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雁过不留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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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彩心想不是了不要来接么,怎么还是来了。不过还真是亏得人家来了, 不然自己至少要走两公里才能到车流量大一点的路段。

    于是宋彩上了车。他只见过陈蔚然的助理一面, 还没过话, 基本上等同于没有印象,便客气地问:“你是陈总的助理吗?”

    对方点头:“是的。”

    宋彩:“我记得你姓徐啊,那我叫你徐哥吧。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本来我跟你们陈总了不需要来接的,没想到他还是叫你过来了, 没耽误你的事情吧?”

    对方:“没有,我反正也没什么好忙的。”

    宋彩把自己的地址报给了他,又问:“要不然我直接用手机给你导航?”

    对方:“不用的,宋先生家我去过, 之前送陈总去的时候记住了路。”

    宋彩:“不不, 我最近搬出来住了, 是新地址。”

    对方立即:“新地址我也知道的,陈总跟我过, 本来想叫我去帮忙的, 后来被别的事耽搁了。”

    宋彩心想陈蔚然果真周到,这个助理也很会做事,竟然连领导朋友的地址也熟记于心。

    两人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倒也不算尴尬,只不过在提到陈蔚然时对方不大愿意多,宋彩心想自己应该是多嘴了,人家现在是下班时间, 出来跑一趟已经很劳烦了,还跟人叭叭叭提什么领导。

    车子就这么行驶了半时,宋彩看着外面,竟然是一条车流量更少的公路,路两边断断续续会出现年久失修的路灯,要么闪,要么直接不亮。

    宋彩问道:“还没到吗?来的时候也只开了半时。”

    对方答:“快了,怕堵车,就绕了条路。”

    宋彩“噢”了一声,开了手机导航。

    这时候架在空调通风口的手机跳出来几条语音,那助理却不点开听,宋彩便问:“是不是你们陈总的消息?他总喜欢瞎操心的,你跟他就快到了。”

    对方看了一眼手机:“不是,肯定是我哥们儿找我麻将的。”

    宋彩笑笑:“徐哥还有这业余爱好呢,要不然你听一下吧,别因为我的事影响了你的安排。”

    对方应了一声,点开了一条语音。

    “呼叫张老弟,呼叫张老弟,今天三缺一,快点来!”

    驾驶座上的男人飞快地点掉了语音,不着痕迹地踩深了油门。车里一时静默无声,空气都似乎凝固。一股子凉意窜上宋彩脊背,不仅因为这语音里的“老张”,还有他手机导航上显示的,距离住处仍有二十多公里的提示。

    宋彩脖子僵硬,问道:“你不是姓徐吗?”

    男人方向盘一转,把车子开进了一道沟旁。他按下电子手刹按钮,又粗鲁地撇开安全带,拉下车门就要去后座拽宋彩。

    沟里没水,但宋彩从反向奔出车门时被沟旁的坑坑洼洼崴了脚,跑得不快。男人随后追了上来,对着手机那头:“地点改了,你们朝北边开两三公里,我车就停在路边的沟旁,正把这兔崽子往树林里头撵!”

    宋彩哪知道自己是得罪了什么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要还是在书里世界就好了,先甩他一张网红强推起泡网!

    男人距离宋彩只有一步之遥,把手机塞进裤兜里就去抓宋彩的后领,谁知宋彩正巧被一截露出地面的树根绊倒了,男人于是被宋彩绊倒了,两人前后脚摔了个嘴啃泥。

    宋彩爬起来要跑,男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腕。宋彩手里还拎着从餐厅带出来的港式点心,于是先把一份肠粉扣在了他脸上,又补上一个香喷喷的菠萝包。两只脆皮乳鸽腿原本是特意给陈蔚然留的,因为他喜欢拿那个蘸辣椒粉吃,这回他没福气了,宋彩便趁男人抹脸的当口把乳鸽腿戳进了他嘴里,辣椒粉包一撕开就吹了出去。男人的眼睛被辣椒粉迷了,当即疼得“呜呜”叫唤起来,既想擦眼睛又想抓宋彩,恨就恨一个人只被允许长了两只手。

    不远处树枝上停着的鸟看见宋彩挣脱了男人,开始朝着大路的方向跑,一颗心终于安放回了胸腔,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宋彩没跑多远就遇上了那男人的同伙。几个青年大晚上的戴着清一色黑口罩,个个手提铁棍,下了车之后气势汹汹地就朝宋彩逼了上来。宋彩心想你们做事能不能细心一点,光蒙着脸就有用吗?车牌号能不能也遮一下撒?

