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麻子看着高路跟随着几个伪军进了东院，摇了摇头，满面愁容地回到逍遥厅。

    其实，他放不下阮丫，可高路一惊一乍，把高麻子着实吓住了，他想去可又不敢去德州了。

    鬼子包围了大马庄，高麻子觉得马庄也不安全了，若真的交起火来，不定游击队会跑到马庄来，假如鬼子追过来，事情可就不好办了，现在的高麻子，变了一个人，他既不想得罪鬼子，也不想为难游击队，怕就怕鬼子和游击队都冲进自己家里，想两头落好人，可真不容易，老家伙急得团团转，忙跑到东院。

    高路牵着马，正往门外走，他的身后跟着几个背着长枪的伪军，出门的瞬间，高路突然停下脚步，扭头朝大院望一眼，看到高麻子，他像个人物似的，点了点头，微笑着挥了挥，大声：“高老爷，你看你，天凉了，快回屋吧，不送，不送。”

    高麻子楞了一下，像个木偶一样，械地挥挥，心想：我哪有功夫送你子，快滚蛋吧，老子得快些安排一下，先守住我的老窝。”

    看着看门的家丁缓缓地关上大门，上了闩，高麻子突然嚷了一嗓子：“家里干活的，拿好家什，快出来。”

    高麻家的长工短工几十个人，从厨房，马棚，粮库，洗衣房，酒房，养猪场，磨房等地方，慌忙跑了出来，一帮子男男女女站在了院中，听候高麻子的发落。

    高麻子一脸和蔼慈善，望着一大伙子人，绷着脸，大声：“有人要抢我们的饭碗，甚至要杀死我们，大家伙先放下里的活计，抄起家伙守在墙头边，不能让一个人外人进来，快快行动。”

    看着家里这帮干活的，拿着木棍之类的东西跑到墙头边，看到家丁提着枪在躲藏在角落里，准备好了战斗，高麻子满意地点点头。

    其实这帮干活的，对高麻子很满意，毕竟在他这里能吃上饭里还能落下俩钱补贴家用，高麻子可是个聪明的家伙，他知道如何使唤这帮穷苦百姓，有时候还他会施舍一点不值钱的东西，可他的内心里，根本瞧不起这帮穷人，拿他们的生命不当回事。

    对生命的漠视，让他的眼光里总含着一丝冷漠，虽然在穷人面前，他常常挂着一副笑脸，可内心里，他不把干活的当人看，总觉得家里干活的穷人就跟那牛马差不多。

    贾老汉就是个例子，每当他抓起鞭子打牲口，特别是打了高麻子的那匹宝贝马，高麻子就觉得打了自己一样，老家伙会大动肝火，抢过贾老汉里的鞭子，大声地叫骂：“贾包头，你胆忒大，敢打我的宝马，也不看看自己，还如瞎巴牲口，只不过，你的嘴巴会话，往后再敢打，我就扣你二斗红高粱。”

    高麻子觉得，自己能在这乱世生存下来，游走于各势力之间，守住既得利益，不管怎么，一定聪明过人了，别人不，他自觉高人一等。

    他如同生活在高高的楼顶上，看着下面蚂蚁般的行人，越看越觉得穷苦百姓卑微渺，他假装着可怜疼爱，为的是让家里的长工、短工为自己卖命地干活，可他的内心里，只爱着自己和家人，他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无人能比，越是这样，他就越瞧不起低层的穷苦百姓。

    鬼子烧杀抢劫，高麻子眼见鬼子的刺刀，捅进无寸铁的身体里，他的心中涌不起一丝怜悯的波澜，他看多了哭泣的泪眼，变得麻木不仁，好像鬼子杀死的不再是可怜的同胞，而是柔弱的羔羊。

    高麻子安排妥当，回到逍遥厅，看了一眼疤癞眼，一句话也没。

    马三望着在大厅里转变来转去的高麻子，知道老家伙心事重重，来到高麻子身边，声：“高老爷，别人都走了，看，这大厅里都是你身边的人，我也该走了。”

    高麻子望着马三，麻脸抖动几下，“马半仙，鬼子包围了大马庄，现在你可不能走，危险啊！你子轻易不到我家来，最近这段时间真是乱的很哟，我觉得鬼子有些抗不住，闹得我啊，天天睡不着觉，琢磨下一步该咋办！你跟我回屋，好好算算，我的财气和命运到底如何？”

    马半仙望着眼前的老狐狸，想想他在高路和吴砍刀面前张口闭口就是皇军，而在自己面前又变成了鬼子，觉得这老家伙有点试探自己，还真有点不好对付。

    马三轻轻地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呆了几秒钟，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直视着窗外。

    高麻子望着一脸神秘的马半仙，内里有些发毛，忙问：“马半仙，你在看啥？”

    马三诡秘地笑了笑，突然收住了笑容，指着高麻子：“高老爷，你谎，现在你要算得既不是财气，也不是命运，你要算的不过是阮姐的安全，高路是个啥东西，你比我心里清楚，这独眼儿真心投靠日本人，甭看他和吴砍刀有矛盾，对付起抗日力量，他们立马就会团结在一起，为了啥，为自身的金钱利益，不顾民族大义。”

    高麻子呆呆地望着马三，点了点头，“你的对，金钱利益，人必追之，这些我承认，高路这帮家伙，就像饿狼，鬼子抛给他们一块肉，一块烂肉，他们哪管邪恶正义，拚死也得咬进嘴里。”

    高希呆滞的眼光望着父亲，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突然蹿到父亲面前，指着父亲的麻脸大声地嚷道：“爹，我告诉你，你披着羊皮装善人，鬼子进了大马庄，你为啥不带家丁去看看？”

    到这里，高希不服气地翻了翻眼睛，呵呵呵地笑几声，眼光移开父亲望向窗外，没头没脑地：“看，多蓝的天，多白的云，那蓝天在白云后面，越看越深，好像望不到边的大海，听，有枪声，一群魔怪，幽灵，鬼魂聚在天使身边，多么地可怕，不行，我得去帮助他们，杀了魔鬼。”

    高希突然冲出逍遥厅，瘸着一条腿，快速跑到西墙边，纵身一跃，马立地翻过高高的墙头，不见了踪影。

    高麻子知道高希犯了毛病，这子在胡言乱语，疯了，真的疯了，他一下傻了眼。

    枪声，确实有几声枪响，大厅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张一真，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