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风水大师面如冠玉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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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狱十八狱, 剥皮拆骨,油煎烹炸……处处惨叫一片, 可是施行的鬼差却没有丝毫留手的。

    尤其是剥皮地狱,既然是惩罚, 自然不能只是一次,每每用利刃剥下, 很快又会长好, 周而复始,痛苦不断。

    林曜本来是好奇,可是在看见那些惨状的时候却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不等他转过身去,眼睛就被冰凉的手捂住,沈珏的声音仍然凉凉的,此时却有着安抚的作用:“他们都是罪有应得,怕的话我们不看了。”

    “少爷,我们回去吧,”林曜转身,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似乎在隐隐颤抖。

    沈珏本来就不愿意带他来, 此时见他害怕, 自然一个转身离开了这里。

    沈家虽然冷清,但是繁花盛开的景象还是很好的安抚了林曜的情绪。

    “少爷, 我想吃山竹, 剔好的那种, ”林曜急需要甜食来平复他的心情。

    “我去给你弄,”沈珏摸了摸他的头,他在这种事情上从来不会亏待林曜半分,也不会假手于人。

    [我也想吃山竹,]系统怂叽叽的,林曜能看到的它也能够看到,而且看的一清二楚的,相当的吓破胆子了。

    可是宿主有人哄,它只能抱紧自己胖胖的身体。

    林曜却没有他想的那么好心情:[这是一个死结,很难解。]

    [啥?]系统一向觉得他家宿主无所不能,[那那那怎么办?]

    [在想办法了,]林曜托着腮看向了池塘中的锦鲤。

    长廊边搁置的鱼食被抛洒了下去,里面的锦鲤挤做一堆的在那里争抢着,大鱼吃鱼,鱼吃虾米。

    即便是地府之主,也不代表上面无人,原身的师父只是入了剥皮狱随后投胎,那么他也没有必要非要让沈珏死掉。

    地府之事本来都不应该算作人类的仇恨,偏偏原身的师父和沈珏还有这么一段孽缘。

    “最新鲜的,”一个盘子放在了林曜的面前,白色的果肉铺陈在上面,颤巍巍亮晶晶的,没有那种硬的不行的壳,也没有那种大到不行的核儿,只有一看就知道很甘美的果肉,旁边还体贴的放着勺子,沈珏将所有的都推到了他的身边道,“呐,还想吃什么?”

    林曜舀了一勺果肉放进了嘴里,甘美的滋味从舌尖扩散到整个口腔,给大脑带去了幸福的滋味,完全洗刷了地狱场面带来的惶恐不安。

    “这个就可以了,少爷你真好,”林曜舀了一勺送到了他的嘴边道,“你也吃。”

    沈珏摇头:“我不需要这个。”

    “很甜的,”林曜极力推荐道。

    沈珏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笑了,低头弯腰在他还没有停止咀嚼的唇边落下一吻,抬头看着他呆滞的神情道:“是很甜。”

    鬼对于人间的食物是没有味觉的,可是就在刚刚,沈珏甚至觉得自己尝到了甜味,不是从舌尖,而是从心尖上蔓延上来的甜味儿。

    [要是以后有人这么给我剥山竹,我就嫁给他!]系统信誓旦旦,完全没有发现话语中的毛病。

    林曜笑了一声道:[那你可能永远嫁不出去了。]

    [宿主!]系统恼羞成怒。

    林曜笑着答应了一声,清冷的声线响起:[在,有何吩咐?]

    系统顿时哑口无言,它哪敢吩咐。

    林曜不是爱脸红的,他跟沈珏上了无数次的床,除了体力不支,早就放开了,可是在床上的时候不脸红,在这里却脸红的一塌糊涂。

    他视线左右瞟着转移着话题:“那个,我天天吃这么贵的,会不会有一天把少爷吃穷了?”

    毕竟他们现在都相当于无业游民。

    “怎么会,沈家存放的银子够你吃一百年还多,”沈珏微笑道,更何况他一个地府之主要是连爱人都养不起,那会被整个地府耻笑的。

    “那一百年后怎么办?”林曜从长远计算,莫名觉得他们可能会坐吃山空,非常的杞人忧天。

    “你这危机意识很强,你若是害怕,我明天就去赚钱,”沈珏捋着他的头发,觉得面前的人怎么看都可爱。

    林曜转了转眼珠子,猛地坐近了,即使没有人在周围听,他还是附耳到了沈珏的耳边低声了几句。

    沈珏的目光由诧异到无奈,最后转为了微笑:“鬼差?你觉得那种工作好。”

    “算是铁饭碗吧,”林曜觉得自己分析的挺有道理,“感觉做的事情也不多,又不会丢了工作,少爷你不觉得好么?”