    一连摔了两次,宋彩的脚腕和膝盖都疼着,心想人家四个轮子我只有两条腿,跑也是白跑,不跑了!于是停下来问那几人:“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没跟人结过仇。”

    那几人也警惕地刹住脚步,其中一个青年:“你叫宋彩,对吗?”

    宋彩觉得奇怪,宋彩这名字是带着亲昵意味的,就家里老人和陈蔚然会这么叫,怎么家劫舍的也这么客气?他道:“应该是吧。但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们了,要也叫我知道自己为什么挨吧。”

    那人狠狠呸了一声,又立刻遮着脸转到了其余人后头,开始捯饬口罩。宋彩听见他嘀咕:“妈的,把口水吐口罩上了!”

    宋彩:“……”

    其余几人:“……”

    那人大概是这次行动的总策划,自己吐口水前没搞清楚状况,却把这笔账记载了宋彩头上,凶神恶煞地:“都怪这子废话多,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哥儿几个先别管我,替我狠狠揍他!”

    那几人应声,朝着宋彩挥舞铁棍。宋彩哪会由着他们,扭头钻到了路边的林子里,有树作挡箭牌,加上天黑,那些棍棒一时还真瞄不准目标。

    先前那位吐口水的青年——姑且称他为总策划,眼见不着宋彩,气得亲自提了棍子,对几人道:“你们是不是舍不得?啊?老子自己来!”

    树上的鸟飞了下来,阴影里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形渐渐显出轮廓。那位总策划完之后使了至少八成力,瞄着宋彩的身影猛地一抡。

    只听“咣”一声闷闷的响,总策划先生的铁棍迎上了树干。铁棍被弹回,不偏不倚地敲在了他自己的脑门上。

    宋彩在树后,看见可怜的青年直挺挺仰躺倒地,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你……还OK吗?”宋彩忍不住问。

    那家伙冲宋彩竖起中指:“我艹你大爷……我跟你没完……”

    宋彩无辜道:“可这跟我有关系吗?你是自己的自己。”

    其余那几人见状都有些尴尬,似乎因为头头太脆而感觉到没面子,开始窃窃私语。

    “这还不?我怎么觉得很傻呢。”

    “是啊,不瞒你们,我刚才没憋住,笑了一声。”

    “我也是。”

    “咳,不行,我们得严肃点儿。”

    有人问地上的那位还不了,要就赶紧起来吧,他这样躺着旁人都没干劲儿。那家伙的中指便转移了方向:“你们,少废话,!老子肯定脑震荡了,疼!晕!脑壳顶上嗡嗡发麻!你们倒是给老子报仇呀!”

    那几人一个接一个唉声叹气,只好又举起了铁棍。

    宋彩的白影在昏暗的树林里蹿来蹿去,那几人便也跟着深一脚浅一脚。但宋彩被脚腕的疼痛感拖慢了速度,那几个青年却都生龙活虎的,不到二十秒就撵了上来。

    眼见火烧眉毛,前方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影子,摸索着钻进了林子。宋彩看不出来那是谁,心想可能是开车路过的人跑进来解的,便冲他喊:“别进来,出去出去!”

    然而那人正是先前被他吹了辣椒粉的开车的哥们儿,眼睛现在是不太好使了,耳朵却还灵得很,一听见宋彩的声音就来了气,身残志坚地朝他扑了上来:“姓宋的王八蛋,我他妈弄死你!”

    “啊!是你!”宋彩一个紧急刹脚,在他扑上自己之前抱头蹲到了地上。

    又是“咣”一声响,那人凄惨地:“哎呀。”

    ——也直挺挺仰躺着倒地了。末了还抽搐了一下,口齿不清地问:“谁他妈,我……”

    他的那个青年直挠头,右手虎口被铁棍震得发麻,甩了几下,转身问同伙:“我这算故意伤害吗?”

    同伙也问:“那你是故意吗?”

