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三、尸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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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迢远再望,阿莎身边还有两人,其中一人面目熟稔,便是那夜被不明不白掳走了的阿瓜,另一个却是贼头贼脑,瘦如竹竿倒也罢了,身后还背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口袋,几乎将那副身板压折,这个家伙是谁?迢远分明不识!

    “而且,他们为何现身此处?”迢远似已忘记自己仍旧深处险境之中,待到看清,便立刻惊喜出声:“阿瓜!”

    阿瓜此时却是无暇回应,只因那只怪虫已从最初的错愕中醒过神来,上身受制,便索性将身体从洞中全然抽出,开始用力摆动头颅,身体同时扭成一团,疯狂翻滚起来!

    任凭怪虫暴跳如雷,甚而将身躯绞成一团麻花,阿莎却是岿然不动,宛如一个不动声色的钓者,中青芒索忽松忽紧,左右摇曳,任由怪虫前努后摆,左右舞动,青芒索却是如影随形,牢不可脱。

    正自僵持不下,忽有一行十数人从对面一条巷道中涌入进来,隔着朦胧水雾端详片刻,迢远终于辨出为首之人正是后自家伯父,身后还带着十数名执长枪劲弓的驼兵!

    一冲进来,车安候乍见眼前这幕长索钓虫的怪异景象,先是一呆,随即命令身后驼队弯弓搭箭,口中一声令起,箭如飞蝗,直冲悬在半空的怪虫射去。

    便如先前那般,箭矢一旦碰上怪虫,便即纷纷跌落下来,难入怪虫身躯分毫。

    车安候见此,不由大吃一惊,想要奔向迢远之时,却被又一条从洞中探出怪虫挡住去路,迢安一惊,一面荡瀚长枪架到身前,一面向后摆,将身后重来的驼兵一起止住,随即定睛向着怪虫看去!

    及至看清,迢安不禁心头大震,同时一丝困惑涌上心头,再一思索,车安候勃然变色,与此同时,一缕瑟瑟寒气猛然自心底升腾而起!

    只因这怪虫迢安依稀认得,从这形貌举止看来,便是天羽涌玄旗豢养的尸蚴无疑了!

    只是尸蚴存生于冥渊之中,专为清邪除恶、销化妖魄所用,从未踏足人世阳间半步,仅在剿灭蜂孽之后带去蜂孽老巢一次,用作销化蜂孽尸体与邪恶诡菌。

    且不论那次大战之后涌玄旗定会收回尸蚴,重新放归冥渊之中,便是不慎溜走一二漏之鱼,也应存生于穷凶大漠之中,断然到不了万里之外的炽谷境内!

    “莫非我看得错了?”车安候想到此处,不禁再看眼前怪虫一眼。

    只见眼前这些怪虫较之尸蚴体型大了许多倍,体色也非粉嫩通透,而是褐黄浑浊颜色,此间虽然深处山体内部,却是灯火熊熊,几乎亮如白昼,但见眼前怪虫并不惧怕光亮,果然便与喜暗怕光的尸蚴颇有不同之处!

    可这硕长身形,如菊触须,倒钩圆口,连同这百无禁忌的凶猛脾性,却又无一不是尸蚴才有的样貌!

    “定然是它了!”车安候已然笃定无疑,但随之又一个可怕念头冒了出来:“此处尸蚴为祸莫非便与天羽有关?”

    冷汗簌簌滚落迢安额头,但想起昨夜群妖涌入冥渊与炽谷雪落两件大异常理之事,迢安却又难免有此推论。毕竟,冥渊也好,雨雪旱涝也罢,还有眼前这些丑陋恶毒的尸蚴,全然均由天羽涌玄旗一掌握!

    “且不故老相传人羽二族曾经亲密无间,便二十年前蜂孽大战之时也曾结成同盟,并肩浴血,一时传为佳话。即便大战之后羽族隐身不见,似有刻意疏离人族之意,但也不至无端加害,似眼前这般为祸人族吧?”

