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浓情着淡彩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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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芜抬手去摸:“我头上怎么了?”

    蓝姬:“你头上长了好多草!”

    可不是长草了么,岁芜的满头黑发全变成了绿色的细叶草, 还在茁壮生长, 一直延伸到地上, 盘了厚厚一堆。

    正巧这时有个醉汉甩着条细溜长的灰色尾巴路过,被岁芜的头发绊倒了,扯着嗓子开骂:“谁他娘的跑这儿做窝呢,长没长眼睛啊!”

    岁芜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店里养了大耗子, 给你添麻烦了!”

    “你他娘的什嘛?!”醉汉蹦起来就朝岁芜的膝盖上踢,被宋彩给提溜个正着。宋彩把大耗子扔下了楼,擦了擦手:“真的好大,不愧是半妖族, 连耗子都长了张人脸。”

    蓝姬默默道:“那好像是客人……”

    三人同时沉默, 岁芜轻咳一声:“要不要再来一杯?”

    蓝姬:“好好, 这杯我敬你们!”

    宋彩:“……也敬那位客人。”

    这杯刚消,蓝姬的白色蛟尾噗地一下冒了出来, 由于体积太大, 直接把包房的酒桌都给顶翻了,酒壶滚落到地上。

    岁芜扶住酒桌,宋彩则弯腰去捡酒壶, 却发现那酒壶有好几道重影。他赶紧坐回了凳子上,道:“我才喝了一杯就醉了?公主殿下,你确定这种酒对人体无害吗?”

    蓝姬摇摇头:“没听啊,来这儿玩的也不只有半妖族民, 还有少部分人族的家眷,这种化形酒是游戏用的,不可能有危害。”

    宋彩:“我知道半妖喝了会化原形,人喝了会不会出现头昏脑涨之类的副作用?”

    蓝姬:“不会,除非你喝多了。”

    宋彩望着眼前摇摇晃晃的两道人影,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清醒了过来:“不对不对,这酒里可能还加了别的东西。”

    岁芜也道:“我……我开始头晕了!”

    此时蓝姬也察觉到异常,扶着桌角堪堪撑住,骂道:“好个卖假酒的,看我不拆了他的心肝肚肺拿来泡酒!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抓人!”

    “不不,不是假酒的问题,我们可能中毒了!”岁芜拎起自己绿惨惨的头发就往蓝姬嘴里塞,“来,吃我的头发能解毒!”

    完又甩了一绺给宋彩,三人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胡啃狂扯起来。楼下喝酒的全都看呆了,先是一阵可怕的静默,而后议论声如潮水涌动。

    “那个俊俏的郎君要是只绵羊我可以理解,但那条白尾巴的不是蛇吗?蛇也吃草”

    “蛇是重点吗?重点是那草!嘶,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啊,这草看起来应该是半妖,但她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搞上的呢,人……和草??”

    “谁就一定是人和草了,搞不好人家不是半妖,就是草成精了!”

    “那就是草和草???”

    ……

    这时木质楼梯上传来沉重而快速的咚咚声,楼下有人叫道:“那不是那谁嘛,他怎么来了,又来给他家兄弟出头啊?”

    “我们还是快走吧,待会儿有的砸了!”

    “砸就砸呗,老板娘在呢,砸多少赔多少。我们先躲边上看看热闹,有好戏看了!”

    ……

    宋彩扭头一瞧,巨大的阴影笼罩了过来,墙一般堵住了二楼的走廊。他把两个女孩子挡在身后,朝着斜上方六十度望去:“你是谁?”

    对方那像是蒙在牛皮鼓里的声音闷闷地响起:“我是玉面犀牛牛平安,是你们欺负了我兄弟?”

    “玉米面……犀牛牛?还挺萌,”宋彩东张西望,“这位大哥,你叫平安啊?那你兄弟又是谁?没见着啊。”

    对方勃然大怒:“我我是犀牛!牛平安!你这子是不是故意找茬?”

    宋彩:“好好好,算我耳背,那你兄弟到底是谁?”

    大犀牛一脚跺下去,轰地跺烂了走廊地板,地板陷漏,露出了磨盘那么大的一个坑。他声如洪钟,气吞山河:“我兄弟就是灰皮鼠,他好端端在这里喝酒,被人做了个鸟窝绊倒了不,还从二楼扔了下去,是不是你们干的?”

    “这个……不认识,没印象了,”宋彩掩饰性轻咳,转向身后,“你们有印象吗?”

    岁芜:“什么做窝不做窝的,谁会在酒馆里做窝啊,不清楚。”

    蓝姬:“就是,完全没印象。”

    大犀牛:“……”

    哑了片刻,大犀牛鼻孔喷粗气:“你们好生无赖!地上这是什么,先把这堆草藏起来再撒谎也不迟!我牛平安还从来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岂有此理,我呸!”

    身后飞来一物,大犀牛倏地夹住:“什么人偷袭我?!”

    老板娘尖细的声音传来:“偷袭你大爷!这是这个月的账本,砸烂了东西自己记!”

    大犀牛态度急转:“好好,谢谢老板娘!扰了老板娘!”

