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乱世殇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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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母亲王氏已经不在这世上,肖宁唯有隐忍才能保全幼弟。

    肖玉玥和肖玉琬皆是穿了一身丁香色仙鹤纹的刻丝衣裙,二人相貌颇为相近,一般人根本分不出来,不过肖宁却知道她二人的区别在哪里。她还知道过不了多久,这对姐妹花会干出什么样的荒唐事出来!

    肖程眼看着纸包不住火,他此刻愧疚到了无法正视王氏,只能低头对肖宁道:“宁姐儿,这两位是你长姐,还不快喊姐姐。”

    肖宁上辈子恨着父亲,以至于后来诸多行为失了理智,才致将父亲渐渐推到了周氏那边。

    肖宁只觉自己曾经那么傻,真到了利益关头,意气用事没有任何好处,要想让母亲能在肖家站稳,还得看肖老太太和肖程的态度。

    毕竟王氏并非是寻常女子,她与肖程拜过堂,二人的名字还入了王家的族谱。就算肖老太太偏心周氏,她也得顾着礼数。

    肖宁水眸一眨,又看向了肖老太太,脆生生得问道:“祖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爹爹的话,我怎的听不懂?”

    肖老太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怎么发现这丫头跟自己很亲近?晚辈做出了这个态度,她这个整日带着一张笑脸面具迎人的长者自是不能太持高了。

    肖老太太知道周氏心中不痛快,王氏母子几人无一人向她请安,这无疑是没有承认她的正妻身份。

    不过,眼下肖老太太想着息事宁人,道:“二爷啊,你们一家子旅途劳顿,有什么话先进门再吧。”

    肖老太太提到了‘一家子’,肖宁暗自窃笑,只要母亲不倔强,平妻的位子是跑不了了,如此这般,她和良哥儿还能继续留在母亲身边长大。

    周氏闻此言,自是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一行人踏入府门时,周氏瞪了肖玉玥和肖玉琬姐妹二人一眼,像是传达了什么意思。

    肖宁留了一个心眼,但她眼下首要是得顾及母亲,便一路牵着母亲的踏入了肖家大门。

    芳婆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呢?姑爷看着是个正派君子,此番作为着实让人气愤,但他这些年对姐的好也的确可圈可点,加之姑爷是失忆后才娶的姐,谁对谁错根本就没办法清。

    肖老太太命人在花厅摆了茶点,这厢就连大房夫人吴氏也觉得尴尬。肖程没有把事情理清楚,现在王氏身份不清不楚,没有定数,她也不好称呼。

    肖老太太扫了一眼众人,周氏和一对双生姐妹花还在持着帕子抽泣,王氏一直低垂着脸,脸上神色不明,但样子看着已经呆滞,像是受到了不的打击,这话归根到底还是得怪肖程事先没有处理妥当。

    肖老太太脸色不佳,她叹了一声,道:“院子已经归置好了,二爷先把人领过去吧。”肖老太太话谨慎,她既没有承认王氏,也没有否认她。

    肖老太爷早逝,肖家只有嫡庶兄弟二人,两房并没有分家,名义上是吴氏执掌府中中馈,实则肖老太太是个厉害的婆母,阖府上下还是她了算数,但今日这事似乎还有商榷的余地。

    这厢,肖宁和王氏等人被肖程领到了碧桂院,王氏性子温和,又无心眼,此时此刻,总算是敢抬起头来看肖程一眼,她眸中含雾,无声的落了泪,顿了一刻连句指责的话也没出来,只道:“你怎的不早?如若你早点告诉我,我也不会随你回来!”

    柔弱如她,这已经是最发狠的话了。

    肖宁知道上辈子,母亲和肖程便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疏远的,母亲重情,奈何这给予她深情的人已经不属于她一人了。

    肖宁忙拉了王氏作下,道:“母亲,您先喝杯茶,爹爹他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

    肖程喜欢乖顺的女儿,那么肖宁就乖顺给他看,她转而看向肖程,也抽了抽鼻子,表示了一下自己此刻很不悦的心情,她道:“爹爹,母亲伤心了,才了这些话,您可别怨她,宁儿一定乖乖的,绝对不给父亲添麻烦,父亲不会让咱们受了委屈,是么?”

