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2章 电脑室
挂掉母亲的电话,田立心便进入了卫生间,站在镜子前发起了呆。
错乱的时空,就像玛格丽特在情人中写下的开头。
吊诡的是,他并非发现自己的衰老,而是突然从中年回到了美好的高中时代。
他此时的脸色并不好,脸上明显还有几个疤痕,身高也还差一点才到巅峰时的一米七八。
这个时间点,好像是扁桃体发炎了?
田立心忘不了这生命中的一劫。
三个月前,二叔用半生的积蓄买下了这处别墅,他有幸借住于此,从此成了走读生。
到今天,他已经有半个月没回家了,原因就是这该死的扁桃体发炎。
为了不让家人担心,田立心强忍着病痛偷偷去了医院,将这几年的私房钱花得一干二净,而随着病情加重,他最终还是在校门口吃店老板的建议下决定试一试中医。
老中医没有让他失望,但中药的副作用还是在他的脸上留了几个疤,看起来黑黑的。
因为丑陋的伤疤,田立心感觉没脸见人了,只好请假躲着偷偷养伤。
与此相隔二十里的青柳乡的家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后来呢?
田立心也想起了后来的事。
接下来的一周,他将继续请假并完美地错过本学期的期中考,而在上周,他已经错过了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校运会。
这些情况,父母都是在班主任的电话中才得知的。
然后,他们就骑着摩托连夜杀了过来?
想到此,田立心忍不出感叹自己当时的脆弱,同时也决定,——今天就回学校去。
但,发生在身上的异常,被别人发现了该怎么办?
已经太久不方言,张口就会结巴,而在课堂上才用的普通话,自己又得太标准了。
字迹也是问题,毕竟近年来都用笔太少,落纸就能让人看出不同。
用一周没去学校来解释这些变化,能做到逻辑自洽吗?
不管了,还是先吃饭再。
洗完了澡,田立心发现冰箱早已空空如也,家里没有任何能吃的东西了。
好在,钱包里还安静地躺着五张大团结、两张两元的绿票和几张一元的红票,此外还有几张毛票。
这所有的财产,加起来连一百块都不到!
但在这年头,在这个县城里,这五十多块钱也的确可以很轻松地活半个月了。
要知道,现在在学校食堂吃饭,花一块钱就能看到荤菜了。
此时的钱,还是挺耐花的。
但将这些钱放到京城魔都这种一线城市,放到纽约伦敦这种超一线城市,又会如何?
田立心算计着回京城的时间,但在此之前,实现财富自由是必须的。
那么,第一桶金在哪?
刷论文?这根本就是赔钱货。
而且,这种事也不该是一个高三学生该做的!
抄歌?
恐怕也不行,没名气谁会理你。
抄书?
这倒是好想法,但也只能打闹,他实在不敢想象用笔抄几万字会不会把累断。
可放眼整个县城,这年头根本就没有几台电脑。
吧?
不存在的!
要知道,这儿可是一个贫困的自治县啊。
唯一能用电脑的地方,大概就只有在这个学期才刚建起的学校房了。
胡思乱想间,田立心已经定下了一个目标,——买电脑。
那么,钱呢?
田立心推着自行车患得患失地出了门,他现在首要解决的还是最基本的温饱问题。
此时已经入冬,今天也该是京城的供暖日了,但在这,更大的感受还是夕阳下的清风。
遥远的天际散着稀疏的流云,隔着马路的碧溪河上,入眼皆是夕阳下的粼粼波光。
河对岸,一眼就能看到隐在百年老树间的七层浮屠的尖顶,林边错落着低矮的民居,更远处,则是连绵起伏的西山。
田立心也无心看风景,沿着河边的大排档一条街往北骑行。
几家大排档内的音响正在争奇斗艳,千变一律地放着时下最流行的乐曲,满大街都是齐和动力火车的撕心裂肺。
沿河路的尽头是一个斜坡,上了坡就是县城最宽阔的马路了。
路上也没有几辆动车,摩托和自行车倒是挺多的,更多的还是行人,衣色都很单调。
这在从后世的京城重生回来的田立心眼中,家乡的生活节奏也太悠闲了。
如今,碧溪河上还只有这一座碧溪桥,这桥正好将这个城的新l城区一分为二,——桥西,是碧溪县城的古城,桥东,则是占地三分之二的新城。
田立心也不急着过桥去往西北角的学校,而是推着车往右,走向了城中最大的书店。
这家书店主营磁带和碟片,也兼售各类报刊,但最赚钱的大概还是出租业务。
最近的四五年,田立心可都是这儿的常客呢。
在这个电脑还未普及、也没有智能的时代,很多人都只能以读作为消遣。
经济能力更好的,自然有其他娱乐方式,所以桥东就有几家渔具店,也有电影院、录像厅、游戏厅、台球厅什么的。
最令人向往的就是溜冰场了,但每时五块钱的价格,却还是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的。
田立心在书店中挑了最新的中青报和参考消息,装入书包后便推着车心翼翼地过了马路,却蓦然发现马路对面的理发店变成了电脑室。
这是传中的吧?
看到硬纸板上写着的三个大字时,田立心当时就懵了。
碧溪县的第一家吧,不是粮食局旁的新天地吗?但要到明年四月才开业吧?
可现在
田立心锁了车,满是期待地走入了这莫名出现的电脑室。
这无名的电脑室中也就六台电脑,此时所有电脑都被人霸占着,笨拙的显示器上运行着的似乎有红警和吞食天地,当然也少不了三国。
烟雾缭绕中,十多个吃瓜群众正站在几台电脑前指点江山,这些人中有几个一看就是不良学生,剩下的大多数则是社会闲散人员。
田立心倒不会嫌弃这种恶劣的环境,毕竟初期的吧差不多都这样。
城里的闲散人员多了,难免就会有拉帮结派的,平日里也没少听到各种团体火拼的传闻,但本地这些混混的确很少欺负学生。
尽管如此,田立心还是谨记着“君子不立危墙”的教诲。
他正要转身离去,人群中一个穿皮衣的光头青年却对他点点头,开口问,“老表,要上吗?”
田立心只得硬着头皮用有些生疏的方言接话,“什么时候有子?怎么计费的?”
“二十分钟后有人下,玩游戏一时五块,联十五。”
这也太特么贵了吧!
印象中,新天地开业时的价格也就三块钱每时啊,而半年后就全城都统一为两块了。
“那我待会再过来。”
“你可以先预定的,只用交五块钱定金。”
“不用,我先去吃饭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