拦着?

    想拦的人,结局自行参考御史一家。

    于是百里策堂而皇之的进了亭芜院,陪清璇一起用晚膳。

    晚膳四菜一汤,清淡的很,正是清璇的胃口。

    百里策曾经嫌弃尚书府给清璇的伙食不够好,还差点发脾气,后来才知道清璇就是这个清淡的口味,便也不怎么管了,正是隔三差五的送些什么灵芝之类的东西过来,还对清璇:“你平日吃的清淡,你既喜欢这样,我也不管你,可你总要记得吃些旁的补一补,你年纪,吃的这样少,我看的都害怕。”

    不得不,他在清璇面前极少摆什么架子,几乎从不自称“本宫”,亦是体贴入微,明察秋毫,事无巨细。

    今日百里策似乎心情甚好,坐在清璇身边,一边自己吃,一边欣赏清璇用膳的模样,还替她夹了不少菜,一边夹一边:“你多吃一些,看你瘦的。”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浅笑着,俯在清璇耳边轻轻道:“你看看你,这般的瘦,以后看别饿着了本宫的孩儿了。”

    清璇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阵亡在此了一般,只是碍着他在身边,无法发作,只能忍着。

    仿佛察觉了清璇的不自在一样,百里策却毫不介意,又替清璇盛了一碗汤,道:“我知你不乐意嫁与我做太子妃,可是这事却由不得你,你我成婚后,最好是早点要个孩子,否则父王哪里不好,不论是世子还是郡主,总要有个孩子堵住父王和臣工的嘴。”

    清璇也不争辩,只是道:

    “我……我听闻了御史家的事了。”

    百里策明显一愣,却不动声色,轻笑道:“你是怪我手段太强硬了?可我也没办法,你知道的,那些文官难缠的很,我若不是手段强硬些,恐怕还镇不住他们。”

    清璇轻轻“嗯”了一声,难得的没有和百里策因为这些事吵起来。

    百里策还很意外,按照清璇的性格,此刻两人应该没有那么和谐,怎么呢……按照惯例,清璇应该已经把碗中的汤撒到自己身上才对。

    果然,他听清璇缓缓道:

    “你看……能不能放过他们家的女眷?我从前与御史长女私交甚好,实在不忍心……”

    果然,清璇只有在求他办事的时候,才能像个妻子一般温柔。

    即便是这样,百里策还是很受用的,他笑道:“为何不可,我娘子的话,我为何不好好去办?你且放心,我今晚便将她带到你面前。”

    他起身就要出去,看见清璇眼中有担忧之色,皱眉略略思索,便道:“我知你担心什么,她们那些人到了教司坊,是要先歇息几天的……嗯……是教司坊里的人要教她们些规矩,如今你那手帕交其实还是清白之身,你无须忧虑。”

    清璇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暗道了声“万幸”。

    不料就在此时,已经踏出房门的百里策忽然转身,深深看着清璇,道:“阿璇,你要知道,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总不会去做,去让你难过的。即便你今日不和我,我已不会让让御史长女如何。杨桓能给你的东西,我只多不少,你从此以后,安安心心地跟着我,勿要再想其他了。”

    **

    此后几日,风平浪静,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若唯一不同的,就是清璇屋里的侍女连番被换,且换的很隐蔽,一天就换那么两三个,清璇逗察觉不出。

    待到房中熟悉的人全都被换完之后,清璇才终于发现出一些不对出来,她免不了要歪着脑袋看百里策,百里策便笑着:“你怕是不知,这些丫鬟是同一批买进来的,卖身契到期的时间也差不多,你看看这几日房中的姑娘,是不是一日一日的不同的?皆是因为最近是她们收拾东西回家的日子了。”

    清璇想想,也觉得甚是有道理,毕竟对那些丫鬟也并不是非常熟悉,故而百里策这么,她也不想再追究了。

    可是清璇不知道的是,最近几日,后院的狼狗叫的一场凶猛。

    月光之下,百里策站在院墙边上,一袭玄衣,像是从深夜来的使者一样,目光也冰冷难融,他对着后面跪成一排的丫鬟道:“看见前面的狼狗是怎么吃人了的么?从此之后,再敢在主子面前嚼是非的,皆是这般的下场!”

