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官逼民反
“这样的日子,你们难道还没过够吗?”一个裸着膀子的大汉站在一座坍塌了一半的房子上激动的挥舞着臂,唾沫横飞的着。
“这个月才刚到初八,咱们就已经缴三次粮了,朝廷一次,衡山里的好汉们两次,呸,他们算什么好汉,一群土匪而已。”
“我有个兄弟在衙门里当差,他跟我,过几天还要征人去修城墙,这是要把咱们往绝路上逼啊。”
虽然大汉非常激动,但是他对面的乡民却表情麻木,似乎早已认命,大汉见状,继续喊道:“你们以为是咱们郡所有的县都要都要去修城墙吗?不是,只有咱们,河西的新县就不用派人去,因为人家是北人。”
新县即是南定县,虽以县为名,但实际上就是一个村子。
几十年前朝廷败给了漠北民族,失了中原,不得不龟缩江南,很多北方人不愿被胡人统治,举族南迁,在南方形成了一个个的完全由北人组成的聚居地,南定县就是其中一个。县中居民原居住在并州的安定村,南迁后仍以定为名,朝廷造册时将其命名为南定县。
从南定县出现的那天,它与本地诸县的矛盾就一直存在。双方经常为了争夺山林的猎物、上游的水源等资源大打出。而朝廷为了吸引北方人口南下,在处理双方矛盾上对北人又多有偏袒,所以南迁的北人与本地的南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
再加上最近这些年天下动荡不安,朝廷的杂税与摊派越来越多,而这些额外的赋役又多由南方本地的居民承担,乡民在承担额外赋役时虽不敢对朝廷心存愤恨,但是将这份仇恨转嫁到北人身上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因此被轻轻的挑拨了一下,仇恨的力量便使得乡民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陈英雄,那我们该怎么办呐。”乡民将目光看向站在半塌屋顶上的大汉,开口问到。
成功挑起了地域仇恨的陈英雄轻咳一声,“我这倒是有个主意,不过就看你们敢不敢了。”
乡民们都是没主意的,自然连道:“我们都听陈英雄的。”
“今天是七月八,七月初一,混子张带人来收了一波粮,初三,麻子李又带人收了一波钱,而朝廷现在又要加收粮食,我们还哪有粮食了,朝廷这是根本就不管我们的死活啊,我们索性就如混子张、麻子李那般入山里去,也好过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啊,那不就是造反了吗?”乡民们惊呼起来,他们起初想到的无非是去县里闹一闹,了不起到郡里,请求郡守老爷一视同仁,让南定县的北人也一起服徭役,根本没有想过造反,造反距离他们那么遥远,他们也只是在偶尔路过的书先生那里听到过一些造反的桥段,以乡民的经验来看,造反是必死无疑的。
“陈英雄,这可不得啊,要是被朝廷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头道,“去年左大将军造反,被朝廷杀了,听人杀的人把江水都染红了,接下来的一个月咱们喝的水都有股血腥味。”
左大将军名为左恽,不是朝廷的大将军,是自封的,在巴东郡起事,三个月的时间被朝廷追着打了大半个荆州,最后在零陵郡被朝廷合围消灭。
“抓?谁来抓?混子张麻子李进山五六年了,你看有人来抓过吗?”陈英雄嘿的笑了一下,“咱们跟左大将军不一样,咱们身后就是衡山,进山之后上哪抓?左大将军当时也是想进衡山,可惜只差一步,衡山那么大,若朝廷真敢派人来,我们到时候随便一藏,躲他几个月,他们若是敢进山,就要让他尝尝我夺命三叉陈四林的段。”
有一些乡民们似乎被动了,可是年长的还是摇头,他们的年龄大,在他们的印象里,衡山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个山大王了,混子张麻子李拜他们看来也都是随时都有可能被杀头的。
陈四林有点不耐烦了,“不是我逼你们,你们自己想想你们家里还有多少粮食,而且不出三天,官差就要来抓人去修城墙,到时候能不能回来都两,如果能活下去,谁不想好好过日子,可是朝廷现在把人往绝路上逼啊,不如上山。再了,谁跟你们咱们这是造反啊,咱们这是暂时去山里躲避一下,有本事的就去练练武,赚些保镖的辛苦钱,也能照顾好老子娘。”
陈四林虽如此,可在一些老人的眼里,落草等同于造反,造反就是会被杀头。
不过在一些年轻人眼里就不同了,他们经历的少,对于造反的理解只停留在偶尔路过的书先生将的故事里,能被书先生编成桥段的造反大多都是成功的造反,即便有是不成功的,也都是英雄豪杰,美酒佳人,所以一些年纪轻的人就被带了进去,况且他们在田里种地的时候闲聊,最多的话题就是等我要是成为了谁,那我一定会怎么样怎么样,因此把自己带入到某个英雄豪杰的角色中里简直太简单了。
