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艾对着手指，有些心虚地：“最开始凤姐姐救我的时候，我和凤姐姐亲近一来是救命之恩，二来是想帮你拉拢凤家。如今凤家不会帮你，我拉拢凤家的意义就不大了。”凤千姿确实待她很好，而她却出于功利心与其结交，她都觉得自己虚伪。

    “艾，你和凤千姿若是投契，尽管结交。她不是个普通人，看事情最是透彻，她肯与你结交，就明你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些功利心。”冯静苏摸着薛艾的脸颊，“这么多年委屈自己，如今终于有个好朋友，珍惜就好，不用想着帮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真的吗？”薛艾高兴，被夸奖了呢。

    “傻瓜，你的心眼儿是不是都用来对付别人了，怎么在我面前傻傻的？”冯静苏看着外面的天色，“我该走了，最近京城必然有事发生，你自己注意点。”她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我给你找的会武功的丫鬟这几日就该进京了，等我看完觉得合适再给你送过来。”

    这种什么都有人关心有人在意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薛艾幸福得脸都在发光，“苏姐姐，你对我太好了。”

    “不对你好对谁好？”冯静苏指了指自己的唇，“我的狐狸嘛。”

    薛艾红着脸亲上她的唇，两人纠缠了好久才舍得分开。薛艾的眼眸里漾着水润的光泽，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果然狐狸就是来魅惑人的。

    冯静苏回到皇宫，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在宫里都传开了，有宫女太监私下在偷偷议论着。

    奴才们议论纷纷，主子们倒是平静如常。也许主子们也在议论，只是关起门来没人听见罢了。

    这件事用不了半日就传得沸沸扬扬，老百姓最爱传这种风月之事，尤其是高门姐的风月之事。原本申之秋只是一个人被发现，就算衣衫不整，神志不清，可终究只是一个人。出丑肯定是出丑了，但是名节并没有失，可是在百姓的以讹传讹中，俨然变成了申之秋众目睽睽下被人侮辱，而且还不止一个男人。传闻在三天之内越传越难听，越传越详实，宛如亲见。

    方怡侯府变成了京城中的大笑话，连已经出嫁的大姐申之春都受到了婆家人的耻笑，回到娘家来哭闹。传闻越传越凶，一时间连话本都有了，这时候方怡侯府的人都不敢出门，连方怡侯申昂都向皇帝告了假闭门不出。皇帝看传闻实在太不像话了，下令京城中再有传这件事的人，立刻以妖言惑众的罪名收押。

    圣旨一下，所有的传闻立刻没有了，话本也消失了，但是原本是假的传言却也在百姓的心中实锤了。就在整件事已经偃旗息鼓的时候，又出了一件事彻底让这件事爆炸了。

    申之秋悬梁自尽了。

    百姓私下立刻传申之秋这是不堪受辱才自杀的，一个个都义正言辞地谴责侮辱了申之秋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就是杀人的那条白绫，一而再，再而三地勒紧了申之秋的脖子。

    申家办了丧事后，申昂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不止。他上了奏折请求辞官归乡，皇帝觉得方怡侯为官还不错，还想挽留，可是这京城就是申家的伤心地，申昂态度坚决，皇帝也只好准了。

    方怡侯离开京城，引来很多人的唏嘘。原本一个花朵一样的侯府千金，硬生生被流言逼死了。可是逼死申之秋的真的就是流言吗？

    申之秋好好地参加踏青，怎么就会和所有姐分开一个人出现在树林边？出了这种事，申家为何就没有报官追查？申之秋自尽，这件事申家怎么都算是受害者，申昂为什么急急忙忙地辞官离开京城？这些疑问不是没人在意，只是没人把问题翻到台面上来，一个个都在背地里寻找答案。

    知道这背后真相的冯静苏、薛艾和凤家当然知道答案。这件事本就是申家人一手安排的，事后怎么能够报官？至于为什么申家人一定要离开京城，这件事没做好，不仅丢了申之秋的命，更是和凤家结了仇怨，二皇子那边也不会轻易放过申家的，申昂这是为了避祸才辞官离京的。