    那些侍女不过是十几岁的女孩子,此刻借着月光看见了眼前的惨样,那昔日相伴的姐妹,正被几条狼狗争夺,尸骨纵横,鲜血淋漓,白骨森森,当真是一辈子都不敢忘记的惨象。

    谁还敢在清璇的院子里多那么一句话?

    **

    南疆总是比京城要炎热许多的,京城已经披上了轻裘的时节,南疆的人们却还穿着短衣,仿佛不知天寒为何物。

    南疆部落甚多,有一个地位最高的部族是巫族,巫族据能有通天的能力,百里策几度想收归己用,可巫族的人甚是高傲,屡屡拒绝百里策的“好意”。

    “族长,属下方才收到消息,是卫国的军队将我们南疆包围了!”

    “什么!”坐在上首的中年男人勃然大怒:“混账孙策,觊觎我南疆,居然要出兵围堵我南疆!”

    跪下下面的属下继续道:

    “这次卫国架了他们军中的火器,只恐,只恐……”只恐我们不敌啊。

    巫族族长忽然垂下了脑袋,深深叹气。

    这南疆虽什么都好,但其实有一条劣势大家都明白,那便是——不通火器。

    西南民风淳朴,他们的礼法规矩皆是传承自先祖,亦没有钻研旁的东西,故而卫国一旦架了火器在阵前,他们便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们整个西南,竟没有一个部族会制造火器。

    那巫族的族长终于怒道:

    “混账东西,孙策那庶子,在京城不是已经要迎娶他的太子妃了么!怎么还有闲工夫来惹我们西南!”

    跪着的属下立刻附和道:

    “孙策在商国京城的确要迎娶太子妃了,就在明日,孙策便要在京城中迎娶尚书府家的大姐沈清璇……”

    “哐当!”

    一声闷响自隔壁的房中传来,巫族族长一愣,不过片刻,他便看见他的宝贝女儿欢呼着从房中跑出来,想一直蹁跹的蝴蝶,飞到他的面前,开心道:“爹,方才那个人醒了!”

    **

    杨桓那日的确被埋伏的军队伏击了,那只军队凶猛异常,几乎全歼了他带去的人马。

    山谷里的那场战斗实在是太过血腥,他只记得漫山遍野皆是浓烈的血腥味,,他中了敌人的暗箭,从悬崖上坠落而下,在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随后的几天,真的和死了一样。

    没有知觉,没有意识,他便是这样昏迷了许多天,直到他隐隐约约地听见了有人了一句话:“……孙策在商国京城的确要迎娶太子妃了,就在明日,孙策便要在京城中迎娶尚书府家的大姐沈清璇……”

    是谁在话?

    他们在什么?

    是谁要娶清璇?

    ……

    心中强烈的冲动令他竟然动弹了起来,他费力睁开双眼,被阳光刺痛了眼睛,可却也无暇顾及这些,他想翻身下床,去找话的人问个明白。

    可也许是睡了太久的缘故,他竟然四肢乏力,动作僵硬,不过是起身这么个简单的动作,他竟然能滚下了床榻,跌在了地上。

    这才有了那“哐当”一声。

    这一声可不得了,惊动了巫族族长的掌上明珠,姑娘开心坏了,哪里管得了阿爹在忙什么?不由分的便拉着她爹爹进来看杨桓。

    丫头十几岁的年纪,脸上满是骄傲:“爹爹,你看,他醒了呢,是我照顾的。”

    巫族族长便看着杨桓苍白的脸,实话,心里不好受。

    妈的,这几天为了照顾你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我家宝贝女儿都不搭理我了,天天粘在你这里,你可算是醒了啊,子!

    他便道:

    “此地是西南巫族,你前些日子全身是血,昏迷不醒,被明珠捡了回来,悉心照顾了你十余天,你今日总算是醒了。”

    杨桓脑子里还是乱乱的,他哪里顾得上巫族族长的话?执意问道:“不知方才是谁……孙策要迎娶沈家的姐?”

    那族长脸上一僵,啧,这子怎么那么奇怪?刚醒酒问人家卫太子娶媳妇?

    他当时就不开心了,我家女儿辛辛苦苦救了你,你竟然不道个谢!可见这人并非什么良善之辈!