    往事如烟,浮沉若梦,从迢安心头飞掠而过,待到最后,迢安却又斩钉截铁:“绝无可能!定是不知何处出了差池,这才有此误会!”

    “但若不是,妖入冥渊、雪落炽谷与这眼前尸蚴为祸又作何解?”念及此处,迢安更加困惑了,与此同时一丝莫名恐惧已从迢安心间然然腾起!

    错乱妖异的山中屠戮场中,平素镇定自若的车安候竟已呆若木鸡!

    直到身后一名驼兵惊呼之声乍然响起,车安候才被重新唤回眼前现实之中。

    只见那条尸蚴已然暴跳如雷,几乎便要摆脱阿莎那条青芒索,虽然头顶受制,却是仗着身躯庞大,将长尾甩动起来,犹如一条修长巨鞭,向着刚刚躲开不远的迢远再度砸去!

    且顾不上那么多,自家侄儿仍旧受困谷中,任它是哪般畜生,也要斗上一斗!

    想到此处,车安候立即喝令驼兵后退,自己却将随身荡瀚长枪猛地一挥,略瞧面前尸蚴一眼,便要寻个空当就势前冲过去!

    但还不等车安候靠近,一个身影突然沿着那条高悬空中的碧翠长索疾速滑落,到得尸蚴正上之时,便即松,直直坠落下来!

    车安候停步抬头,却见那人竟是那个从穷凶大漠中捡来的痴瓜!

    半空之中,阿瓜右握刀,似在左臂上轻轻一蹭,同时一声暴喝响过,那柄原本黑漆黯淡的长刀顿时生出几簇澄黄通透的耀眼光芒,刀尖森森,更有寸许长的锋芒吐露而出!

    急坠至尸蚴身躯上方之时,阿瓜陡然翻身,兔起鹘落,刀光闪耀之处,修长尸蚴已被从中剁成齐齐两段!

    见尸蚴残体仍旧舞摆不止,阿瓜再而扑上,不见如何费力,但见澄光翻飞,那条刚刚还在不可一世的尸蚴已然化作几十股圆滚滚的肉段!

    阿瓜一击得,似已激活胸中豪气,此时再无罢之意,但见仍有一条尸蚴横亘眼前,于是长刀一挥,便已向前冲出!

    那条尸蚴似已在这个洞府中肆虐惯了,但见一个人类竟而胆敢向自己扑来,索性不避不让,身躯陡然摆动,大口一张,也向阿瓜迎面扑来!

    阿瓜此时虽然热血上头,却是并不蛮干,将将靠上尸蚴之时,忽然踏步向左跨出,尸蚴立时转头跟来,谁知阿瓜早已韬略在胸,这一式乃是老仆传授的立地九杀中的‘蛇行剃头杀’,专以虚实难辨的灵动步伐取胜,精髓要义便是观察山中捕蛇之人法所得。

    即便此时眼前并非蟒蛇,阿瓜却也不管不顾,再而身形忽转右侧,待到尸蚴跟来,阿瓜忽然探出长刀虚空划过,尸蚴头颅随之被重新诓回左侧,此时却见阿瓜身体猛然腾起,一个翻转,已然向前跃出!

    将到尸蚴头颅上空之时,尸蚴猛然觉察,随之昂头而起,但那柄澄光烁烁得长刀却是早被阿瓜带回,恰好砍中上扬的尸蚴颈下,便如剃头一般,无声无息间,水桶粗细的尸蚴头颅应声落地!

    这时,阿瓜继续翻出,澄光闪烁之间,已将横亘车安候与驼兵身前的那条尸蚴斩杀为数截!

    冲天恶臭随着绿黑浓液汩汩涌出而立即弥漫开来,所有人都不禁纷纷后退,更将口鼻掩起。

    唯独一人除外,那便是车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