    沈珏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笑道:“照你的也不错,但其实工作繁琐,给的工钱也不高,而且做错了事情也是要受罚的。”

    “鬼差也会受罚?”林曜听到这里似乎来了些兴致,那种要听八卦的意思从挪动的屁股就能看出来。

    沈珏好笑的将他抱着放在了怀里道:“对,会受罚,比如勾魂的勾错了魂,让本来应该活八十年的只活了二十年,或者过奈何桥要忘掉记忆疏忽的,还有将有功德的人错投到畜牲道的……例如这些地府每年多多少少都会犯上两件,犯了错的当然就要受罚。”

    “少爷知道的好多呀,”林曜兴致盎然,“还有呢,比如判官做了什么会受罚?”

    “判错了事情就要受罚,”沈珏笑道,“就算是阎王,做错了事情也要受罚的。”

    “那还真是严苛,感觉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林曜笑道。

    沈珏也笑了:“就是这个理。”

    只不过地府之中,那些的错误绝对算不到他的头上,人间尚且有欺上瞒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府的鬼魂通通来自人间,若是事事要罚,只怕天天就想着惩罚的事情了。

    “那少爷我能一直活着,要怎么做?会不会被发现?”林曜有些紧张的抓着他的领口道,“要不没关系的,我做了鬼也能跟少爷生生世世在一起的。”

    “我了不会有事,你不信我么?”沈珏将他抱得很紧。

    林曜自然是信他的,只是仍然有些担心:“真的不会出事么?”

    “真的不会出事,”沈珏亲了亲他的鼻尖道,“我还想生生世世跟你在一起,不会让自己以身犯险的。”

    “嗯,”林曜重重的点了点头。

    原身本身的寿数是多少他不知道,系统修改bug,地府命簿之上他的命数不会在原身死去那年,但是若想要青春永驻必然会动地府的命簿,地府之中,地府之主最大,若他不,自然没有人会去纠正这个以权谋私的行为,但是若是让更上面的人知道了呢。

    “少爷,我觉得我这个年龄最好,堪堪十八岁,太了显,太大了显老,”林曜在起的时候搂着沈珏的脖子痴缠撒娇,人一旦知道自己能够一直活着,似乎就想一直停留在最好的年华。

    “真的想停留在这个年龄?”沈珏吻着他的睫毛道。

    林曜似乎还有些迷迷糊糊,却仍然点了点头:“这样少爷就会一直喜欢我了。”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喜欢你,”沈珏亲吻着他花瓣一样的唇,深入了进去,“改命很辛苦的,需要曜儿的补偿。”

    “唔……”林曜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被动的在清的时候来一次恋人之间的亲密。

    沈珏得到补偿过后神清气爽的走了,倒是留下林曜腰酸腿软的爬下了床,找出曾经用过的朱砂黄符。

    风水之道,下可召唤地府鬼司,中可斩除恶鬼,祛除邪气,超度往生,上则可汇报阴私于天地。

    想要完成任务,沈珏必须受到一次惩罚,可是用那些功德之人作孽实在不该,只能归咎在他自己身上,反正即便改了命,任务完成以后这副身体连阎王都无法挽救。

    ‘通天符’,虽是用朱砂描绘,但林曜一气呵成之下那字隐隐的泛着金光,一张通天符一天只能画一张,林曜将它收好后站在庭院之中静静等待。

    是否能成只能一赌。

    “主上,命簿之上您的那个人的确是阳寿八十,但是名字不叫林曜,”判官道。

    地府靠魂识人,断然不会认错,沈珏眉眼微阖,接过了命簿道:“那他原本叫什么?”