    他冷声道:

    “我看你还是好生歇息罢!养好了身子就走人,明珠最近在学医术,看见受伤的,不论什么人都要捡回来……”

    公主立刻就不高兴了,明珠看着杨桓面色伤神,还以为是她爹爹的缘故,他生气的道:“爹,你看看你!你看看你把人家给吓的!”

    巫族族长最是疼爱女儿,看女儿生气了,那还不得投降?他勉强挤了一个笑出来,道:“是爹的不好,爹往后不了还不成?”

    明珠虽脸色还是不太好,可总归是比方才要好上了许多,等他彻底走了之后,杨桓才拽着明珠道:“那个是你爹?”

    明珠还一脸的骄傲:“可不是?你是外乡人吧?嘿嘿,我告诉你,我爹可了不起呢,他是西南巫族的族长,怎么样,厉害吧?”

    杨桓的心思却哪里在这上面?他厉声问道:“那方才他的,都是真的?”

    丫头明显被吓着了,声音也有点抖,道:“他什么了啊?”

    “卫太子要娶尚书沈家的姑娘,是真是假?”

    丫头也是个心大的,这会便不紧张了,道:“正是呢,你都不知道,商国的丞相失踪后不久啊,那卫国太子就带着军队跑到人家商国京城里面去了呢,明日就是他的大婚了,不过我怎么听沈家那姑娘和杨桓也有那么一点关系……啧,乱乱的。”

    ……

    明珠后面什么,杨桓都没有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百里策明日大婚的事情。

    百里策,肯定强迫阿璇了,自己又没能在阿璇需要的时候去保护她,阿璇……她时不时怨恨自己了?

    百里策,我杨桓是绝对不会让你娶到阿璇的,你且等着!

    **

    次日的京城,热闹非凡。

    久被幽禁的皇帝也被百里策放了出来,特许来参加百里策的大婚,家家户户贴上了红绸、红灯笼,来庆祝两个新人的婚礼。

    沈家自然是不同意这门婚事,可是事到如今,百里策其实没有给沈家多少选择的空间,要么嫁女儿,要么亡国,这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正确选择的。

    沈老爷子到底是不忍心亲眼看着女儿这么嫁出去,他早在大婚前几天便搬到了灵云寺去了,远离大婚的热闹,可到底却远离不了心中的愧疚,哪怕是在灵云寺,沈庆刚依旧心如刀割。

    可却无可奈何。

    沈家的送嫁,便由沈天枢来完成了。

    沈天枢为妹妹盖上了红盖头,却忍不住酸了鼻子,清璇看出哥哥心情不好了,便扯扯他的衣袖,勉强笑:“哥哥,我无事的,你难过什么,太子妃这么好的位置,旁的人求都求不来呢。”

    沈天枢却叹道:

    “我们沈家,何曾想过要让你做太子妃了?不过是想你平平安安,一声顺遂罢了,你如今被迫卷入了这些错事,我身为兄长,竟帮你不得。”

    良辰吉时终是是块到了,沈天枢背着清璇,将她送进了花轿。

    百里策自然早早就到了,他今日当真是春风得意。沈天枢看着他,自然是笑不出来的,他只是低声警告道:‘“你往后若是敢负了我妹子,我拼了这性命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大哥的哪里话?”百里策十分认真的道:“我千辛万苦娶了清璇回家,又怎会负了她?自然是要好好宠着了。”

    沈天枢犹不放心,又道:

    “倘若我知道你那个平妻敢把清璇怎么样……”

    百里策却按在了沈天枢青筋暴露的手上,十分认真的道:“她不过是个摆设罢了,我发誓,终生不会碰她半分,若有违逆,天雷劈!”

    沈天枢未曾料到他竟会出如此狠厉的话出来,微愣,不过这愣神的功夫,花轿已经缓缓启程了。

    卫太子娶亲,阵仗十分的庞大。

    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出了房门,跪在街道两侧,百里策骑马,护送在花轿旁边,那队伍前头的人垂着唢呐,一路吹吹,到了镇南王府门口,便停下了脚步。

    镇南王府门口,早就有一群人等着了,百里策展颜一笑,俯身便背起了花轿中的清璇,过了火盆,便将清璇接进了房中。

    一路很是顺畅,百里策心情极好。

    他在前厅与来庆贺的官员觥筹交错,清璇便在后宅坐立难安。

    尤其是时间渐渐消逝,夕阳西沉,余晖洒遍房间的时候,清璇的心,一下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太阳快落山了……而他……百里策,他真的要来了么?

