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前，两人都回了守备府。冯静苏到底是消耗太大，之前一直绷着一根弦，如今松了下来，整个人一点都不舒服。她不想薛艾担心，一直强忍着不，但是无论如何强忍，她懒懒的不爱动，话也少，还是被薛艾发现了。

    “是不是不舒服啊？”薛艾心地将她扶到床上，就要伸手去脱她的衣服。

    冯静苏一把抓住薛艾的手，“艾，你要干什么？”这狐狸又动什么歪心思？

    “我要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啊？都没有好好检查呢。”薛艾道。这次她真的没有其他的心思，她知道冯静苏不好受。

    “就算有伤也是内伤，你看不到的。”她拍拍身边的床，“陪我躺一会儿。”

    “哦。”薛艾乖乖脱鞋上床，躺在冯静苏身边。因为怕影响冯静苏，她都不敢躺到冯静苏怀里去了。

    冯静苏看着身边的人，再多的难受这会儿也都化作了心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一旦死了，可就看不到狐狸了。

    危机过去，连京城上空的阳光都显得十分耀眼了。

    没有了生死的威胁，有些传闻听起来就很扎耳了。凤家听到五皇子和凤千姿的传闻气得不行，但是救人这事又是真的，还没办法否认，狄氏生怕凤千姿想不开，一边警告了府里上上下下不许乱嚼舌根，一边到凤千姿的院子里看看情况。

    一进院子就看见凤千姿和关雪净两人在下棋，除了落子的声音，四周一片静谧。

    白方看到狄氏，赶紧见礼，“夫人。”

    凤千姿和关雪净听见声音，一齐抬头。

    “娘，有事？”凤千姿问。

    “啊，没事，我就是闲逛，看你这院子里安静，进来看看你是不是出门了。”狄氏随口了两句，赶紧走了。

    关雪净噘嘴，“看吧，表舅母也是担心你的。”

    “她是我娘，自然要担心的，就好像你担心我一样。”凤千姿手中拈着一颗黑子，却怎么都放不下去。

    关雪净撇嘴，“我当然担心你了，我来之前先去了守备府，我不管，这次公主不揭露五皇子，我就去揭露，横竖不能让他强逼了你。”

    凤千姿手里的黑子到底还是没有落下，白子已经将她所有的路都封死了。她不是放不开的人，大方认输。她刚要放下棋子，却见关雪净将棋盘转了一下，这下两人角度对调，关雪净从她手中拿过那枚黑子，下在了棋盘之上。

    一子落，黑子就地做活。

    凤千姿瞪大了眼睛，看看棋盘，又看看关雪净，那萌萌的样子，勾得关雪净心都痒了。

    千姿好可爱！

    凤千姿花了一点时间重新阅读棋局，之后心落子，最后还是被黑子反杀。她抬起头，“所以你一点都不傻。”

    关雪净咧嘴，“千姿，傻子是没办法考进飞叶津，还成为入室弟子的。”

    凤千姿伸手戳着关雪净的脑门，“那你为什么在我面前这么傻？”

    “因为这样你才会理我啊。”关雪净得可坦然了。

    凤千姿气得要收回手，却被关雪净抓住。“你虽然总是我傻，但是你真心护着我。每次我被别人嘲笑，你都会挡在我身前，从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千姿，我为什么去飞叶津，因为我不想永远躲在你的身后，我要做保护你的人。”

    凤千姿的手摸着关雪净的额头，揉揉揉，手感真好。她张了张嘴，本来还想几句场面话让自己内心的感动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结果张嘴还是只有两个字：“傻子。”

    冯静苏最近都在修养恢复，她是消耗最多的一个人，恢复起来也最慢。外面的事薛艾不想和冯静苏，生怕让她分心。但是薛艾整天忙忙碌碌的，冯静苏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不问，只是想看看薛艾自己能把事情处理成什么样子。

    狐狸帮她处理公文这么久，也是时候独自历练一下了。

    薛艾采用的招数很简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王贵妃和五皇子既然要用传闻逼凤家就范，她也用传闻离间这对母子。都是传闻，真真假假，就看谁相信了。

    五皇子和凤千姿的传闻没有传上三天，就被另外一个更加劲爆的传闻给抢了风头。有传闻二皇子是被五皇子毒杀的，那个下毒的丫鬟早就被五皇子收买，许了将来做侍妾的，所以那个丫鬟才死心塌地地帮忙。