    “我有一点搞不明白，为什么申昂要这么帮二皇子，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女儿和前程？”冯静苏此时正在德妃的安泰殿里，这件事的前后始末她都对德妃讲了，最后她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德妃亲手调了一杯蜂蜜糖水给冯静苏，“如果是你，在非真心的情况下，如何才会不惜一切地帮一个人？”

    冯静苏喝了一口糖水，“我想不出。”不是她真心的情况下，就绝对不会不惜一切。

    德妃笑道：“你果然是太年轻，经历的事情太少了。这么吧，如果有人用我的性命要挟你，你会不会不惜一切地帮他？”

    冯静苏摇摇头，“霜娘，道理我明白。可是如果真的出现了你的情况，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啊，怎么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帮坏人？”

    德妃忍不住伸手摸她的头，“这是你的想法，你从飞叶津回来后自信了很多，因为你变强了。可是大多数人都不是强者，或者坏人的势力太大，根本无力反抗，那就只有满足对方的要求。”

    “霜娘，你到底知道什么？告诉我告诉我嘛。”冯静苏开始撒娇。

    德妃最吃这一招，每次冯静苏对她蛮不讲理地撒娇，她就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冯静苏不知道的是，她撒娇时的样子像极了生母李婕妤。那时候李婕妤也会这样对着德妃撒娇，所以每次看到冯静苏的一颦一笑，德妃都会感觉李婕妤仿佛还活着一般。

    “申昂有个儿子你知道吧？”德妃问。

    “我知道，叫申璇。”方怡侯申昂有一子两女。长女申之春嫁入安明侯府，次女申之秋自尽，还有一个儿子，今年才七岁，叫申璇，不过很少有人见过，听申昂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申璇是早产儿，从出生开始就多病多灾的，几乎是在药罐子里泡大的，就是这么宝贝着才能活到今天。你如果申璇落到了别人手里，申昂是不是会言听计从呢？句寒心的话，就是让申昂用女儿的命去换儿子的命，他也会换的。”德妃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尽是悲天悯人的光芒。她在后宫二十年，看过太多的事，看得多了，心也就冷了。申昂对待儿女的态度很多人都有，所以她连鄙视申昂都懒。

    这番话让冯静苏想起了薛艾，只是因为双胞胎中的男孩死了，薛艾就被潘氏记恨了这么多年。可是薛艾有什么错呢？也许错就错在自己是个女孩子吧。如果她也是个男孩，那么得到的绝对不会是记恨，而是双倍的疼爱。这世上原本就对女子诸多苛责，而最可怕的是，这种苛责很多都是来自女子。

    她的师父江封悯过，掌院创立飞叶津书院，就是要让女子自强自爱，天下没有男人，女人难道还不活了吗？而她觉得，女子自强后，真就没有男人什么事了。就连最要遵守男女阴阳之道的婚姻，飞叶津书院都可以内部消化了。多少人等着娶书院学成下山的女子，别的弟子冯静苏不敢，就这些入室弟子，估计没一个能看上男人的。

    她这一想就想远了，回过神来问道：“远离京城就能保住申璇了？”

    “应该是这样吧。毕竟二皇子这边也没必要追得太紧。做不成盟友也没必要做仇敌，只要申昂不乱话，应该还是能安度晚年的。”德妃唏嘘，好端端一个侯爷非要站队，如今胜负还未见分晓，自己丢了官位不，还赔上了一个女儿。将来若是太子即位还好点，若真让二皇子即位，申昂的下场恐怕更惨。政治斗争可不是这么玩的。

    方怡侯这件事过去之后，德妃让弟弟齐元海从军队里挑出来的姑娘也到了京城。冯静苏一见就乐了，海舅舅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她要一个人，海舅舅送来俩不，还是一模一样的，竟然是对双胞胎姐妹。

    两人自我介绍姓裴，一个叫如花，一个叫如月，都是军中子弟，自幼随父亲征战疆场，看着十六七的年纪，却已经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姐妹俩随身带着齐元海的两封亲笔信，一封给姐姐德妃的，一封给冯静苏的。