    这次不用判官回答,沈珏自己看到了上面的名字——王宣,倒是个好名字,只是跟林曜这个名字连姓氏都是不一样的。

    “他父母叫什么名字?”沈珏心中微微沉了些,他不愿意相信林曜骗他,或许他是随母姓也不定。

    可是命簿之上,林曜的父亲姓王,林曜的母亲姓刘,即使是有血缘关系,甚至追寻祖上,也没有一个姓林的。

    沈珏脸上原本高兴的情绪凝滞,那张俊美的脸凝结成了寒冰,唇角微微勾起的时候却比哭还要难看。

    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判官在一旁没有话,只是静静看着他静立了良久,拿起笔在王宣的名字后划掉了岁数,添上了永生。

    若是全部划去,此人同样永生,但再不受地府管理控制,可是由地府亲自填上的永生,却仍然受着这里的管辖。

    身体微妙的变化林曜能够感觉得到,那种从心脏蔓延出来的轻松感觉是永生才会有的感觉,或许是成了,但若是不成再想有下次难上加难。

    通天符突破了沈家的禁制直直朝着天空而去,化作了一道金光直冲云霄,林曜抬头,却发现那金光的旁边似乎站了一道身影,那身婚服似乎红的滴血,他就那样直直的看着那道金光路过身旁上了天际,却连伸手阻拦一下都没有。

    直到金光消散,那道红色的身影在林曜的面前落下,往日的温柔笑意尽数不见,只有唇角微勾,那双漆黑的眸中好像死水泛滥一样,诡谲而阴森。

    [宿宿宿主,他怎么了?]系统怂的一逼。

    [他发现了,]林曜也有些微微的无奈,他要是一开始就能够察觉到之前的错漏,或许就不会有面对现在这么束手无策的境地。

    但是人的能力或许真的有限,林曜对自己有着自信,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觉得自己全知全能,遍天下无敌手,当然,如果不死他仍然会想尽一切办法绝地翻身。

    沈珏在前进,林曜却没有后退,现在的后退和示弱已经不会有任何隐瞒的作用,反而会因为继续的欺骗让这个人生气。

    “曜儿的通天符画的真好,”沈珏抬手捻了捻他的发丝,眸子漆黑不见底,“可是你知道么,即使有通天符,那些的过错他们也不会罚我。”

    “刚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林曜直视着他的目光道,之前的确不知道,但是从沈珏突然出现的态度来看,地府的处罚或许没有那么的严苛,“你既然知道了,你想怎么样?”

    他的心跳很平缓,似乎是认清了眼前的事实,又或者天生的冷静,沈珏两者都信。

    “我不想怎么样,曜儿,”沈珏的手搭在了他的后颈上,唇角凑近,“骗子,我是应该叫你林曜,还是应该叫你王宣?”

    林曜眉头微皱,唇角吃痛,他尝到了血液的甜腥味儿,沈珏的那一下没有留口。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应该也知道我这么做的理由,”林曜没有去擦唇角的鲜血,冷淡的看着他道,“你害我师父,我要你的命,你让他入剥皮地狱,我让你受天道惩罚,哪里不对?”

    沈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蓦然呵了一声道:“对,都很对,我做的孽,自然活该如此,那你欠我的情呢?曜儿,我把心都掏给了你,你可有一星半点的真心?”

    “你看到的,品尝到的,就是我给你的情,”林曜这样回答他,他爱上的是他的伪装,那份伪装也就是沈珏所想要的真情,“若你想要,我可以继续演给你看,演一辈子。”

    “哈哈,哈哈哈……”沈珏笑的浑身颤抖了起来,他的手臂不自觉的痉挛收紧,曾经的芝兰玉树化作了森森的鬼气,鬼泪漆黑,他将林曜狠狠的抱紧了怀里,那眸中流出的黑色宛如滴落的血液,“演给我看,好啊,那就演给我看,既然要演,就好好演,一直演,不准松懈,不能停滞。”

    心被伤的千疮百孔,心爱之人的演戏只为了复仇,他的一颗真心被践踏的一文不值,可他真的爱他,即使彼此亏欠,那些罪孽过后,他仍然期待他们能够尽释前嫌,他们之间还能有将来,可是这个人告诉他,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在演戏。

    林曜的心狠的像冰,那他又何必手下留情,冰冷的手在那温热的颈后划过,林曜刚刚惊觉,就发现身体濒临着死亡的境地,魂魄被抽离的滋味相当的酸爽。

    沈珏的眸中全是决绝,那鬼泪淌在他的脸上,的话语林曜听的有些模糊不清:“我给了你永生…好陪我……就要一直。”