    嫡庶有别,若是王氏成了妾,肖宁就是庶女了,日后所嫁夫家的门庭必定不会太高,亦或者还是做偏房。肖程看着乖巧可人的女儿,心头抽的疼了一下。

    他离开京城时,双生子才三岁,肖程与她姐妹二人并不熟悉,但肖宁是他看着长大的,多少会有些不一样。

    肖程摸了摸儿女顺滑的发髻,低声安慰道:“宁姐儿放心,爹爹不会你们让任何一人受了欺负。”言罢,他看了一眼撇过脸去的王氏,美人落泪,又是一番牵人愁肠的滋味。王氏性子和善,也只有生孩子那两次落过泪,今日却是哭红了眼眶,还是那种无声悄然的落泪,怎叫肖程不为之触动。

    可这里是肖府,他早就娶了原配在府上,定不宜无条件的偏宠王氏。

    肖程靠近了王氏一步,道:“芷婼,你先好生歇着,我晚些再来看你。”他欲言又止,又抱着良哥儿哄了一会就离开了。

    王芷婼是王氏的闺名。

    通州王家并非富甲,不过只是普通的商户,日子尚且过得去。王氏此行只带了芳婆,和两个贴身伺候的丫头——碧书和碧墨。

    碧墨上辈子早早就被害死了,而碧书则跟着肖宁去了辰王府,这二人还算忠心灵。

    碧桂院外面守着两个面生的梳着丫髻的丫头,肖宁吩咐了碧书和碧墨去门外守着,这才压低了声音对王氏道:“母亲,您快别哭了,这件事还没有定论呢,我今个儿来肖府发现二房没有男嗣,那么良哥儿就是二房唯一的男嗣,您又是良哥儿的母亲,祖母她不会亏待了您。您可千万不能和父亲置气,否则女儿和良哥儿今后还能指望谁?”

    肖宁的话让王氏顿时止了哭,她没了夫君,还有一对儿女!

    芳婆将良哥儿抱到临窗的大炕上,又拿了拨浪鼓给他玩,这才附和了一句:“是啊姐,您可得为了姐儿和哥儿着想,眼下先得保住了平妻的位子,否则姐儿和哥儿日后哪有出头的日子?”

    芳婆言罢也哭了起来,道:“唉!这事原本怨不得姑爷,可他错就错在没有提前告诉姐,这人都从通州出来了,哪里还能就这般回去?!”

    肖程也是存了私心,他担心出了实情,王家会不放人,王氏也不会心甘情愿跟他回京,无论王氏是妻,还是妾,他都舍不得她!

    男人自私起来,根本不顾及旁人的感受。

    周氏先进门,她正妻的位子肯定撼动不得,眼下王氏除了争取平妻之外,没有更好的法子可行了。

    王氏伏在案上又是一番失声痛哭,好半晌才平复了过来。

    “宁姐儿的对,我不能就这么妥协了!”王氏眸中含恨道。

    肖宁与芳婆对视了一眼,周氏在肖家多年,地位颇重,而她们不过是初来乍到,这今后的日子不会太顺遂。

    芳婆没想到肖宁年纪就有这样的见识,她继续劝道:“姐,您还有良哥儿,他就是您和宁姐儿的指望啊。”

    王氏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姨娘哪有资格养自己的孩子?她必须保住平妻的身份。

    王氏虽想通了,但这一切对她打击甚大,她一时间还没法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那个人还能是她的夫么?!

    时隔多年,相宜此人在肖程脑海中还是有一定记忆的,相宜是他十四那年所收的通房丫头,又是陪着他寒窗苦读了数年,两人情义自是不同于旁人,在寒冬腊月天里,相宜还用胸口给他捂脚,算起来是他所有的女人当中对他最好的一个,但也是最令他颜面尽失的一个。

    而且,相宜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后来有了身孕抬做了妾,再后来肖程就获知相宜给他带了绿帽。

    至于,肖家是如何处置相宜的,他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按着家法,相宜应该被杖毙了。

    肖程很不喜欢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好像在提醒着他,曾经他有多窝囊。

    “混账!肖府岂是她能撒野的,给我轰走!”肖程喝道,眼下心情甚是不悦,王氏要和离,他还没能晃过神来,她一向以自己为天,怎会突然闹和离,一定是因为自己最近冷落了她,所以她又出幺蛾子邀宠了。

    一定是这样!

    肖程直直的看着王氏的双眸,不知怎的,他此刻竟然有些害怕她,明明憋了一肚子狠话,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轻易出来。

    丫鬟正准备出去禀报,李嬷嬷这时也亲自跑了一趟,见屋内气氛不佳,她此刻也无暇顾及良哥儿的教养一事,如今的相宜在勾栏院名气甚大,认识她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在泥潭里挣扎了十几载,她掌握了不少人的秘密,其中就不乏肖大爷的!

    这也是她为何敢在官宦之家的大门外叫嚣的缘故。

    李嬷嬷道:“二爷,您快些出去瞧瞧吧。”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相宜若不及时处理了,对肖家极为不利。

    相宜如若还是肖家的下人,那便打死了了事,可她如今的身份不寻常,肖家还真不敢直接跟她牵扯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