    冯静苏将给德妃的信收好，拆开了给自己的那封。齐元海在信中依旧不改军人本色，客套话没多少。信中介绍了裴家两姐妹的基本情况，两姐妹都是好功夫，且赤胆忠心，绝对可以信得过。只是军人性格，心直口快，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这方面还要教。

    冯静苏想了想，将两人带去了明琦长公主府。明琦长公主见到她来很高兴。“你这丫头，没事才不来我这里，这次又是让我帮什么忙？”

    这话的，冯静苏脸都红了。自己还真是来求帮忙的。“姑姑，云逸在外面找了两个会武功的姑娘，想带回宫去，可是又怕皇后娘娘不准，所以想求姑姑帮帮忙。”

    话到这份上明琦长公主就明白了。“云逸啊，让我帮你，我有什么好处啊？”

    冯静苏一听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赶紧过来道：“姑姑您。”

    明琦长公主伸手戳着她的脑门儿，“你呀，我一个老太婆能要什么？我想把艾接来住段日子。哪天你得空了，和艾再给我合奏一曲《古战曲》，我爱听那曲子。”到最后，老人的眼睛望向了远方，远方有什么呢？有战场，有残阳，还有长眠于那里的丈夫。

    “好。”冯静苏有些感动。长公主锦衣玉食，却一生只钟情驸马一人，至死不弃。一辈子能有一次这样的感情也就值了。

    明琦长公主立刻派人去相府下帖子，要接薛艾过来住一段时间。潘氏接到帖子后叫来薛艾，嘱咐她去长公主府做客一定要守规矩，要听长公主的话。

    薛艾听长公主要接自己过府去住，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她很喜欢长公主这个慈爱的老人。回到平乐阁，梦安忙着帮薛艾收拾东西。“姐，长公主待您这么好，您在长公主府也能过上一段舒心的日子。”

    “这话出去不要乱，旁人听到还以为我在家里过得不好呢。”薛艾在这些细节上一贯谨慎。

    按照冯静苏的意思，以明琦长公主的名义，将已经改名叫玉姝，玉妍的两姐妹一个给了冯静苏，一个给了薛艾。

    “居然是双胞胎！”被接到长公主府的薛艾看见这两姐妹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两姐妹虽然像，但是长到这么大，尤其是站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的。姐姐玉姝更加活泼些，反而是妹妹玉妍更加沉稳些。

    明琦长公主拉着薛艾的手：“原本我看着你身边就一个丫鬟实在少了点，就想着给你一个丫鬟，如今云逸给你找了个会功夫的，我就不操心了。”

    薛艾挨着长公主，“殿下您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您才好。”

    “想报答我啊？”明琦长公主指了指那边已经准备好的古筝和鼓。

    薛艾不明白什么意思，求助地看向冯静苏。冯静苏过来拉她起来，声道：“姑母要听《残阳曲》。”

    薛艾点头，坐到了古筝前，冯静苏也走过来接过珠递过来的鼓槌。

    鼓响筝鸣，配合得恰到好处。

    明琦长公主的眼前起了一层雾，乐曲声仿佛带她回到了多年以前，自己第一次见到的那个马上青年。

    战场，是他的终点，也是他最好的归宿。

    离开长公主府的时候，冯静苏交代两姐妹口风一定要严，尤其嘱咐玉妍，薛艾不会武功，一旦遇到危险，要她全力保护。必要时不要管什么权贵，尽管动手，出了事她来负责。

    玉姝跟着冯静苏走了，玉妍跟着薛艾留在长公主府，姐妹俩倒也没有什么不舍的，可见在军中就经常分开行事。在回宫的马车里，冯静苏道：“我和艾经常见面，你和你妹妹见面的机会多得是。”

    “奴婢知道。”玉姝才学了奴婢这个词，起来还不是太习惯。

    长公主看着薛艾瘦弱的身子，“这才多久不见，你就瘦了这么多，这段时间在我这里，可得好好补补身子。”

    薛艾知道长公主是心疼自己才接自己过来长住的，她乖巧地点头，“都听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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