    林曜的意识彻底丧失,再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冰冷的系统空间。

    有系统护体,即使他死了也不会受到地府的管辖,沈珏将他的魂体抽出的那一刻,就只能面对魂魄消散的结果。

    本来林曜想悄悄走的,结果竟然害的他任务失败。

    系统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怂叽叽:[启禀宿主,你的任务失败了,莫得结算,莫得星币,还得……]倒扣。

    [我记得你们好像有惩罚世界?]林曜在进行任务前就已经将那本手册翻了十遍以上。

    [啊?好像是有的,]系统不知道干嘛停顿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十分心虚的开口道,[任务失败宿主可以选择进入惩罚世界,完整通关两个惩罚世界不仅通关有奖,而且失败的世界工资照给,评估等级按照惩罚世界综合评分计算,宿主要去么?]

    [要去,]林曜毫不犹豫的开口道。

    [可是惩罚世界会随机抽取惩罚条件,比正常世界还要难哎,]系统嘀嘀咕咕,十分不情愿,[万一抽到了失忆,我一个世界都不能开口话……]

    [那你给我一千万,]林曜有些懒洋洋的,系统总觉得他对于这次的失败不那么的在意。

    [我没钱,]系统都要可怜巴巴勒紧裤带了,[别看我每次给你发奖励那么多,其实我就是个转账中介而已。]

    [放心吧,我点儿没有那么背,]林曜毫不犹豫的立下fg。

    系统回想了一通,发现宿主的运气一般都还不错,虽然经常翻车……嗯?经常翻车?

    阴暗的地府本还算得上安宁,可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天空不断的雷声轰鸣,每天都在降下落雷,震的整个地面似乎都要摇晃,三途河中的阴魂鬼哭狼嚎,更显可怖。

    鬼魂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鬼差们却多多少少知道点儿,地府之主自请受天雷惩罚,一桩桩一件件列出自己做过的错事,就好像失心疯了一样。

    可更接近他的人,都知道他是真的失心疯了,爱人的魂魄天地之间遍寻不到,只有空空的躯壳停留着,即使能够不腐不化,可是只有一具空壳有什么用。

    “主上,天雷之刑已经受完了,”鬼差汇报着。

    那一身婚服却没有半分踉跄的男人从废墟之中走出,淡淡道:“那就再去申请,渎职之罪。”

    “若您实在伤心,一碗孟婆汤可以解千愁,”鬼差看着都不忍。

    “可我不想忘了他,”沈珏离开了地府,来到了那阴阳交汇之处,繁花皆落,只剩下桔梗花一枝独秀,美好又空灵。

    花丛之中,少年静静躺着,就好像睡着了一样,沈珏弯下腰去刮他的鼻尖,亲昵道:“懒猫,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

    少年没有睁开眼睛回答他,而且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可是沈珏却俯下身将他抱了起来,好像还像从前那样:“我抱你去房里睡觉,曜儿,你看,我找到了可以改变体温的东西,以后抱着你,你想暖暖的就暖暖的,你想凉凉的就凉凉的……”

    少年闭着眼睛,给不了他丝毫回应,这只是一副空壳,里面没有居住灵魂,安抚不了人心。

    “你跟我话好不好?”沈珏给他盖好被子,拉着他的手扯开了自己的衣领道,“你看,我日日都在受天雷惩罚,你最想看到的,我在受罚了……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他永远记得自己当初抽出少年灵魂的那一刻,他幻想着永远禁锢他,将他放在只有他能看到的地方永生永世,他不爱他,那他就用时间磨,人生短暂过往几十年,他却有无数的时间去探他的心。

    可是谁也料不到抽出灵魂的那一刻就是少年灵魂消散的那一刻,魂魄没去地府,没去天上,没来人间,而是彻彻底底的……消失。

    得到又是失去,空留他一个人品尝这无尽的孤寂。

    桔梗花轻轻摇曳,永恒又无望。

    地府之主永生不灭,可是地府传言,上一任的地府之主硬生生受了百年雷劫,肢解神魂,自行消散,一个人若真的想死,谁也拦不住。

    [宿主想不想知道上个世界的后续?]系统在浏览过后问道。

    林曜声音凉飕飕的:[不用了,我现在只心疼我的钱。]

    系统哦了一声:[那我开启惩罚世界了。]

    林曜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惩罚世界开启中,抽取随机惩罚条件,条件抽取——失忆,进入世界。]