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意动了,陈四林又添了把火道:“这样吧,我也不为难大家,有想跟着我的,我带你们先去南定县,把往日的新仇旧恨一起报了,然后再进山里快活,不想跟着我的,我也绝不勉强,但你自己想死别拖着大家伙一起。”
陈四林话音刚落,下面就有人喊道:“好,我听陈英雄的,跟着陈英雄干了。”
陈四林连忙接上话道:“好,有想跟着我的,现在回去自己准备个顺的家伙,半个时辰后,还在这里集合,咱们先去河西边,让那些北人尝尝厉害,然后上山快活。”
上了年纪的老人仍想些什么,但是在一片呼喊声中,意动的乡民已经四散回去准备家伙了,无人理会他们。
有一个人也随着人群一起散去,他叫做于少欢。
于少欢年纪不大,大约十七八岁,去年年底的时候来到了这个村子,来的时候在村外的山坡上找到了一间猎户废弃的破屋子,便捡了一些茅草简易的收拾了一下,住了下来。
村民们起初以为于少欢也是一个猎人,他经常会弄一些野味柴火来向村民们换一些粮食,熟悉了之后,才发现他还会修理一些简单的农具,是一个学徒级别的铁匠,初到这里时,于少欢的是一口官话,没过两天便能上一口流利的本地土话了,所以乡民们很快就认可了他的存在,承认了这个猎人是他们村子的一员。
在陈四林讲话的时候,于少欢就想走了,但是那个时候大家都站着不动,他若是离开就显得太显眼了,于是就打算等陈四林讲完,跟着乡民一起离开,回到自己房子里去,至于陈四林的那些,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于少欢觉得,在场的所有人中,除了陈四林和他旁边那个瘦的同伙外,他就是最了解陈四林的人。
春天的时候,村子旁边的林子里来了一头野猪,伤人不还经常翻地里的种子吃,乡民们找到了县里,希望县令可以派人处理了这头畜生,可是县里的捕快却纷纷推诿,杀虎杀豹都可以,但野猪杀不了,混合了油脂泥土的野猪皮真可以刀枪不入,他们无能为力,只能挂一个悬赏,希望有路过的高人出相助。于少欢估计如果真是虎豹的话,那捕快的答复可能就是野猪什么的还可以,虎豹真不是对。
既然县里不管,那便只能自己处理,于少欢虽然懂两功夫,但他绝不认为自己拿着刀去砍野猪是一个好主意。
由于他从便住在山上,对付野猪这类动物有一些段,就是锁套,用特别的法做成,也算是独门技巧,可以轻易的卡断猪腿。做了几个锁套,安置在了林子里,于少欢便回家等待野猪上钩了。
果然,第三天野猪就死了,但不过是被一个叫夺命三叉陈四林的好汉和他的兄弟陈七抬进村子的,和全村人一起把野猪皮剥了下来,又请全村人一起吃了一顿野猪肉,陈四林的地位便迅速攀升为了陈英雄。
于少欢初听到野猪被人杀了的时候,也以为是遇到了高人,可是看到猪前腿处森然的白色骨茬时,就觉得是自己的锁套起了作用,去林子里检查了一番后便确认无疑了。
野猪先是踩进了锁套致使前腿骨折,接着疯狂的野猪大肆破坏一番,力竭之后,被路过的陈四林一叉扎进了眼睛。
对于陈四林的吹嘘,于少欢也无话可,并没有任何证据直接表明野猪是被于少欢暗算在先的,为了不枉做人,于少欢也就认了。
陈四林在村中当了两天英雄便离开了,于少欢本以为不会再见面了,哪知几天前他又回到了这个村子,在村里找了一个闲置的房子住了下来,刚住了没几天,便开始鼓动乡民落草,这让于少欢更加确信,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四林解散众人后,于少欢便也不准备多做纠缠,准备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看看是不是明天也要跑路,毕竟不想去修城墙。
刚回头走了没几步,于少欢就被人叫住了,“兄弟,我是夺命三叉陈四林,还未请教兄弟高姓大名。”
陈四林每次自报家门时总是会将他的绰号一起喊出来,于少欢心里也明白,他这个绰号九成是自己取的,如果不多念几遍,恐怕过不了多久连他自己都会忘掉,更不要传遍江湖了,“久仰,弟于少欢,陈兄有何贵干。”于少欢不咸不淡的客套。
“哈哈,原来兄弟听过我的大名啊,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于少欢经过再三确定,才确认陈四林这是坦然的接受了久仰这句客套话,而不是在调侃他。
“兄弟身这么好,不如和我一起名传天下啊。”陈四林哈哈一笑,盛情相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