    今天过后,是不是自己真的要成了卫国的太子妃了?今生今世,是不是永远都与杨桓再无任何可能了?

    心头的无助感缓缓升起,真是可笑,在夕阳将领之前,心头还有一层隐秘的期盼,竟然一直以为,杨桓会带着兵马冲过来,把自己救出去。

    可是夜晚渐渐降临,杨桓却没有任何动静。

    是啊,他自己都生死不明,怎么能来久自己呢?

    杨桓……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眼泪顺着脸颊缓缓落下,她皱着眉,倔强的用袖子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他已经不在了,没有人为自己擦眼泪了。

    清璇又摸向了自己的腰间,她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心也缓缓的放了下来。幸好,幸好它还在。

    **

    再热闹的宴席也有散去的时候,再加上百里策本就心不在宴席,自然也无人敢强留他。

    百里策不过推托几句,便急匆匆去了后宅。

    想想便心神荡漾,肖想了许多年,争取了许多年的佳人,就坐在后宅里等着自己,如何能不心驰神往?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后宅布置的很是喜庆,此刻静悄悄的,仿佛在等他这个男主人一样。嗯,对,是这么宅子的女主人在等他这个男主人。

    这么一想,百里策的心里又舒坦了起来。

    他推开门,果然看见清璇坐在床边上,她这么坐着,确实在等他。百里策喝了不少酒,可在看到清璇的时候,他才察觉自己原来醉了。

    他皱了眉,觉得清璇很不乖,嗔怪着道:“阿璇……你怎么如此顽皮,你不晓得红盖头需要……需要丈夫来掀么?”

    他喝了不少酒,此刻连话都吃力,断断续续的,可没有平时的利落。

    清璇也觉得,他应当是醉的不轻了,应当……应当连自保都成了问题罢?

    百里策看见了房中还站着许多侍候的下人,眉头皱的更深了:“你们……你们都给本宫下去,本宫……本宫要和太子妃单独相处……”

    那些下人哪里还敢别的,立刻鱼贯而出了。

    他像个孩子一样躺在了清璇怀里,眼睛半睁着,感叹道:“阿璇,你知道我为了娶你,费了多少心力么?我费劲波折,总算是把你娶到了。”

    他看着清璇,开心的笑着,不一会又皱了眉头,道:“你为何不笑?哦……我仿佛想起来了,你并不愿意嫁给本宫的,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本宫心悦你呀。”

    他的理所当然,清璇忽然问道:

    “你心悦我,我便要一定嫁给你么?”

    “自然是的 ,我要的人,一定要得到。”

    清璇又:“所有你便要杀了杨桓,甚至欺侮我商国?”

    这回百里策明显愣了一下,一会之后,他又浅笑:“如果你非是这样的,那便是如此了。”

    他果然杀了杨桓!

    一阵寒意升起,清璇不由得又摸了摸腰间那硬物,仿佛这样能让自己更安心似的。

    百里策靠着清璇眯了一会,仿佛酒劲过去了一些,他忽然睁开了眼睛,对着清璇笑道:“阿璇,时候不早了,你是不是,该服侍你的夫君就寝了?”

    清璇一颤,道:

    “你……你做什么……”

    很明显,这是一句废话,百里策听了,竟还大笑了起来,这笑声极其的爽朗,他笑道:“洞房花烛夜,我让你做什么,难道你还不清楚么?难道……难道娘子要在为夫面前装傻不成?”

    虽然事先的设想很好,可真正到了这一步,清璇还是紧张了,摸向腰间的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你别过来……”

    清璇本能的向后缩,百里策却紧紧跟上,不过眨眼间,百里策便已经将清璇逼到了床上的死角。

    他还心情甚好,欣赏着清璇的慌乱,修长的手指拂过她垂下的刘海,笑道:“怎么,害怕了?”

    “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

    清璇的声音在颤抖,于久经沙场的百里策而言,不过是在看个年幼的奶狗在龇牙一样,他面无表情的抽出了清璇绑在腰带中的匕首,道:“不然你就用这把刀杀了我,是不是?”

