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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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辆商务车有备而来,用的都是套牌,套了还不止一个号,每行驶一段时间后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撕下一层,熟练地进行简单的伪装,接着继续飞也似的驰骋在路上。

    随从问:“要准备新闻发布会,公开那些照片吗?”

    “他会来么。”之慎自言自语,仰面躺在车里的一台按摩椅上,“他今年二十七岁,不是七岁,让一个心智成熟的男人放弃眼前的一切,不太现实。即便他对‘家’有渴望,但还是太抽象了,更何况这两者看起来相当冲突。”

    “您刚才不是和他聊得挺好的吗?我在车外听到了一点儿,他有意向……”

    “还不够。”之慎略做休息,算起身处理其他事,“不过我听,酿酒的人只要把酒曲加在酒缸里,它就会自动发酵——给他一点时间,人的想象力能产生巨大的能量。现在他心里只有一点点动摇,等时间把这种渴望酝酿得更大的时候,我再出面。在此之前,只要他出那扇大门就叫人盯紧,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您在他的车里放了定位吗?”

    “没有。”之慎从袖口捏下豆粒大的东西放在随从手中,不怒自威,“这什么年代的,太明显了,连我都能找得到。他那辆车每天出入军区,肯定有定期检查,到时被发现了更麻烦。”

    随从也很是无奈,定位这玩意儿只要工作就必然会产生信号,像这种自动断点的已经是最新式最极限的了,可也经不起长时间的检测。

    只要得到一个已知职位的人在军区内的行动路线,之慎手下的情报部门就能推测出该军区的区域划分,甚至进一步推测出兵力分布和整体实力。他不想知道山海关内的情况那是不可能的,他身处的位置需要尽可能不断探知全世界每一个军事基地的情况,但追踪放哪儿也不能放在君洋的身上。

    眼下,获取这个人的信任比探那些消息更重要。

    之慎问:“昨天截到的电话呢?拿给我。”

    在他派人调查过的所有单独个体目标中,从没有一个人警惕防范得像君洋这么密不透风,既没有任何军区外的人际圈,也从不使用民用网络,他的人蹲守了很久都一无所获。如果不是昨天深夜意外截获了一通外线电话,情报人员推测目标即将返舰,再根据离舰时间推测出目标今天有可能离开军区外出进行体检的话,他也不可能在风口浪尖上动身跨越海峡,来到这个医疗中心。

    电话的内容被专业监听人员转录成了文字,在每句话前标注了发生时间,也标注了在录音中的时间点。看文字版的通话内容比亲听录音更节省时间,有时也对双方立场更加一目了然。

    刚看了几行,之慎就皱起了眉,连翻数页:“和他通话的这位,是男士还是女士?”

    “是男的。”随从道,“就是前几天和他一起去编号011科研所那个。”

    那幢貌不惊人的楼根本就是一块铁板,不但所有物业均不需外人插手,垃圾也有专门的运输车送至垃圾站,而且到站后立刻进行分类回收或压缩,不留一点空隙。所内的工作人员有多警惕就不用了,就连区区给后厨送菜的搬运工人都对里面的情况守口如瓶,实难探。

    最后还是他们跟踪上了一个胖乎乎的厨子,一直跟踪到家门口,在他向贩买东西时“顺手”帮他换了点零钱,才攀谈套出了点话,了解到了一些皮毛。

    随后,他们把目标建筑编号定位C2220-011,意为这一年中他们探查到的第11处军工机构,研究方向未知。

    有的人促成间谍活动未必真收到了多大好处,也并非存心叛国,只是在不经意间出卖了重要信息。

    之慎越往后翻越觉疑云密布,心情一言难尽。看着通篇无甚意义的鹦鹉学舌,他仿佛看到了两个顽童你我一下、我你一下的场面,乐在其中,闹得十分起劲。

    他怀疑这里掺杂了密码交流,不由得把纸横向铺开,以时间节点重看发言,却依然看不出头绪。

    他用指尖将页脚捻成一个卷,质疑道:“两位男士深夜通话,就这些?确定没有遗漏吗?”

    众随从面面相觑。这里的随从们虽未必都是各界精英,但绝对忠心赤胆,兢兢业业,不可能偷工减料敷衍了事。

    “应该没有。”有人从后座递过来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随从戴上耳机,“我马上再核实一遍。”

    之慎摆摆手:“去。”

    身在他乡,他的安全系数与所掌控的资源是一条随时间推移不断下降的一次函数线,超乎预料和情理的事态走向着实令人不安。

    他思索片刻,在混乱无序的信息中咂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再低头翻翻文稿,顿觉一股暗昧的气息扑面而来。

    “等等。”他问,“和他通话的这位,拍到过吗?”