    青年摇头:“他突然就出现了,我刹不住。”

    宋彩无语,那位总策划先生更无语。

    加上开车的这哥们儿,他们一共就来了四个人,现在双方还没真正交手,他们的战力就只剩一半了。

    宋彩趁机奔到总策划先生的旁边,拾起他丢在地上的棍子,卡在脖子上。实话,要不是青年们拿着棍子,宋彩真以为他们是陈蔚然派来逗他开心的。于是也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你们别闹了,现在你们头头的命就攥在我手里呢,你们有两个选择,其一是放弃整治我,带伤员去医院,皆大欢喜;其二是你们继续整治我,但结果是可能会有另一位伤员出现,且肯定会有一位伤更重的伤员出现。”

    一个青年问:“其二是啥意思?”

    宋彩无奈地解释:“就是你们今天不走运,整治我会被反咒,而且只要你们一动,我就用铁棍勒死这位哥们儿!”

    那两个尚且站着的果真商量了起来,气得总策划差点“诈尸”。他因为被卡着声带而略显沙哑的声音竟然有种不出的性感,嚷嚷道:“你们还真考虑!别听他的,这王八蛋就是个馕货,你们尽管揍他!”

    宋彩噗嗤一笑:“行,那我让你看看谁是馕货!”

    着抬起铁棍,用顶端瞄准了他的太阳穴——敲一下,最多叫他晕一会儿,能避免他煽动群众情绪就行。

    这位总策划被刚才同伙的那一闷棍敲重了,到现在都爬不起来,也没力气和宋彩抗衡,苦于自己选了几个猪队友,只好什么事都亲自指挥:“救我,快过来救我呀!”

    对面那两个同伙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也不相信宋彩真能有胆量下死手,于是一前一后奔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高大男人的暗影倏忽一动,下一瞬间就能直接要了那两人的命。可就在他要动手之际,跑在前头的青年也被树根绊倒了,手里的棍子正中靶心——只不过这靶心不是他瞄准的宋彩,而是宋彩瞄准的总策划——的“人中”。

    可怜的总策划“嗷”地一嗓子坐了起来,捂住了腰以下、大腿以上的某个部位。

    这还没完,后头那青年由于没有保持“安全车距”,加上受到视线影响,被前头青年的脚给绊倒了,自己磕着了门牙不,手里的铁棍也砸在了什么东西上面,发出了金属的“铛铛”声。

    他捧着门牙呢囔发问:“砸、砸哪儿了?”

    望着“诈尸”之后又重新“挺尸”的总策划,前头趴在地上的青年哭丧着脸:“还能是哪儿,我砸他老二了,你砸我棍子上了,还弹了两下,就等于砸了三下他老二!”

    空气再次凝固。

    很显然,那位总策划现在的情况很不好。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头风的那种不好。

    宋彩揉着眉心,默默扔掉了铁棍:“算了,你们这样内讧是不行的,有什么矛盾开了不就行了,何必以我为借口,三更半夜跑出来互殴呢。你们看看他都成什么样了,那里很痛的,以后别这样了。”

    青年:“不是,我们真是来揍你的。”

    宋彩:“那你们还要继续吗?我真的会反咒邪术,在我一位朋友那里学的,他族群里头有一支巫人队伍。”

    这种胡话本来不该有人信,但这两个青年不知道是智商不行还是被今晚的邪乎事搞得怀疑人生了,愣了片刻之后竟然真的忌惮起来。宋彩趁机往相对的方向走,不敢走太快,怕那两人认为自己是在逃。

    可惜两个青年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笨,一合计,还是朝他追了上来。宋彩只好发足疾奔,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拨紧急电话。

    电话还没接通,身后突然传来了两声崩溃的“啊”,宋彩扭头一看,那两人不知怎么回事全都趴在了地上。这时电话也接通了,对方道:“你好,这里是110报警服务中心……”

    宋彩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松,他转回头,继续跑。

    两个青年双双爬了起来,互望一眼,伸手去摸面前那道看不见的墙。

    “啊啊啊啊啊!有鬼啊!那家伙真的会反咒术!”一人嗷嗷叫了起来,害得另一人也浑身汗毛倒竖,呼出来的气儿都是凉的。

    他二人几乎吓破了胆,朝着停车的地方狂奔而去,也不管躺在地上的同伙了。

    远处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宋彩不跑了,踟蹰着返回了青年“挺尸”的地点,摸出手机郁闷地拨了120。

    某处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鸟鸣声,有些欢快。宋彩回头的时候正瞧见一只鸟扑腾着飞上了树顶,继而消失在微弱的天光里——真的是鸟——尽管他那没由来的预感告诉他,刚才那个地方似乎站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