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清河张氏七
思虑再三,张保终于吞吞吐吐的对沈敏道:“三郎所言甚是,不过想要让官家拿出告身来,哪怕就是三郎的空头告身,那也得给宫内出点钱不是。没个0几20万贯打点官家身边的阁长们,恐怕是难以成事的。”
沈敏想了数次,方才想起这阁长乃是对宫内大太监的尊称。他顿时有些奇道:“我们在山东拉拢豪强,好歹也是为了让他们帮助国朝监视金国的动向,危急时刻好给南边示警。这也算是为了朝廷的安危着想,现在没有要求朝廷掏钱给我们,反倒要我们掏钱给朝廷,这为国效力还得自带干粮的么?”
张保沉默了半天,方才无奈的回道:“我大宋自有国情在此,我们这事若是传扬了出去,被朝中那些相公一讨论,必然是要搁置的。毕竟这事有违绍兴和议,就算能够得利于一时,也是坏了我大宋的信用。
也只有这些宫内的阁长们,能够绕过朝堂上的各位相公,服官家暗中行事。当然,只要他们收了钱,必定是能够给我们办理妥当的。若是办不成,他们也就扣个三成的茶水钱,把余款退回来。在这点上,宫内还是比较讲信用的。”
“我去,这走门路都成潜规则了。”沈敏心中颇为震惊,因此忍不住就问道:“至于吗?宫内还缺这点钱?我朝的两税、商税什么的,零零碎碎加起来,一年可不是一个数目了。我进城的时候也经过了南面的皇城,似乎也没看到什么大兴土木的动静,宫内还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吗?”
张保叹了口气道:“这供养百官、军士,收容北面的逃人,哪处不花钱?绍兴初年,我朝和北面征战不休,这一个月光是军队的花销就高达250万贯。为了筹钱,官家甚至纵容身边的内侍出卖朝廷官职、加征税收,最后激发了苗刘兵变。
虽然人人都绍兴议和是丧权辱国之举,可是有几个人肯句实话,从靖康之变到绍兴初年,十余年的征战早就把南方的财力给打空了。须知道,官家逃出东京时,可是两空空,我大宋百年积蓄都丢在了东京城内。
金人可以依靠东京城的积蓄和我们打下去,但是南方的士民已经不肯再打下去了。当时南方各地的暴乱又何尝少于中原,钟相、杨幺两贼据洞庭湖反叛,甚至差点把本朝分为江浙和巴蜀两个地方了。
官家虽然性子软弱了些,为了求和纵容秦太师办出了风波亭这样的案子。可若非如此,在我朝恢复中原之前,恐怕南方人心已经不再属于我大宋了。正是这十余年的和平,才能让南方的百姓喘上一口气,稍稍恢复了些民力。
而这十余年的积蓄,官家也一直没怎么大用,都封存于府库之内,以应对不测之时。你宫内缺不缺钱?老夫可以明白的告诉你,缺,非常缺。官家就是个爱享受的,可国家税收上来的钱不能轻动,宫内也没有什么稳定的进项,官家想要享受都只能克制着。
若是能够有个几万贯的额外进项,能够让官家中宽裕一些,想来官家也是要考虑一二的。”
对也张保替绍兴和议的辩解,沈敏觉得很无谓。因为对方显然是站在了赵构的角度去看待大局,可在沈敏看来,这样的辩解似是而非简直不值一驳。
到底,无非就是赵构为了自己的权位,既不肯对南方的大地主下,又不愿意对大宋积弊已久的冗兵、冗官、冗费下改革,导致财政支出居高不下,这才选择了同金国议和的妥协政策。
当然,能够把这段和平时期积攒下来的钱财储藏在府库,而不是大建宫室以供自己享受,可见这位赵官家还是很清楚,金人的信用并不是那么可靠,绍兴和议也并不是牢不可破的协议,这才给自己留了一个后。
只是以沈敏看来,赵构任由秦桧这些年打压主战将领,特别是鄂州、淮西两军的将领。他哪怕积攒再多的金钱,也是补不回这些军队的士气和战力的。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行,可是金钱终究不是魔法,不能让一只弱旅变成雄师,否则昔日东京城内府库的积蓄,已经足够把金人打回东北去了。
不过这样惹人不快的实话,沈敏是不会出来的,他只是沉吟了片刻,便对着张保道:“既然准备花钱办事,自然就务必要马到功成,否则不过是让大家白白浪费精神。不过我大宋的官职也不能卖的太便宜了,免得传出去让人笑话,让山东人知道了还要恼怒于我等,这不是做事的道理。
我听,这朝廷早些年出售的度牒为20贯一道,这朝廷的官职再怎么空头,也不能比之更低吧。我看宫内不妨只出售承信郎、承节郎和保义郎三种告身,为了同朝廷正式告身有所区别,这三种告身前都加上预备两字。
预备承信郎20贯一道,预备承节郎240贯一道,预备保义郎360贯一道。三种告身各准备500道、250道、25道。太尉你觉得如何?”
