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乱世殇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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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象皆空,南柯一梦

    世事真是如此么?

    王氏虽为平妻,但肖府只打发了两个十二三岁的丫鬟在碧桂院伺候着,芳婆照料着良哥儿,碧书和碧墨跟在王氏身后,故此肖宁身边大多时候都是她一人。

    碧桂院的用度还不如长房的妾室。

    曲未终,人未散时,一梳着丫髻的三等丫鬟从甬道急急忙忙一路跑了过来,行至肖老太太跟前,便道:“老太太,出事了,三少爷将二夫人的玉镯子摔了。”

    所以,一只镯子比三少爷还重要?此事算大事么?!

    肖宁和王氏都将这话听的一清二楚。

    刚才良哥儿要解,芳婆便领着他去后院,怎会好端端的碰见周氏?还打了她的镯子?良哥儿才三岁,还不及周氏的胯骨高,他又如何能够着?

    王氏起身,面色忧虑的给肖老太太行了礼,至于肖老太太是否怪责,她并不在意,她此刻只想知道良哥儿如何了,她自己生的孩子,她比谁都了解,良哥儿断不会平白无故的动周氏上的镯子,“母亲,儿媳这就去看看。”她急步往花厅外走。

    肖宁也先后起身,对肖老太太福了一福就也紧跟着王氏走了过去。

    肖宁上辈子做了鬼魂之后,一直被一股无形中的枷锁束缚着,她只能在赵慎身侧数丈之内飘荡,一离开找慎远些,又会被吸附回去,她也只是在良哥儿金榜题名的时候才在大殿上见过他,虽肖家覆灭之后,良哥儿一切顺遂,可肖宁又听到锦衣卫对赵慎提及过,是良哥儿的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好,还需要药物调理才成。

    他如今长的圆润敦实,若非是被周氏迫害,又岂会落了一身的病根子?!

    肖宁的步子极快,几乎赶上了王氏。

    她真是太大意了,没想到周氏在今天这种日子也不肯放过害人的会。

    王氏与肖宁到场时,周氏正抱着嗷嗷大哭的良哥儿,他还,就连话都不清,却是哭的厉害。

    肖宁又见青石地面上断裂成两半的翠玉镯子,她瞧着眼熟,再一看便认出了此物。

    其实,这镯子早就碎过一次了,上辈子周氏拿着碎镯子粘合起来陷害了她,这一次又想害良哥儿!

    周氏一副慈母姿态,哄着道:“良哥儿乖,不哭,大娘不会怪你。”她是二房的正妻,按着规矩,肖宁和良哥儿是得喊她一声‘大娘’。

    良哥儿哭的更厉害了,见了王氏过来,身板倾斜了过来,伸出双臂要让王氏抱,“母亲,母亲抱抱。”看样子是被吓坏了。

    芳婆有口难言,只能对欲要追问到底的王氏轻轻摇了摇头,暗示她稍安勿躁。

    这时候千万不能跟周氏正面冲突。

    肖宁一语未发,她静静的看着肖老太太也来料理此事,又看着周氏装出的超然大度,她当然知道这又是一场好戏,不管王氏如何争辩,都没有用。

    肖宁看了一会,确定王氏和良哥儿暂时无事,这之后悄然无声的一人离开了。

    *

    肖宁去了成衣铺子买了一身少年穿的男装,王氏从通州过来时所带的银两不多,她们来肖府这阵子,一文钱的月银也没有领到,这今后的日子,她还得重新思量着如何过下去。

    要想让母亲和良哥儿过的安稳,现下唯一的法子就先撕开周氏伪善的面具。

    肖宁乔装好后就直奔了城西的勾栏院。

    她需要找一个人出来,但不确定还能不能记得她原来的模样了。

    肖宁记得上辈子来肖府后,有一个叫做相宜的女子找上了门,后来肖宁才知道那女子原先就是肖家的下人,也是肖程的通房丫头,还曾有过身孕。她登门是为了控诉周氏,当年肖程还未离京时,周氏因着相宜有孕,她妒忌成性,就栽赃了相宜,她与厮有染,怀的并非是二爷的孩子。

    相宜被周氏灌了红花,后又被卖入了勾栏院,一辈子就此灰暗。

    相宜登门指控周氏,虽没有撼动周氏的地位,却让她在肖程面前失了贤德的美名。

    肖宁羽翼未成,她一个人没法跟周氏抗衡,她现在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据她所致,相宜相貌清丽,深得富家老爷们的欢心,苦苦熬了十几年,她这才接了勾栏院,但这辈子所受的冤屈,是无论如何也化解不了,后来才有了相宜登门闹事一出。

    所求不过是一个肖程能给她一个法而已。

    肖宁的计划并不怎么顺利,勾栏院的厮挡住了她的去路,上上下下打量过后,见肖宁生的白净灵,眉目秀气异常,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这位少爷,您还是回去多养几年吧,毛都没长齐,就想留恋温柔乡了?”

