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战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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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迢远自便对稀奇兽物颇感兴趣,眼见炽谷兵士骑乘的猪猡煞是有趣,于是好奇心起,便要找人问个究竟。

    可惜尕二平日虽能口吐莲花,却多是些狗屁不通的泛泛之词,此时见问,却是挠头不已,迢远只得转而去问生于炽谷的伯牙。

    这几日共车同行,又吃了人家不少酒肉,这位王族公子却无半点不快之色,开始还对迢远百般看不顺眼的伯牙,此时已与迢远渐渐热络起来。

    见迢远问起,伯牙便索性晃晃硕大的脑袋,开始为迢远讲起这种兽物的来历。

    这种獠牙外露、体大如牛的坐骑并非猪猡,而是炽谷特产之兽,瘤目烈焰豨。

    瘤目烈焰豨虽然视力不佳,鼻子却是一等一的灵敏,远远胜过猎犬灵猫,只是雌雄差异极大,雌豨身体细长,四肢均可折起,藏入腹下赘肉之中,从而形如一段圆滑滚肉,适宜在狭洞穴之中蠕动前行,又因嗜食暴蚁,所以常被用作开掘矿洞。

    而雄豨却是大出雌豨两倍不止,四肢强健,难以折叠,反而极擅奔跑,力气也是不逊牤牛,因此多被用作驮物和骑乘,专门选取性情爆烈者为种,用以繁衍幼崽,待到雄性幼崽足以载人之时,便由御兽降师择行动,使之与选定兵士知心配对,从此成为坐骑战兽。

    瘤目烈焰豨脾性天生无畏无惧,每每冲锋陷阵之时,便仗着皮糙肉厚而一往无前,摧枯拉朽之势,地动山摇之态,几如一群舍生取义的死士一般,少有战兽堪与抵挡。

    但此兽秉性执拗,炽谷降师虽然屡将驭兽之术加诸于身,却又成少败多,因此可堪用作战兽的巨豨极为稀少,平日常备之数不过五百,大多用来独驾名满天下的炽谷赤金战车,从而倍增威力。

    论及战车,炽谷烈豨金车便不得不提。

    当今天下,人族八国虽然或多或少都有车兵在列,若以战力而论,首推迢瀚、澄阳与炽谷三国,迢瀚庞车自不必提,体量庞大宛如巨艨,四驼同驾无坚不摧,周身硬木金甲包裹,四角辅以长枪锐士,顶部更有连弩加持,远可攻,近可守,扫荡捭阖,几如游龙,扫荡战场之间,以一敌百并非虚言!

    澄阳战车名曰三夫刃车,较之迢瀚庞车却又去许多,每车各有两匹驳马纤拉,上载三名勇士,各持长戈、劲弩与沐阳长刀,车身两侧嵌有半丈长的三棱尖刃,或可群车组阵,或与步骑混编,一入战场,宛如狼群出击,疏忽左右,往来进退,或分割包围,或左右夹击,全数按照澄昭曾经苦心打造出的阵法而行,纵横驰骋,端的是威风八面!

    而这炽谷赤金战车却又大为不同,体量虽然狭,却是最为精悍,车身全然赤金打造,几乎坚不可破,四面布满尖刃不,更有皮糙肉厚的瘤目烈焰豨拖曳而行,一入战场,横冲直撞,无往不利!

    三车优劣,归于一首俚谣最是贴切:

    迢瀚庞车游若蛟

    澄阳车阵残如狼

    若得炽谷金车出

    远避近走心仓惶

    炽谷金车威名,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炽谷金车战力却要一半归功于驾车冲锋的瘤目烈焰豨,若是换作其他兽物,但有畏缩不前抑或轻易折损发生,炽谷金车便徒有坚固之形,而不复威猛之神,威力自然大减!

    只是瘤目烈焰豨生性贪婪,食量巨大,若是放在炽谷之外,所经之处,庄稼农田瞬间便被翻掘一空,加之繁衍旺盛,转眼便成农夫牧民的心头大患。但在炽谷之中,四野合闭,瘤目烈焰豨只能在谷中取食粉瓜,更能利用喜食暴蚁的习性,驯化为开掘矿洞的绝好帮。

    正因如此,此兽谷外难见,便是炽谷境内,也多是牧放于野谷矿洞之内,因此迢远虽然早已耳闻,却从未亲眼目睹过。

    因其稀少难驯,炽谷国主索性远赴绝域雪原,带回性情更加温顺的长鬃白牦作为平日役使与来往驱乘之用,至于今日这般成群结队的胯豨骑兵,却是奢侈至极,唯有王城禁卫独享,数目不过一百之数,今日得见,已是莫大荣幸了!

    迢远已然听得出神,一面驱驼缓行,一边听伯牙颠三倒四,不知不觉间,已然来到一座府邸之前。

    这座府邸虽然不甚宏大,却是雕梁画栋,极尽精巧细致之能事。门上正中高悬一匾,质地华美,应为金丝楠木制成,匾上镂刻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蚁门金氏。

    外人虽然不知,但在炽谷国内,这府这字,已然足以道出金氏一门在炽谷之超然地位,只因开矿乃炽谷立国之基,而白蚁与暴蚁则为开矿之基,繁生饲喂二蚁却是金氏独家绝学,若是金氏有变,炽谷也便富庶不再,仅余一条条热气蒸腾的山谷了。

    因而即便炽氏一族高举王位,平日也是多多仰仗金氏一门,金氏族领每每便是炽谷相国。因此,这才有了“炽氏为王,金氏相之”之。

    而今炽谷相国,便是金霆。

    炽灿早已派人提前通报,炽谷相国金霆于是早早走出府门,一见众人来到,一个慈眉善目的佝偻老儿立刻迎上问候,施礼寒暄一番,将一行人迎入府中,奉上香茶鲜果。

    刚刚城门一幕,早已有人禀过相国,因此不等车安候开口,金霆已然躬身施礼,口言得罪。只因这封闭城门,禁止所有人等出入的命令便是金霆三日前刚刚下达。金霆虽然也觉此令大谬,但大王严令掷下,相国却也不得不遵守照行。

    金霆态度恳切,车安候与西傩又均是通情达理之人,于是也便将此事一笔翻过,转而将迢瀚商队进入炽谷以来的连番遭遇详述一遍,金霆听完,顿时张口结舌,竟已无言以对。

    见金霆神色有异,车安候诧道:“莫非这些惨烈祸事,相国竟是一概不知。”

    “唉”金霆长叹一声,面露愧色,叹道:“老夫早在大王命令尽起国内所存赤金坯锭之时,便该以死相谏,真若那般,也不至足足三十船赤金白白漂入浴月江中,打了水漂!”

    “三十船赤金坯锭,足可打造百万兵刃,便是八国将士人一支,也是耗用不尽,如此大动干戈之举,为何连我迢瀚商队也未曾闻得半点风声?买家又是哪国?”车安候大吃一惊,不禁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