    目标在011建筑与军区之间两点一线活动,期间从未离开过吉普,唯一一次拍到的正面镜头也只有两秒不到。

    之慎任它反复重播,盯着屏幕看了那个英俊到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男人足有五分钟,最后合上电脑:“不用核了。”

    他转头看向车窗,里面隐约映出了他的脸庞。他比君洋大不了几岁,身居上位风头正劲,平日里光鲜无两,这次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更亲和、更像位“王叔”,也为了这次行动方便,他特地没有带御用的形象师同来。

    现在看,这步棋似乎大错特错,有一些似是而非的猜测在他心头忽隐忽现。

    “姓名、职位、军衔。”之慎问。

    “这人我们在查,也……没什么眉目,”反侦察的意识一旦渗透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人就变得像一颗没有缝的鸡蛋,更离奇的是这样百年不遇的完全生活在自我封闭圈中的人还一次被他们遇见了两个,随从磕磕绊绊地答道,“他不是山海关的人,是奉天……”

    “糟了!我们好像被人跟上了!”司机断了他的话,恍然大悟,“是不是他报了警!”

    “哪辆车?”几个随从反应迅速,立即向后看去,末排传来几声拉动保险栓的机械声响。

    “把枪收了,其他行动全部取消。”之慎面沉如水,逐颗解开纽扣,“不从老路走了,所有人换衣服,把东西封好带上。如果今天我回得去,这位狠心的王侄,总有一天我非认不可!”

    龙恨崖的崖壁面朝大海,直上直下,水深逾300米,古人认为曾经有龙王在这里发过怒,才用龙尾把崖壁削成了这般陡峭的模样,故有此名。这里最大潮差可达15米,周围环境险恶,水路狭窄水流湍急,水性一般的人都架不住这里的暗流,属于事故高发地带,在绵延的海岸线中是少有的非商业区。

    这天,一辆价值数百万的商务车在公路上高速行驶,当龙恨崖前的危险警示出现在视线中时它非但没有丝毫减速,反而直直撞了上去,冲破水泥围栏,跃然空中,然后疯狂下坠。

    四面八方赶来围追堵截的车辆纷纷急刹,千钧一发。

    奉天下属的一空军基地更衣室内,众人即将展开训练,正在更换一体服。

    林届思一边整理着训练记录,一边:“你昏迷的一个多月里我一直担心你醒不过来,醒过来了我又担心有后遗症会影响你飞,这几天看你状态挺好,我总算放心了。下次有实弹训练的时候我把你报上去,让你热热身,找找手感。”

    严明信眼睛一亮,倚在柜门上:“什么的实弹?对抗演练吗?联合演习吗?”

    “想什么呢,这个节骨眼儿上,哪来那么多联合演习。”林届思笑笑。

    “哦,”严明信悻悻地垂眼,“那没意思。”

    林届思拍拍他的背:“你怎么了?”

    严明信咬着嘴唇想想:“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就是觉得最近不想不会动的地靶,也不想用精准制导。这些在非必要情况下都没什么意思,一个燕式几十万块钱,训练弹也得几万。”

    林届思笑道:“没看出来,你还挺会过日子啊。”

    “不是会过日子,而是这样中的目标,是导弹自己中了,不是我中的。”自动制导的弹药通常有一个“最逃脱距离”参数,只要是在这个距离内发射的,目标根本不可能逃离,除非遭到火力拦截,否则就是百分百命中。

    严明信心里回荡起某人的话,推彼及此:“在我升空之前,造这个的人已经赢了,我只是把它带到指定空域,按下发射。”

    林届思笑着问:“那你想干嘛?”

    “要练就练我的本事,不是设备的本事。”严明信正色,“空中突防,常规弹药的精准击,移动目标测算诸元,最好还有那种伪装的……”

    “呜呜——呜呜——”机库内的广播突然响起,“各单位注意!长安级护卫舰舷号027在母亲海东160海里处伴随护航时发现疑似武装海盗战斗群,请求支援!各单位注意!长安级护卫舰舷号027……”

    更衣室里的区域广播声音更大,一听就是脾气火爆的旅长喊道:“J-100第一大队、第二大队准备升空,前往指定空域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