    系统暗自骂娘,默默闭上嘴巴屁都不敢放一个,可是醒来的林曜也在骂娘。

    他记得自己是谁,他是萧国的皇帝,十岁父皇驾崩,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然后他就被推上了帝位。

    萧国幅员辽阔,历代皇帝兢兢业业,国库充盈,当皇帝当然很好,万人之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十岁的身体不能行房,那就广纳后妃,他好美.色,就以颜元作为年号,除了不太爱批奏折,喜欢新奇玩意和美人,他认为自己并无过错。

    可是就是有那些不长眼的反贼妄图以蝼蚁之力撼动这万世江山,简直是在做梦。

    而那反贼的首领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的户部侍郎温庄晏。

    惊才艳艳,倾世之才,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赞的似乎就是温庄晏这样的人,可是这样的人亲自被林曜大笔一挥判了流放,流放到苦寒之地做了劳役。

    林曜记得自己上一秒还在摔奏折耍威风,大声斥责温庄晏这样的反贼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妄图倾覆萧国的军队,简直是在做梦。

    可是下一秒他感觉只是短暂的晕厥过后简直想揍之前的自己两拳。

    骄奢淫逸,听信谗言,反叛的军队已经在三日之内连破三城,也就是他所仰仗的萧国军队根本不堪一击,奸臣当道,贪昧军饷基本是常事,失了民心也有可能,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他的处境都极为的不妙。

    “陛下,那温庄晏来势汹汹,不能轻忽啊,”一位老臣拱着手道。

    另外一人站于队前,冷笑一声道:“御史大人老糊涂了吧,温庄晏区区几万乌合之众,怎可犯我萧国天威,有陛下在,敌军自可不攻自破,谁敢冒犯天颜?”

    他这话奉承至极,以前林曜觉得自己一定会爱听,不定还会大加褒奖,可是现在却只想大骂一声狗屁!

    他是天子,他想骂也就真的骂了:“混账!”

    那队前之人摸了摸胡须,对着那御史冷哼一声:“没错,陛下你混账!”

    “我你呢!”林曜将一奏折直接砸在了那人的脑袋上,看着他错愕的样子道:“的是什么糊涂话,高祖开朝,戎马一生,若是人人都能靠天威当上皇帝,岂不是连你都能坐上这个位置了?”

    “陛下息怒,臣全是肺腑之言啊,”那人连忙跪下,一片的忠心赤胆面孔。

    林曜却不听他在那里胡:“来人,右相言语无状,冒犯天威,罚往前线……”

    “急报!叛军已攻破关下城,距离京城不足二十里了!”

    一个急报,引得大臣们纷纷颜色剧变,到了这种时候谁还不明白大势已去了。

    林曜本以为还能有所挽回,可是看这情景,分明是高楼将倾之势,没有任何的回天之力。

    为何上天要让他在这个时候宛如大梦一场初初醒来呢?林曜不明白,他只是看着下面惶恐不安的臣子们挥了挥手有些颓然道:“退朝,都回去吧,该逃命的也逃命吧。”

    叛军的是清君侧的旗号,那几个惯常献媚的可能逃不掉,他这个皇帝或许可以暂时苟延残喘,但是要是不想办法,只怕照样离不了死亡。

    “都回去吧,”林曜起身,在太监的搀扶下拖着厚重的龙袍去了寝殿。

    寝殿之中富丽堂皇,金杯金盏,华丽的地毯铺陈,龙涎香的气味弥漫的到处都是,这样的安乐窝要是招上几个美人饮酒作乐,岂不美哉。

    刀都要架到脖子上了,也是缘由于此,若只是个富家子弟,不思进取成日饮酒作乐也无妨,可是作为皇帝而言,骄奢淫逸,劳民伤财就是会动摇国家的根基。

    文臣造反,三年不成,可是大军压城,没有抗衡的力量,根本就是回天乏术。

    “陛下可要休息?”太监奸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曜挥了挥手道,“不必,出去吧。”

    “是,”那太监退了出去。

    林曜走到一个暗格处,从里面找出了一个巨大的盒子捧在手心,传国的玉玺真的有可能会在他的手上丢了。

    事到临头,才发现后悔之事诸多,可是与其被动,不如主动一些。

    行军过处威势赫赫,烟尘滚滚,一人扬刀立马,盔甲上沾染着血迹,可是却不损那俊美的容颜,反而在那本来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脸上多添了几分战场男儿的豪气。