张保板着指头算了半天,才点着头道:“6万5千贯,这个数字倒也不高不低,能够的过去。不过这煤炭生意还没有开始做,一股脑投入这么多,是不是风险大了些?要不我们先弄十分之一的数量去山东试试,看看行不行得通再?”
沈敏却突然笑着道:“太尉这话就错了,现在是我们给宫内找出了一条财源,宫内想要让我们替他们把这些预备告身卖出去,这得给我们回扣才是。要是没有我们替宫内找客户,宫内印出的空头告身能卖给谁去?
太尉应当建议宫内专门成立一个衙门,管理和出售这些预备告身,山东能卖,海外各国难道就不能卖了吗?我们大宋朝的官职,也是可以彰显一下这些海外蛮夷在自己国家的地位的么。这可是一项长久买卖,可不单单是为了我们去山东挖煤啊。”
张保顿时楞住了,哪怕他经历了这么多风浪,也有些听不懂沈敏的话语了,他不由迟疑的问道:“哪怕官家同意出这预备告身,朝堂上的那些官员恐怕也是不会认同这告身的效力的。咱们悄悄的发卖也就算了,这大张旗鼓的买卖官职,岂不是惹的众人非议?
而且那些海外人士也未必会买这种没有来由的告身,一旦到了大宋知道了这些告身的秘密闹将起来,官家的颜面何存?我们搞不好还要退钱受罚啊。”
沈敏面带微笑,轻轻的弹了弹自己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温柔的道:“怎么会没有来由,我保安军的坚船利炮就是这些告身的来由。若是有人质疑这些告身,保安军的炮弹会告诉他们,我大宋的告身是容不得质疑的。
今后,北至高丽、日本,南到马六甲海峡,只要在我保安军舰队的航行范围之内,自然就应该遵从于大宋的意志。我们什么,他们就得听什么。当然这些话,太尉就不必传给宫内了。
总而言之,我保安军将会不遗余力的,为宫内推销这个预备告身。而宫内也应当给我们保安军一些折扣,用作推销这些告身的费用。太尉你是不是有这个道理?”
张保一时有些失神,他这时才发现,自己面前这位看似文雅的少年,确实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猛兽。就好像年轻时的二兄一样,哪怕只是一个乡弓箭,却始终没有甘心在乡间埋没下去,眼睛永远都是朝向着东京的方向。
“也许只有像他们这样的人,才能把这个世界搅的翻天覆地吧。”张保心里不由如此想着,对于沈敏的狂言,他又是嫉妒,又有些怀念,最后还是释然的道:“也罢,老夫先试着同宫内沟通一二。至于这煤炭的生意,你也该给一个明确的答复了吧?”
沈敏闭着眼睛思考了片刻,方才睁开眼睛道:“山东地方给二成,我保安军拿三成,张家拿四成,最后一成交给太尉你来分配,我保安军概不过问。山东、海上有什么问题,就交给我保安军来解决。但是到了长江口之后的一切事务,就得太尉来负责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