    清璇被百里策的动作吓的脸色发白,一时间竟然忘了呼吸。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他竟然知道我要杀他……

    清璇索性闭上眼,恨恨道:

    “既然如此,太子殿下便杀了我罢!只是别告诉我爹娘,免得他们伤心。”

    清璇闭着眼,自然没看见百里策眼中的痛色,不过是一闪而逝,百里策对自己的情绪,向来伪装的极好。

    不过是一瞬的功夫,他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他复又变成之前那副轻佻的模样,笑道:“你为何会觉得我要杀你?”

    清璇依旧闭着眼,道:“太子殿下不是一向睚眦必报?我对殿下动了杀心,殿下自然不会放过我的!”

    百里策便轻笑:

    “你知不知道,我从眼睛就好,明察秋毫,我虽喝醉,却一进来便觉得你的腰带不对劲。”

    清璇因为惊讶而睁大了双眼,她看着百里策,百里策却:“我进来,你飞快的将手放在了腰带上,那种本能的动作,我就知道你不想让我知道你腰带里放了什么东西,而这东西,肯定对我不利。”

    他又:“我靠在你身上,也能察觉出,那地方硬邦邦的,肯定是凶器了。”

    清璇竟无话可,他竟然是如此细致的一个人啊。

    百里策却仿佛完全不生气一样,还能笑得灿烂:“不过太子妃,你总算有一句话的是对的。”

    清璇喃喃疏导哦:“那一句?”

    “我是当然不会放过你的了,。”

    还没等清璇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百里策便猛地起身而上,将清璇牢牢地压在了自己身下,清璇被压的扁扁的,还听见这人在自己耳畔轻语:“太子妃,本宫觉得,就是本宫对你太好了,让你恃宠而骄,不知道和为夫纲,竟然还生出了谋害你丈夫的心思出来,今夜本宫便要好好调、教太子妃,震一震夫纲,免得到时候,父王你不懂规矩。”

    清璇急的快哭了出来,她拼命挣扎着,无助地喊着:“你放开我……呜……我恨你……”

    可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百里策却根本不回应她,反而手上的动作更重了起来,他撕下清璇的一截裙摆,将清璇的一只手绑在了床柱上。

    他笑起来,鬼魅一般,他道:

    “太子妃莫要心急,长夜漫漫,我两的时辰,还早呢。”

    **

    西南距离商国的京城甚远策马而来,也要整整三天的时间。

    而就在这条去京城的路上,却有一队人马,昼夜不停,急急赶路。

    明珠熟知马性,骑马也甚是稳当,他有点不放心,看着身边这疾驰的男人,终是忍不住到:“丞相,你不休息一会吗?”

    明珠已经知道杨桓的身份了,昨日杨桓去找了巫族族长,主动挑明了身份,并借兵三千,明珠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救了一个什么养大人物!

    这人物太大了好吗?大到他妈的拎不起来!

    杨桓似乎是有急事,与巫族族长的谈话也言简意赅:“族长,此事若能成,从此之后,我大商不仅帮南疆驱逐卫贼,且立誓百年之内,不干涉巫族内政,许巫族兵马自治,如此可行?”

    这诱惑太大了,大到巫族族长立刻就拨了三千兵马给杨桓,明珠哭喊撒娇了半宿,终于如愿以偿的跟了过来。

    其实心里是钦慕杨桓这样气概的男人罢?、明珠侧首,看着杨桓的侧颜,心中便莫名的满足。

    “不能休息。”杨桓忽然回答了她的问题。

    明珠吓了一条,就问道:“为何不能休息?将士们已经整整一天了,再不休息,人和马都吃不消。”

    杨桓仿佛轻轻叹了一口气,周围的风太大,明珠没能听清他叹息的身影:“她还在等我。”

    杨桓话了半截,便停了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明珠以为他专心赶路,无暇话的当口,杨桓忽然又:“快要来不及了,我不能让她失望了。”

    明珠觉得自己或许知道杨桓口中的“她”是谁。

    是一个名字叫“清璇”的姑娘吗?

    应当是了,杨桓在昏迷的那几天,经常在昏迷中呼喊她的名字呢。这次急匆匆的回京城,也是为了那个姑娘吧?

    她可真是个幸福的姑娘呢。

    明珠这么想着,心里不知怎么的,空落落的,还有些难受。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