    “主上,马上就到城下了,可要休整再攻?”他身后另外一位穿着盔甲的将军策马到了他的跟前问道。

    “不必,”那人看着不远处的城池,眸中杀气一片,“萧国兵弱,不堪一击。”

    他这话虽然狂妄,但是跟随者都知道,他这话却不是自负,计谋手段,行兵仗,眼前的人有这样的本事。

    “哈哈,主上的是,那什么劳什子的皇帝不定看见主上都要吓得尿裤子了,”旁边那人哈哈大笑。

    “他要是不跑,老子把脑袋砍下来给他当球踢,”另外一个将军同样调侃道。

    “李松,话别的那么满,万一真没有来得及跑,你那脑袋可圆不溜秋的踢着可美,”有人调侃就有人高声大笑。

    他们肆意无谓,可等到那为首之人轻咳一声便全部噤了声。

    行军到了城下,城门紧闭,可不管那皇帝如何算,这城池都是非攻不可的,可他刚要下令,就见那城门大开,虽是街道空旷不见一名百姓,但是为首的那人却让温庄晏微微一怔。

    “老师怎会来此?”温庄晏轻轻一跃下马,身姿挺拔,可对于那穿着朝服的老者仍然执着弟子礼。

    陆阁老观他周身气宇轩昂却仍然恭敬的模样,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是陛下让我在此等候温将军的到来。”

    “老师若是劝降大可不必,”温庄晏抱拳笑道,“学生恐不会听从。”

    “在你心里,老师是那等屈从权势之人么?”陆阁老轻咳两声,在温庄晏静候的目光中道,“皇帝召见,允准温将军带大军入皇宫清除奸佞。”

    “允大军入内?”温庄晏一双狭长的眸眯了起来,狗皇帝不仅没跑,还允准入内。

    陆阁老点头:“你没有听错,陛下退让,你要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但是天威不可冒犯,你不可有逆悖之心。”

    “自然,”温庄晏眸中亮光闪过,只微微抬手,刚才还在马上的将士纷纷下马跟随其后,他扬声道,“众将士随我入内!”

    “是!”有人虽有迟疑,却无一人置喙什么。

    大军入内,威势赫赫,不仅城门无守,连带着整个皇宫之内都是一片的空旷,平日繁华行走的皇宫安静的像是一座坟场。

    “主上,狗皇帝会不会暗藏埋伏?”一人道。

    温庄晏的手从未从刀柄上离开过,闻言却微微一笑:“他顶多也就唱个空城计。”

    萧国的兵力计算成竹于胸,各地兵力分布,一半兵马归降整顿,皇宫之内守卫不过数千,可他带入宫内之人就有上万,血战沙场的将士跟这种富贵乡里养出来的宫廷侍卫可不一样。

    温庄晏猜测良多,可是等到大军真的完全控制整个皇宫的时候,他才明白那皇帝是真的退让。

    “让人怪不舒服的,本来以为能够直接杀进去杀个片甲不留,”一个将军不耐烦的朝着空气挥着刀子,“结果这直接接管了,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主上,咱们这到底算是成功了,还是投降了?”

    温庄晏从踏入大殿之内就没有再话,而是在原来的位置站定,若有所思,

    十四岁便为一甲头名,先帝钦点,言他日后必为辅佐社稷之良臣,只可惜他却成了乱世之奸臣,虽是着清君侧的民义,但是要的自然不仅仅是清君侧。

    若是直接闯入,便是误杀了帝王也无人可以置喙什么,偏偏皇帝这一招,看似在退,实则却让他暂时无法动手。

    可他却不得去承他的情,若是强攻,虽是敌弱我强,却会死伤无数,这般进入,不费一兵一卒,不损一人一物,可若那皇帝爱民如子,不忍看到有人伤亡那也实属可笑。

    “自然是成功了,”温庄晏嗤笑一声,不过皇帝若是自以为能够保命那就大错特错了。

    “温将军,陛下有请,”一个太监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

    温庄晏侧目:“在何处?”

