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清河张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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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敏微笑着道:“一两碗建茶,敏倒也是喝的起的。不过想要喝这样的好茶,必然要配好茶具,好水,好环境,还需要一双妙。这么一算下来,想要喝上这样一碗茶,岂不要花费百千万钱?

    更何况: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保安军居于海外荒岛,为大宋护卫海疆,又怎么敢放下武备,开始追求这样奢侈的享受呢。”

    张保瞄了一眼沈敏脸上的神情,语气轻松的问道:“我大宋除了北面的金人之外,海上除了些许毛贼,还会有什么样的强敌?且,我国同北面签订了和议之后,两国之间罢兵已有十余年的光景了。

    三郎来临安城也有十余天了吧,难道就没有看到城中之繁华景象,百姓之生活安宁,如此升平之世,保安军却还要整军备武,这是在提防谁啊?”

    沈敏沉吟了片刻,方才看着张保询问道:“敏出生之时,靖康之变尚未发生。敏倒是曾经听过,昔日天下最繁华之所在,就在于汴梁城。敏倒是想要向张太尉请教,这昔日的汴梁城可有今日临安之繁华否?”

    张保脸上的笑容终于完全敛去了,哪怕现在的他再怎么锦衣玉食,位高而权重,他终究还是把自己视为一名宋人的。不是今日这个偏安江南的大宋之人,而是昔日那个把自己视为天地四方中央的大宋之民。

    靖康之变对于他那个时代的宋人来,无疑是真正的天地倾覆。虽然在这场时代的巨变中,张家从一个地方大户一跃而成为了今日大宋的武臣之首。但是在张保心目中,他这个太尉同靖康之变前的大宋太尉,始终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自所受到的教育和他成长中形成的观念,他都不认为现在的大宋有哪一点及得上靖康之变前的大宋的。

    他不是那些粉饰太平的文人,哪怕张家在绍兴和议之后就彻底成为了官家和秦太师的守户之犬。但是在这之前,张家能够从一介乡间大户爬到一方之军阀,也是族内子弟用自己的性命拼杀出来的功绩。

    和过去那个对于燕云十六州念念不忘的大宋相比,现在这个快要趴在地上叫金国爸爸的临安朝廷,不过是一群得过且过的亡国之人给自己编织的美梦罢了。

    被沈敏的话语勾起记忆中那个栩栩如生的东京城,张保差点连谈话的兴趣都失去了,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就该忘记了这些画面才对。

    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后,张保的脸色有些阴郁的道:“临安终究只是行在,如何能同东京相比。你们这些儿辈不会明白,东京到底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恐怕今后也明白不了。没有亲自到过东京城,就不会相信世上居然会有那样的城市。这样的城市,恐怕今后再也看不到了。”

    换做外间的张宗亮、胡明泉等人,也许是无法理解张保的心情的。不过沈敏却是一个例外,他当然知道被强行剥离自己熟悉的生活,究竟能让人多么记忆深刻。哪怕那个时候张家不过是乡间大户,和今日富贵之极的清河张家难以比拟,但是对于某些人来,依旧是过去那个辉煌的大宋,更让他们生活的舒坦。

    不过沈敏今日并不是来给张保做心理疏导的,无意间的一个问题引起了张保的心情波动,对他来显然是一个意外。于是他赶紧转回正题道。

    “张太尉的是。可昔日如此繁华鼎盛的东京城,被一群北方野人轻易毁去,难道不正是大宋不修武备的缘故吗?

    也许在张太尉看来,今日的大宋乃是升平之世,临安城中繁华依旧,大家依旧可以泛舟于西湖,做着太平盛世的迷梦。

    只是在敏看来,闭上自己的眼睛,盖住自己的耳朵,并不代表这个世界就是安详和平的。大宋不过是在黑暗丛林中开辟了一片田地出来,周边森林里不知潜藏了多少野兽。我们如果想要保卫自己的家园,享受自己建设的成果,首先就应该时刻清理周边丛林中的野兽。

    敏曾经听海外之人过这样一句话,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动物之间如是,国家之间同样也如是。我华夏之民之所以能够从三代延续至今,击败了从东胡、匈奴到突厥等异民族,便是我们的祖先从来没有忘记中的刀剑。

    太尉今日却告诉我,现在世道太平的很,可以放下刀剑享受了。这话,敏实在是难以认同。虽然古人好战必亡,可是后面尚有忘战必危一言啊,太尉。”

    像沈敏这样的年轻人,张保还真是第一次见。大宋的年轻俊杰他也见得不少了,不过志向最大的,也不过就是想要恢复靖康之前的局面,还天下一个太平而已。像沈敏这样试图消灭大宋周边敌人,时刻不忘征战的,大约也只有昔日那些残暴的金人身上能看到一些影子。

    张保顿时意识到,沈敏就像是一头野生的猛兽,想要驯服这样的猛兽,光靠体制与权威是折服不了他身上的野性的。也许只有昔日的二兄、韩、岳几人,才能够收服沈敏这样拥有野心的人吧。

    他此前试图把沈敏弄到自己治下去管束,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他自己的才能不及二兄远矣,而家族中的后辈子弟却还不及他。把这样一只猛兽关进张家的铁笼,日后恐怕张家都要毁在这个人的里了。

    想到这里,张保试图收服沈敏以为己用的心思顿时淡了下去,转而正正经经的同沈敏谈起了生意,“国家大事还是让朝中的相公们去操劳吧,我们两个不过都是闲人,还是谈一谈闲事吧。

    既然三郎你不爱风月,那么我们就谈谈生意。刚刚老夫在这里听到你,有什么新生意要同我张家合作,咱们不如谈谈这个,究竟是什么新生意,值得我们张家出啊?”

    沈敏低头思考了一阵,方才调整好心绪开口道:“这些天来,子在这临安城内游荡闲逛之中,发觉这临安城内众多百姓有三样每日都要消耗的必需品。一是粮食;二是火烛;三则是柴薪。

    前两样事物子就不提了,这临安城内经营这两样生意的都不是简单人物。张家就算争过来,投入的精力和所获得的收益也是不成正比的。所以,子今日的,便只有柴薪这门生意。”

    看到张保脸上颇有失望之意,显然对这门生意并不怎么瞧的上,沈敏却视若未见的接着道:“即便是除掉了临安城外的居民,城内居住的人口也要有五、六十万人,按照每人每日消耗一斤干柴计算,也就是日耗干柴五、六十万斤。

    南门外上好的干柴,一担百文钱,也就是一文钱一斤干柴。而这些干柴大都来自于钱塘江上游的深山,一名樵夫一天大概能够砍二担上下的木段,晒干了不过一担到一担半的干柴,卖给那些木柴商人,一担不会超过六十文。

    所以,这些商人光是出售给城中居民用于日常生活的干柴,每天收益就大约在50贯上下。可临安城内尚有各处酒楼、茶坊和工作坊需要消耗大量的干柴,所以我估算居民用柴大约占了这座城市总的干柴消耗的三分之一。

    那么临安城的干柴市场,每日就能提供450贯的利润,一年就是6万4千2百5拾贯的收益”

    原本还是懒洋洋的张保,听到年收益后总算是精神了一些,但他依然还是摇着头道:“一年十几二十万贯虽然也不差了,但这可是真正的辛苦钱。既要去上游深山中收买木柴,又要巴巴的运回临安来,费这么大功夫赚这点钱,不定还要被那些文官们指责,我张家仗势夺取民衣食,这好像划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