    宋彩:“……”

    宋彩的右手伸进怀里,算去拿那一叠钱,然后像电视剧里那样甩到对方脸上,豪迈地一句:“这是抚恤金,多的算是费。”

    ——他想这么干好久了,而且已经幻想出大犀牛拿到钱之后点头哈腰向他道谢的情景。

    可蓝姬剥夺了这个机会。

    她的侧影出现在宋彩的余光里,正以均匀的速度逐渐升高。宋彩缓缓转头,发现她从腰部以下完全变成了蛟尾,正凭着蛟尾的力量“站立”,最终升高到视线和大犀牛平齐。

    “你找死吗?”蓝姬阴沉沉道。

    大犀牛不认识她,上下量一番:“怎么,还不让了,我家兄弟因为这个身份就自卑,你们这么一弄,对他的自信心击很大!所以我牛平安今天必须给兄弟讨个法,你们全都去给他……嗷——”

    震天动地一声嚎,大犀牛已经消失在眼前。楼下传来轰隆声,桌桌椅椅哐里哐当一齐跟着响,至此,雄浑的“道歉”二字才传回楼上。

    宋彩被这动静吵得捂住了耳朵,以为是蓝姬出手,可蓝姬明明还在眼前,一动没动。两人同时扑到楼梯围栏边往下看,正看见绿油油的岁芜一拳一拳捣在犀牛脸上。

    等两人奔到楼下时,犀牛的脸已经肿得像猪头,大鼻孔里窜着血,牛角上插着半只客人没吃完的大蝙蝠。至于为什么半妖族愿意吃蝙蝠,没时间去考据了,因为岁芜的眼睛里泛着诡异的绿光,满是残虐的喜悦。

    宋彩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把岁芜从犀牛身上拉了下来,又扯开缠住水牛四肢的那些草叶,道:“别了别了,人家也没什么过分的,咱们不是反派啊!”

    蓝姬也拉住岁芜,用蛟尾牢牢缠住她那躁动的四肢。“怎么会这样,这还是柔柔弱弱的岁芜姑娘吗?”蓝姬惊讶道。

    宋彩:“八成是酒闹的,她真身为仙草,反应跟我们会有区别也很正常。仔细想想,服药不能饮酒就是这个道理,因为绝大多数药物都会跟酒相互排斥。”

    蓝姬点点头:“有道理,幸好没多喝。”

    大犀牛从旁叫嚣着:“你们做错了事还不肯承认,还人!你们好厉害啊,仗势欺人啊,别以为是娘们儿老子就不敢还手了!”

    宋彩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她不是故意的,她吓坏了!”

    大犀牛:“我牛平安自出生以来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人,混蛋!你们禽兽不如!让你们去跟我兄弟道个歉有这么难吗?你们这群衣冠禽兽,坏透了!”

    宋彩:“对不起!一万次对不起!我赔你医药费行不行,我这儿有一万块钱,给!”

    着掏出了怀里的一沓钱,双手捧着递给大犀牛。然而定睛一看,宋彩傻了眼——这是什么钱,人民币?!狗系统扣掉十万梦币,最后给他兑换了一万块的人民币?粉粉嫩嫩的人民币?!

    犀牛的鼻血又喷出两股,怒吼:“你他娘的是在羞辱我?这什么,冥币吗?烧给阎王爷看看啊,烧给你祖宗看看啊!”

    “喂喂,不许人身攻击啊,我这是一番好意,”宋彩道,“而且我都还没跟你算账,刚才我们三个人喝的酒里被人下了药,是不是你和你兄弟干的?”

    犀牛:“你含血喷人!老子才来到这儿就被你们给了,下什么药,老子要下就下耗子药,直接毒死你们几个!”

    宋彩:“这么真不是你?”

    犀牛:“废话!老子牛平安在这块儿一不二,你去听听,谁不知道老子是条好汉,从到大就没在背地里耍过阴招!”

    宋彩相信他的话,犀牛、黄牛都是牛,牛脾气都很直。

    犀牛爬起来之后骂骂咧咧没完没了,岁芜被蓝姬困着一直在发呆,这会儿突然清醒过来,好奇地盯着犀牛:“他是谁?怎么被人成这样了,来,吃我的头发可以疗伤!”

    犀牛惊恐后退:“你神经病啊!你是不是想毒死我?”

    岁芜:“没有呀,吃我的头发真的可以疗伤,你试试嘛。”

    犀牛嗷了一嗓子,爬起来踢开拦路的桌椅,抓着老板娘的账本跑掉了。

    岁芜的头发真的可以解毒,宋彩最先恢复,随后岁芜的头发也变了回去,蓝姬的蛟尾也化成了人腿。她三步两步冲进后堂,要找店老板算账。宋彩道:“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他话音没落,岁芜突然惊觉:“外面有人鬼鬼祟祟地跑了,我去追!”

    宋彩:“别去!你别乱跑,我们不要分开行动!”

