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难道我们就这么永远窝囊地活下去。这又有什么意义，卡伦婆婆也过，人并不是仅仅活着，就足够了——”上了年纪的女人别过头擦了擦眼睛，哽咽道：“如果为了活着就可以放弃一切吗？”

    “那又怎么样！我们活着不是活着，只有那个丫头活着才叫活着吗？”

    “图丽安娜，你够了！你是不是忘记了当时婆婆是怎么从垃圾场中把你拖回来的确，她和你没有关系，所以你是不是可以毫不在乎地将她送出去，来换取你的苟且偷生啊？”

    年迈女人慑人的目光吓得图丽安娜脸色苍白地后退一步，她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琪已经死了，你们都看到了”

    年迈的女人攥紧了拳头，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爆发。但正是这个时候，一个细的、柔弱的声音穿透了这片刻的沉寂。

    “不要吵了——！”

    门不知何时已被推开了。穿着亚麻裙子的莉娅站在门外；女孩紧紧地握成拳头，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闭着眼睛喊出这句话——

    “大家，不要吵了”

    “婆婆，已经不在了”

    她睁开眼睛，深沉的琥珀色中带着一种哀求，泪珠止不住地往下掉，女孩泪眼朦胧地看着所有人呜咽道：“对不起，贝利安婶婶，都是莉娅不好，如果莉娅当时在这里的话”

    一时之间。院落中除了莉娅的哭声，竟是一片寂静。上了年纪的女人默然了，她慢慢走到莉娅身边；缓缓蹲下，抱住女孩低声道：“对不起！莉娅，我们真该死，真该死——”

    女人们走进屋内，望着死去的老妪，刚才吵得最凶的图丽安娜忽然抱住头，竟一个人嚎啕大哭起来。

    上了年纪的女人松开莉娅缓缓站了起来，微微躬身向门口的锐雯行了一礼：“让你看笑话了，神官大人。”

    锐雯轻轻摇了摇头，蹲下拍了拍莉娅的头，然后他站起身，转身离去。

    上了年纪的女人也是微微一叹，她看着这个年轻人的背影，心中莫名生出的期待在一点一点地减退。

    她知道她为什么生出期待，因为她从那个年轻人的脸上看到了愤怒和悲伤。

    那不是怜悯，也不是施舍。

    而是对命运深深的悲哀。

    她希望他带走莉娅，走的越远越好，可当锐雯真的离去的时候，她的心中仿佛也松下了一口气。

    她也希望自己活着。

    锐雯并没有走多远，只是来到一处听不到哭声的地方。

    他望着远处的丛林出神，头也不回地开口。

    “你怎么来了。”

    身侧黑色的蝴蝶汇聚，出现了鸦的模样：“浩永一大早就来这里，我还以为你被发现了。”

    他似乎看到了锐雯眼中还未散尽的情绪，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

    “怎么，那个孩子你看不下去了？”

    “你也知道，她只是一个孩子。”

    “可这里是鬼市，不知道死了多少孩。”鸦平静地望着锐雯，“况且你知道是谁要她。”

    锐雯慢慢回过头，眼中是阿尔杰不愿见到的坚定。

    “你该不会想跟阿尔杰动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至少不是现在。”鸦皱了皱眉，不知道锐雯为何会这么倔强，“阿尔杰的剑术刚刚大成，佣兵团经历了狼祸尚在修养，关于剑藏我还在筹划，这些我都跟你讲过。”

    “那剑藏是一个铁匠的东西，用来骗人的，并没有什么用。”

    鸦怔了一下，不知道锐雯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想今晚动。”

    “你疯了！”鸦一把攥住了锐雯的衣襟，低声吼道，“你知道自己在什么吗？两个法则强者，十几个白银巅峰强者，你怎么动？”

    锐雯微微沉默，他知道鸦的话都是真的，所以沉默。

    “是，我也想杀了阿尔杰，我当然想杀了阿尔杰，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西维——那个蠢老头的脑袋不停地在我脑海中晃来晃去，你以为我好受吗！！”

    鸦冷冷地松开了锐雯的衣襟，望着锐雯慢慢黯淡下去的目光，轻声开口。

    “我不会带着我的弟兄去送死忍一忍。”

    月色渐渐蔓延。

    从林深处，一汪宁静的湖泊。

    而夜晚和月光，被一针一针的缝在湖面上。

    晚风将莉娅的身子浸没在湖水中，墨色青丝漂浮在水面，形成一张细密的。

    抹着泥巴的脸，此刻也被清冷的湖水抚拭干净，露出了一张稚气却绝美的容颜。

    只是那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红肿着，脸上也不知是湖水还是眼泪。

    终于，那白皙的、瘦的身体渐渐浮出了水面，女孩儿默默地穿上了那件破旧的亚麻裙子，向着丛林外慢慢走去。

    山间隐秘的高地上。

    锐雯默默地看着女孩远去的身影，鸦也默默地看着锐雯。

    那的、柔弱的身影，慢慢走来，渐渐消失，消失在了锐雯的视线中。

    锐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鸦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似乎一切又回归了宁静。

    “你知道那个女孩叫什么吗？”晚风中，锐雯的身形有些单薄。

    “艾瑞莉娅，她叫艾瑞莉娅。”

    鸦望着锐雯，有些不解。

    “我也不叫科比布莱恩特，鸦。我叫锐雯。”

    鸦心中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看到月光下的少年慢慢地转过身，留下了一个干净澄澈的笑容。

    “你知道吗，那个女孩，她叫我老师呢”

    女孩默默地走在林间的路上，夜风透过她的裙摆，让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身子。

    有些冷呢。

    虽然一天的争执到头来还是没有结果，可是艾瑞莉娅自己却已经想好了，她要自己一个人到那个阿尔杰大人那里去——大家是这么的罢——只要这样，她就可以救大家了。

    她希望每一个人都好好地活下去，不用再像婆婆一样，永远地离开自己。

    “婆婆”

    艾瑞莉娅吸了吸鼻子，才让泪珠没有落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走，以后还能不能看到老师，还有大家，不过没关系，她擦了一下眼睛——想自己应当足够坚强了。

    她揉了揉眼睛，感到泪珠子还是不争气地往下落。

    “莉娅，笨蛋”

    她咬了咬嘴唇，挂着泪珠声。

    路很快走到了尽头，她看到了一棵蓝桦，她知道，转过弯，就是去往夜阑堡的主路了。

    她转过了弯，却怔在了原地。

    月光下，银发薄衫，熟悉的身影。

    “老师”

    她张了张嘴，心中的委屈与压抑轰地一下爆开，刚刚止住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

    她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老师呜呜呜”

    锐雯轻轻地搂着怀里的女孩，她的勇敢与无助都让他的心无限地软下去；但这一切最后都化为一个微笑，他低下头：“所以你打算一个人去么，艾瑞莉娅？”

    女孩慢慢地离开锐雯地怀抱，她默默地后退了好几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头，没有话。

    “我知道了。”锐雯点点头，长出一口气：“来吧——”

    艾瑞莉娅一怔，她惊讶抬起头，却看到锐雯已经向她平伸出一只，并微笑着看着她：“勇敢的女士，愿意让一位骑士陪你走一趟么？”

    女孩涨红了脸，琥珀色的眼睛又蓄满了泪水，她用力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放在了锐雯的心。

    “可是老师”

    “不要担心，艾瑞莉娅。”

    “纵使是这个世界，这一次我也战胜它给你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