    “哈哈哈”

    周围一阵哄笑。

    肖宁眼下才十岁,长的又娇,即便再伪装,她也没法变成成年的男子。

    可今日,她必须得见到相宜,就讨好道:“几位哥,你们就让我进去吧,我我是来寻人的。”

    厮见她模样乖张,又笑道:“少爷,你不是第一个这种话的人了,前些日子吏部郎中大人家中的孙子也是来寻人的,结果还不是寻到姑娘家的榻上去了。行了行了,你行行好,别为难我们这些人,这要是让你家主察觉了,倒霉的还不是咱们。”

    厮坚决不肯放行。

    肖宁气的想跺脚。

    这到底是哪家的少爷这般胡闹,他的先例在前面,她如何能混过去?!

    肖宁被轰到了勾栏院外的一株歪脖子树下,她站了一会,四处看了看,就在她连翻墙的念头也想出来时,就见一辆四马拉着的华盖垂七彩璎珞的宽阔马车缓缓停在了长街一侧,而随后走下来几个眼熟的男子。

    肖宁眸色一滞,竟是太子和赵家的几位公子,还有朱明辰!

    勾栏院不同与青楼,不少文人雅士,达官贵人都喜欢光顾,时常只是附庸风雅,吟诗听曲儿,要是能结识几个红颜知己就更好不过了。

    这几人都是云端上的人物,身后随从数名,肖宁心思一动,等到一行人靠近时,她顺势就走在了一侧,佯装成了同行人。

    三个儿子除了请安之外,最主要是来谈正事的。赵凌不知道怎的无端烦躁,闻此言,几乎是扬着嗓门喝道:“那还等什么!刑部问不出来的,就让曹治去问!”彷佛浑身用不完的力气。

    曹治是定北侯的人,最是擅长严刑拷打,但凡落入他的人,就没有能安然活下去的。当然了,想轻易死掉也难。

    赵凌的嗓音洪亮,根本不像重伤初愈之人,三个儿子还是头一次被他如此‘怒吼’,当下皆不明状况,但好在这三人适应性极强,只是稍作纳罕,便皆回过神来。

    赵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当了数年鳏夫,前两任妻子一个是赐婚,另一个是赵老太太硬塞给他的,如今他算是初次萌生某个念头,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才算是最为妥当。眼看着三个儿子都快要娶妻的岁数了,他这个当父亲的如何好意思在他们面前提出男女情爱?!

    情爱这东西本就虚无缥缈,他还真是不清,道不明。

    加之,那妇人与肖家二爷还未和离,他难不成要夺人之妻?儿子们会如何看待他这个父亲?

    是要女人?还是要为人父的颜面?

    赵凌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从上院离开,三兄弟私底下去了世子爷赵夔的别苑商榷。

    赵翼是个软心肠的,道:“大哥,老四,你们看,咱们到底要不要继续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父亲自从通州回来,这日日茶饭不思,神情恍惚,这莫非真是看上那王氏了?可据我打探,王氏是有夫之妇,还是肖大人的弟媳,这事不好办啊。”

    换作其他女子,定北侯看上的人,即便是他自己不行动,作为儿子也能帮着他抢过来。这些年父亲一人教养家中兄弟妹妹,也着实不易,他难得有自己的想法了,做儿子的肯定不能制止。

    老大赵夔品着一盏老君眉,微微摇了摇头,道:“父亲要面子,咱们要是戳破了这层窗户纸,他那样的人如何能好意思?有夫之妇又怎样?区区一个肖家而已,何况我听还是平妻。对了老四,你怎么看?”

    赵慎一直沉默着,好在他一贯如此,即便不想话,旁人也无法察觉到异样,他挑了眉,道:“父亲身边是该添个人了,以我看,通州王氏不错。父亲不好意思,不如让祖母着。”

    哎呀!

    老四竟然这话了!

    太智!

    老大和老二盯着他平静无波的脸看了几眼,二人不做声就表示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