    这种事总是得越玄乎越离谱越好，胃口已经被养刁的广大吃瓜群众就喜欢这种云山雾罩的消息。这可都是蔡丙这个传播消息的老油条的经验之谈。

    光消息的稿子薛艾就写了四版，到最后才在蔡丙那里合格。

    消息一出王贵妃心里就是一翻个儿，她突然发现传闻好像并不一定是假的。二皇子死了，自己只能扶持五皇子，这样算下来，五皇子确实有杀机。

    这件事她没有立刻动声色，而是派人暗中查看。五皇子当然也知道传闻一出，自己必然受到怀疑。然而他到底还是太年轻，怕怀疑所以就要将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都灭口。这等于逼着那些人反水，王贵妃，襄国公府很快就查到了确实的证据，就是五皇子收买了二皇子府的人，毒害了二皇子。

    事情查实之后，王贵妃还没等给亲儿子报仇就被气得病倒了。她这一病，倒是给了唐淑妃机会。

    唐淑妃最大的弱项就是没有儿子，亲子养子都没有。之前想拉拢四皇子，四皇子也同意了。但是很快唐家人就发现四皇子不过是想借着唐淑妃的势力将自己的生母鲁充容救出冷宫。

    唐家人也给唐淑妃分析了一下情况，四皇子眼见着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就算答应也只能算合作，是不可能真心帮助唐淑妃的，就算将来登上皇位也没用，所以唐淑妃放弃了扶持四皇子的念头。

    安泰殿。

    德妃看着来串门的唐淑妃，自然是笑脸相迎。

    “姐姐，我突然前来，没有扰到姐姐吧？”唐淑妃笑颜如花。

    “怎么会？我长日无聊，倒是想有个人陪我话。”德妃将人让进正殿，见唐淑妃的宫女没有进来，她便也让自己的宫女都到殿外去了。

    唐淑妃见德妃如此明白，也不绕弯子，“之前看姐姐与先皇后斗法，妹妹甚至佩服。先皇后那般的人物，姐姐居然都不占下风，可见姐姐才是这宫里的明白人呢。”

    德妃大概猜出了唐淑妃的来意，笑道：“淑妃妹妹这是哄我。我十多年不出安泰殿，这宫里的是是非非都被阻隔在殿门之外了。”

    “正是呢，姐姐才是真的超然，让人羡慕。”唐淑妃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姐姐，刚才陛下又去了芷琼宫。”

    德妃一听，“那是贤妃好福气。”

    “可不是嘛。”唐淑妃叹气，“这样的福气也只有贤妃才有。姐姐你是个超脱的，可妹妹我啊，到底是个俗人，看不开。”她的目光露出一丝迷茫，“这宫中的岁月长啊，一眼都望不到头。我的贞淑出嫁之前，我总还有个盼头，可如今我连这点盼头都没有了。”

    德妃指了指门外，“你看我，侍弄点花花草草，一天就过去了。人啊，自己找点事做，时间并不是那么难捱的。”

    唐淑妃抿唇，“姐姐难道真的不想坐上凤位？”

    终于到重点了。德妃摇头，“那位置有什么好呢？”

    唐淑妃轻声道：“可是我想啊。”她这话就好像无意中出来的一般，但是德妃知道，她绝不是无意。

    德妃低头，“妹妹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后，再出一个皇后，那可真是满门荣耀，京城里第一等的富贵门第呢。”太后就是唐家人，这也是唐淑妃最大的仪仗。

    唐淑妃坐得离德妃近了些，“德妃姐姐，我与你同年进宫，一直拿你当姐妹，姐姐知道我是个心思单纯的，可不是贵妃的对手。姐姐可有什么话指点妹妹的？”她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求德妃指点的。宫里这些妃嫔，她前后数了一遍，发现真正的高手就是德妃。这位十几年不出门，出门就直接逼死了皇后，还有谁会是德妃的对手？

    德妃看着她，一言不发。

    唐淑妃露出一脸的娇俏，虽然女儿都已出嫁，她做出这种女儿的姿态倒也不显得违和，“姐姐啊，我知道你和贵妃不是一路人，难道你想看到贵妃上位吗？”她也不蠢，知道和德妃套交情有点晚了，但是贵妃和德妃的关系更差，自己还是有点机会的。

    “淑妃妹妹，你若是信得过我，就什么都不要做。那个位置如果真是你的，自然会落到你的头上。如果没有，那就明那个位置本来就不是你的。”德妃了一圈的话，仿佛什么都没，又仿佛给唐淑妃支了招。

    唐淑妃将这话在心里来回默念了三遍，这才笑道：“多谢姐姐指点。”

    德妃摆手，“指点不上，妹妹听不听都好。你我姐妹一场，我总是希望你越来越好的。”

    这人情卖得毫不费力。

    唐淑妃走后，宫女乐心进来，“淑妃娘娘这是要和您联手？”

    德妃摇头。“她没那么天真，不过是来问计的。”

    乐心道：“看淑妃娘娘走的时候很开心呢。这是得了娘娘您的指点？”

    “哪有什么指点不指点的？”德妃笑，她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洒满阳光，“我不过是让她不要生事，这样云逸才能省心一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