    眼见着岁芜已经奔出了门,宋彩赶紧折回来追她,可追到门口之后人就没影了,喊了两声也没听见回应,宋彩只得又奔回后堂找蓝姬。

    找了好几圈,后堂除了正在算盘的老板娘和两三个跑堂的,就只有厨子在忙活,蓝姬也不见了。

    宋彩心里头一紧,暗叫糟糕。这是陷阱!

    他手里握着黑火,学着江晏的样子用那黑火掐住老板娘,问道:“!刚才进来的那个蓝衣服姑娘去哪里了?”

    老板娘目光呆滞:“偷袭你大爷!这是这个月的账本,砸烂了东西自己记!”

    宋彩:“你什么,我问你那个穿蓝衣服的……”

    到这里陡然停住,宋彩手底下一用力,那老板娘绿色的眼球就爆了出来,嘴角一直咧到耳根,接着噗突突几声漏气似的动静,她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只三条腿的青蛙,“呱”地掉在了地上。

    是三足蛙。

    这东西宋彩认识,是一种可以承受法力、任意化形的物种,算不上妖,也没有智慧。之所以强调可以承受法力,是因为动物要成妖是需要长年累月的苦修的,不想苦修而窃取别人的妖丹或妖灵之类的做法相当危险,一个不心就会被其中的妖力撑爆。

    而三足蛙不同,给它再多妖力也不会把它撑爆,只会慢慢漏掉。正如宋彩本人,他作为凡人能够承受江晏的妖丹一事就十分奇异,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三足蛙的这个属性导致了它们永远不可能修成正果,便也成了妖类可以放心拿来盛放妖力的临时容器和工具,比如伪装、冒充。

    但三足蛙的伪装效果依赖于操控它的幕后之人的法力强弱,一口气的力量和一百口气自然有差别。这只蛙只会一句话,明操控它的人也是临时起意,并没有给它准备多余的句子,而且那人不可能未卜先知大犀牛会什么,能够无缝对接恰明了那个人当时就在现场,弄这玩意儿就是为了给他们的酒里下药。

    宋彩的脊背蹿起一阵麻意,心想着要是有个人躲在暗处盯了他们三个一晚上,那可真够瘆得慌的。不过那人既然没有下烈性毒药,想必暂时不想要他们三人的命,那蓝姬和岁芜应该还是安全的。

    来不及多想,宋彩抓起那只三足蛙就奔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尝试着给蛙吹妖气。在他认真吹了几十次之后,那蛙终于膨胀起来,变成了一个人形。就着街道的灯光一看,嗬,竟然是江晏的外形!

    宋彩直挠头,心道怎么回事,我刚才也没想着江晏啊……

    他给蛙灌了几句话,是传递给大泽宫的,的是蓝姬和岁芜不见了,速派救兵来。如果大泽宫的守卫不是蠢到了极点,听见这个消息一定会及时并报给蛟王。

    宋彩给呆板款“江晏”设定好了目的地,放出去之后就开始寻找蓝姬和岁芜。但街市上人来人往,要找人谈何容易,连续问了几十个商贩,个个都没看见。宋彩暗骂,这时候要是大雁在就好了,狗鼻子灵敏,循着味儿应该能追上去。

    想到这里灵机一动,宋彩试着翻转了之前学会的关闭五感的法子,果然见效,他的五感变得格外灵敏,各种声音和气味都往他的脑海里涌。

    大泽宫内,江晏提着一包东西轻飘飘落地。他敲了宋彩的门,但屋里没人,恰好遇上从医药房回来的千重心,便问她有没有看见宋彩。千重心晚饭之后自己先离开了,没留意到宋彩的安排,又闻见了香味儿,视线不由自主移向那包东西。

    那是用叶片包裹起来的,外层用草绳扎了几圈,但里面传出的是肉香。千重心吸了吸鼻子:“这是给宋公子的?”

    江晏“嗯”了一声便要走,又折回来问千重心:“你晚上吃饱了么?”

    千重心:“啊?哦,我吃饱了。”

    江晏于是把东西递给她:“那劳烦等他回来以后交给他。还有,别叫蓝姬看见。”

    千重心:“……”

    千重心悄悄剥开叶片,从缝隙里看了一眼——是鸡,还是他自己烤的,因为鸡屁股没有割掉。而且在半妖族根本没有店家会卖烤鸡,这里万灵混居,吃鸡会得罪鸡精。

    千重心激动地捂嘴,两眼热泪盈眶——还好,他俩感情没破裂就好。

    江晏回到房间还未落座,忽然察觉到妖力一阵激荡,手里的水杯砰地炸碎。他眼神一凛,另一只水杯便飞射出去,瞄准了门外的人。

    水杯把木门直接穿透,但并没有击中任何人,而是被赤练截住了。赤练道:“江少侠,不可。”

    江晏立即开门迈了出去,见赤练身边站了一个气息诡谲的人,体内明明有属于他的妖气渗漏,却又掺杂着一种低级的腥味。关键是,这人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江晏问:“他是谁?”

    赤练答道:“他不是谁,只是一只被人灌了妖力的三足蛙,先听他什么。”

    那人顶着江晏的脸,用宋彩的语气循环播放一句话:“城中心步行街,蓝姬和岁芜不见了,当心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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