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禅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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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澄玺一行走远,迢瀚商队随即入城而去,与另外半数车骑汇合一处之后,便要整队东归,但拗不过解万愁殷勤相邀,只得再多盘桓一日。

    此时已是四月天气,穷荒多有肥羊鲜果,一种葡萄酿成的美酒更是妙不可言,颜色殷红如血,入口却有几分甜糯,初时觉得毫无劲力,若是饮得多了,却又醉得深沉,一两日间不得醒来。

    盛情难却,迢安叔侄只得再入王殿,只是阿曦已有阿莎相伴,便没有跟来。

    此番没了澄昶在场,两位故友更觉自在,觥筹交错之中,解万愁问过互市情形与商路变迁,便又慢慢忆起往日峥嵘。

    不知不觉间,宾主双方已是尽皆微醺,口中话语更是少了顾忌。

    “不知何故,莽雄突然禅位给了牯革,车安候可否知晓缘故?”解万愁随口问道。

    “你的可是莽原王莽雄?”迢安闻听此言,顿时吃了一惊。

    “正是!就在上月,莽原国都饮露台上刚刚办完禅位大典。”解万愁重重点头。

    “我等此来便是径直从莽原王都饮露台西来穷荒,若是三月之前,迢瀚商队尚在莽原游商,彼时莽原境内蝗灾肆虐,兽群多有饿死,人心惶惶不假,却是不曾听到有关莽雄的任何动静,为何此时忽然出了这等匪夷所思的禅让之事?”迢安抚长髯,话之间,脸上现出几分困惑之色。

    “老解也觉蹊跷,若是论来,旱涝蝗瘟本为常见天灾,为何偏要成国主失德引发?”解万愁同样不解,“而且,既是禅位,老王莽雄本该露面才对,可为何只有新王牯革呢?”

    “素知莽牯二族表面谐和,实则势同水火,常因水草兽物生出不少摩擦,若牯氏强夺王位倒还可信,可这禅位一嘛却是异乎寻常,令人难以置信!”迢安若有所思道。

    “伯父,侄儿早知莽雄乃是莽原大王,可这牯革又是何人?”迢远却于此时插了一句进来。

    “哈哈,只顾着与车安候话,倒是忽略了王子,公子莫怪!”解万愁哈哈一笑,随即道:“这莽原正处澄阳之北,本是一片万里无垠的肥美草原,多有牛羊牲畜游荡牧放,更有无数食草巨兽隐伏栖息,其中佼佼者莫过长齿巨犸与独犄毛犀二兽,体格最为庞大不,性情也是桀骜不驯,能够降服此等巨兽的部族自也最是强盛,其中尤以莽氏与牯氏为最,莽氏为王主国,牯氏封侯辅之,自古已成惯例,而这牯革也便是当今的莽原镇北候了。”

    “长齿巨犸与独犄毛犀又是何等样貌?想来必是十分雄伟咯?”迢远自喜欢亲近珍禽异兽,此时听到莽原巨兽,不由来了兴致。

    “若是单论体型,实乃人族战兽之数一数二者!”解万愁正色道:“至于大到何种地步,倒也一时不好分哦,公子可已见过我穷荒新兽跷腿旋角羚?”

    迢远忙道:“自然见过,着实矫健高挑,竟比我迢瀚的变色三峰驼还要高出两头,只是略微纤细了些,不似我家兽物力大。”

    正在一旁的迢安听到迢远口中褒贬如此直率,不由咳嗽一声,以示警戒。

    迢远闻此,立时缩缩脖子,随即倾身前趋,对着解万愁道:“迢远言语唐突,尚请大王见谅!”

    “哈哈哈,公子快言快语,率真爽朗,倒是与解某如出一辙,解某喜欢还来不及,又有甚么打紧!”

    解万愁不以为忤,反而笑道:“先这独犄毛犀,身高几与我家跷腿旋角羚齐平,粗壮却又远胜你家变色三峰驼一圈不止,周体遍生长毛,皮革坚不可摧,头顶正中一只独角足有半丈,又长又粗,宛如一根巨锥,倒是与你家战车前面探出的三股破城叉有得一比,加之那兽天然生就无畏脾性,若是两军对垒,号角一响,便会不管不顾的冲锋起来,那气势真如山丘位移,哪管前面是人是兽,直管一路全部摧毁方才罢休,真乃万中无一的洪荒猛兽!”

    “果真有这般厉害?”迢远听着新奇,却又似乎不信,于是转头看向一旁的伯父,却见迢安正笑吟吟的看向自己,虽不话,却是认真点了点头,迢远见此,心中好奇又增三分。

    “至于莽氏一族的长齿巨犸嘛!”

    解万愁得兴起,索性将酒樽自顾自的举到嘴边,来个一饮而尽!

    解万愁随即抬起袖口,将髭边酒渍一把擦去,道:“这长齿巨犸更是难得,比那独犄毛犀又要高出一头有余,一只长鼻灵动如鞭,可抽可卷,能伸能缩,灵巧之态简直不逊人类臂,再加上口角伸出两只一丈长短的坚硬铲齿,交战之时,只需往前一冲一挑,还不等其他战兽靠近,已然被两只铲齿插入胸膛肚腹之中,再而摇头一甩,便远远飞出,摔个七零八碎!”

    迢远已然听得心驰神往,迷离的眼瞳中几欲冒出火来!

    解万愁眼见这位年少公子如此憨态,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毕,却又加了一句:“绞杀蜂孽之时,若不是莽原巨兽与锥风怒骑冲锋在前,想要攻破蜂孽战阵又谈何容易?”

    “怎么又是蜂孽!”

    迢远听到此处,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没来由的厌恶神色随之浮上眉头。

    “远儿不必惊异,当年蜂孽横行肆虐之初,几乎势如破竹,八国个个受其戕害,人族领地再无净土。”

    不等迢远话,迢安却于此时开口了:“若要起这两类莽原巨兽,确也是披坚执锐,尤其铲齿巨玛更是劳苦功高,只是那一战中折损太多,战后存活之数不足十之一二,莽氏一族因此元气大伤,以致十年之内战兽匮乏,草原之上虎豹狼豺趁兴盛,平日牧放的牛羊牲畜却是大为遭殃,就连族人居地也是朝不保夕,一不留神,便被蹿入食肉野兽害了性命,一时之间,莽氏一族人人自危,日子过得着实凄苦!”

    “正是如此,想那莽雄也算一条汉子,这般艰难时局之下,硬是一声不吭,生生扛了过来,此时莽原生气已然恢复了六七成,不料却又突然禅位让贤,而且承袭莽原王位之人竟是那个在蜂孽大战中明哲保身的牯革,着实让人看不大懂。”解万愁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