    “乾元殿内,但是只能您一人前往,”太监低头道。

    “主上万万不可!”旁边的将军阻拦道,“万一有埋伏。”

    “陛下了,整个皇宫都在将军的控制之内,便是杀了温将军一人也无力回天,他没有那么蠢,”太监低声一一转述。

    “的在理,卓蒙不必惊慌,若是连皇帝都怕,谈何大业,”温庄晏眯起双眼微微一笑,“陛下可还了是否要卸下武器?”

    “将军可持刀进入,”太监回道。

    “这……”身后的将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可是温庄晏却眸色微深,皇帝这是突然开窍了,还是有高人指点。

    人人见他持刀进入,若是陛下死了,自然是他这个乱臣贼子做的,现在自然杀不得皇帝,但是这种被人直接用无形的力道架住刀的感觉……着实令人兴奋。

    冠冕朝服,红黑色交织的龙袍边角垂落在地面上,那人负手而立,跟温庄晏印象中那个简直胡闹的皇帝似乎有些区别。

    “陛下万岁,”温庄晏单膝跪地,盔甲交错发出铮鸣的声音。

    “温将军不必多礼,”那出口的声音如同清泉流水,在这样的氛围中格外的动听,“请起吧。”

    温庄晏谢恩之后淡淡起身,礼数丝毫不差,只是目光紧紧的盯着那道背影,目有思慛,记忆之中的皇帝暴戾却胆,即使遇上了鬼神之也会害怕不已,可是眼前这个人面对他的兵临城下真的能够淡定至此么?

    三年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可若他早些用这些聪明才智勤政爱民,此时也没有他什么事了。

    林曜心慌么?他真的心慌,从前做过的事情够他死上千百次的,毕竟温庄晏这个人是他亲自流放的,杀忠臣,宠奸佞,劳民伤财,百姓易子而食,那些百姓之中恐怕是个人都会想上来砍他两刀,即便暂时架住了落下来的刀,但是刀始终架在脖子上,而刀柄则握在他身后那人的手上。

    轻轻转身,林曜跟身后那一身杀气的人对视,两人眸中同时闪过诧异。

    林曜诧异的是面前的人生的着实俊美,身高八尺,身形挺拔,剑眉斜飞,眸若寒星,只一双薄唇微抿,唇角不笑而天然挑起,天生的一副笑模样,跟京中传闻半点儿不差。

    温庄晏也在诧异林曜的容貌,从前低头不敢直视天颜,只知道先帝俊美,太后更是被称之为第一的美人,他们生下的孩子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可是他从未料到这样的美对他来也具有那样大的冲击性,十二毓流冕遮了一半的面孔若隐若现,可是那眉眼如画却是清晰可见,一双长睫有如蝴蝶轻颤,眸中水光潋滟,那漂亮的唇更是如同雨后花瓣,娇嫩异常,一身雪肤不知道用了多少温泉水才能够养出来。

    这样的美人,幸好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否则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觊觎那龙袍之下的躯体。

    只是美人如画,隔着流冕既让人心痒又让人不舒服,林曜只是轻轻怔愣后开口道:“温将军想要什么朕都知道,与其屠戮来的人人唾骂,不如名正言顺,将军可愿做一笔交易?”

    “陛下请讲,”温庄晏直直的看着他,美人美的勾魂摄魄,虽然沦为阶下囚,可是那身帝王气势和那清冷的态度却让人生了些不可亵渎的心思,只可惜那是对别人,于温庄晏自己却只想扒下他那一身伪装的假皮。

    “我可许你权势富贵,封你为摄政王,全权管理国事,”林曜手在背后收紧,对上那人仿佛掠夺一样的眼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待日后你掌握了全部,朕会下达罪己诏,言明自己无法承接天命,让位于摄政王,让你名正言顺。”

    先帝训诫仍旧在心,但是若是目前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谈何其他。

    “那陛下想要什么?”温庄晏的声音堪称温和,即便一身戎装,他话也还像个文士一样有理有节。

    “我要你留下我的命,我既让位,自然不会再做什么,手无一兵一卒,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林曜道。

    “呵,可是陛下,就算没有交易,这些我也能够轻易到手,”温庄晏走上了前来,拔刀挥出,一片冷光之中林曜咬牙未退分毫,待到回神之时掉落在地上的却是那十二毓的流冕,珠体破碎,叮叮当当的像是砸在人心上,刀尖挑起了林曜的下巴,年轻将军眸中的杀气倾泻而出,“可要是陛下存在,我就一直会是乱臣贼子,我若这么,陛下可还有别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