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重光同志，外号浪里白龙，蓝海传媒大公子，不好好工作就要继承家业，所以为了不要尽早地继承家业跟公司老顽固们扯皮，他决定拖自己的伙伴下水。

    “我不也是没办法吗，公司老人之前一个比一个难缠，刚进公司那会，哎哟喂，看见我就鼻孔朝天，背后还劝我爸不要让蓝海毁在我手里，加上2月那会儿在海外谈版权没谈拢，把他们气的呀，好像下一步就要清君侧，让陛下认清楚太子的真面目，早日废太子以保陛下英明蓝海万寿无疆。”

    赵重光低下头，见桌子上有杯水，顺手捏起在杯子中飘着的大朵菊花扔到垃圾桶，咕咚咕咚几口把水喝掉，咂咂嘴：“谁知道蓝海太子突然暗中联系邻国太子，搞出一番大阵仗，获民心无数，陛下圣心甚慰，诸位阁老一看此子可教，自请成为太子太傅，那太子能答应吗！！”

    谈叙没能救下自己泡好的金丝皇菊，死鱼眼看着对方，凉凉道：“阁老皆有大才，太子为何不答应啊？”

    赵太子恨恨一锤桌子：“我批文件的时候他们就乐呵呵在边上看，这谁不瘆得慌！”

    阁老是指蓝海传媒大股东，老人们注重锻炼身体硬朗还没退休，有的比赵重光他爸还高一辈，除非重大决策，基本不管公司事务，但辈分大，建议也不能不听。

    有的股东观念有点旧，一心想重现当年歌坛辉煌的时代，为此做了很多努力，包括赵重光前两个月没谈成的海外版权，就是一个音乐节目的版权，结果太子爷在海外陪吃陪喝陪玩了许久被遛了一通，下飞机一声没吭，转头跟谈叙干了一个大的。

    股东们观念旧，但不守旧，一看《练习生》不错，顿时喜笑颜开，想多考验一下太子爷好在日后继承大统。

    赵重光心很累：“他们想拿下省电视台的一个项目的配乐和联合出品，我上星期去看了一下，人项目组刚成立，天天开会吵到底要做什么，我听了两场决定放弃，还不如我们自己合伙做节目呢。”

    谈叙跟赵重光算是发，双方家长都很熟悉，赵重光刚进公司学习的时候，还来锐翼娱乐请教过魏长功，那份两页纸的策划就是通过魏长功悄悄塞到谈叙桌子上的。

    赵重光掐着点，先拜访了魏长功，不一会儿，手机收到伙伴的消息。

    ——“赵重光，你给我下来！”

    于是浪里白龙就下来了。

    谈叙把桌子上的文件整理好，用一本书压住，眼皮抬也没抬：“不做。”

    赵重光浮夸捂住心口：“想当年孤与你桃园结义，立志做出一番事业，如今物是人非……”

    谈叙：“人话。”

    赵重光：“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谈叙理都没理他，拉开抽屉拿出钥匙，端起自己的保温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要出门，太子出使我司不易，万望回程安全。”

    赵重光转身跟上：“去哪？”

    谈叙：“省电视台。”

    赵重光：“……”

    **

    A市是省会，省电视台坐落在A市北区，与A市发达的传媒行业不同，省电视台保持着数年如一日的糟糕品味，选秀能做成广场舞大赛，广告全是保健品，黄金档要么是乡土伦理大戏，要么是有些年头的老剧，要么干脆播别家电视台已经播过的二手爆款。

    谈叙这次来省电视台是为了飞羽的赞助问题。

    省电视台的审美谈叙不是不知道，他们这一行消息传得比较快，上个月省电视台新来一位顾问，听是在国家台退休又返聘的，连台长也要称呼他一声“老领导”。

    赵重光所的项目，应当就是这位老领导负责。

    谈叙有预约，报了名字被领到楼上，旁边还跟着一个赵重光。

    相比于锐翼娱乐，蓝海传媒跟省电视台的合作更为密切一些，赵重光不用预约，刷脸就行。

    工作人员帮忙按了电梯，道：“台长正在开会，请您到会客室稍微等待一会。”

    “没事，”谈叙上辈子没少跟电视台交道，知道他们各方面协调形式之类的东西很多，他看着工作人员忙来忙去又是倒水又是切果盘，道，“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的，”工作人员摆摆手，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我很喜欢《练习生》，还充了锐翼视频的会员，谈总以后还会做节目吗？”

    谈叙笑道：“也许不止是只做节目而已。”

    工作人员将水果放到桌子上，听懂了对方的弦外之音：“那真是太期待了。”

    “啪嗒。”

    会客室的门关上，赵重光捧着茶杯酸成一颗柠檬：“我也是联合出品人啊，怎么都忽视我——”

    话还没完，刚关上的会客室的门悄无声息推开，外面进来一位头发灰白的老人家，他微眯着眼睛，看上去很是慈祥：“我听来了贵客，特意来看看。”

    **

    房老爷子老家在A市，退休以后，他拒绝了国家台的返聘书，回家遛鸟太极，偶尔跳跳广场舞，日子过得似神仙。

    省电视台台长当年在房老爷子手下做过事，勉强有个师徒情谊，在知道老爷子退休后，天天守着广场想让老爷子出手救救省电视台。

    省电视台内部人员杂乱，图省事坚决不改革的，关系户专门蹭清闲岗位的，乱七八糟的关系压下来，有才华又脾气不好的干脆跳槽到别处，导致省电视台愈发恶性循环。

    台长有心改革，奈何力不从心。

    房老爷子便接了一个顾问的活，组了一个团队，大家都知道房老爷子能耐，铁了心的往项目组里挤，老爷子啥也没，让他们自己人争去。

    这不，又是一次扯皮的会议，房老爷子借口去洗手间，听到有人锐翼娱乐的谈总来了。

    锐翼娱乐，谈总。

    房老爷子知道这个人，不过不是因为《练习生》，而是上个周她孙女电话回家，她顺利进组，讲了一堆剧组有多好，着重点出那个谈总气质跟他有多像。

    而且谈总跟他还有同款保温杯。

    房老爷子脚步一转，干脆改道去会客室。

    在开会客室大门的一刹那，眼神依旧明亮的房老爷子一眼看见了其中一位青年面前的保温杯。

    嗯，还真是同款。

    **

    房老爷子刚一露面，谈叙就把对方身份猜了个**不离十。

    这个年纪，这个精神头，只能是退休返聘的“老领导”了。

    谈叙还没话，老爷子率先抛出一句：“你觉得省电视台该做一挡什么样的节目，才能挽回口碑？”

    谈叙沉思一会儿，道：“颠覆性的。”

    这四个字委实有些意识流，但房老爷子听懂了：“然后呢？”

    谈叙本着反正不是自家公司所以随便乱提的想法道：“然后就该肃清朝堂了。”

    旁边赵重光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这话得没错。

    省电视台早就是一团乱麻，与其受到掣肘，不如狠狠心，管他得不得罪人，能开除的开除，不能开除的赶紧调出去，以免拖后腿。

    房老爷子也是这么想的，他赞赏点头，心想她孙女傻是傻了点，看人倒是挺准的：“谈先生的节目我看过，无论是立意还是形式，都处于前沿，不知道谈先生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电视台做个策划？”

    我去，现场挖人？

    赵重光忍不住了，默默撸起袖子准备讲讲先来后到的道理：“老先生……”

    房老爷子眯眯眼笑：“赵总年轻有为，正好这边想跟蓝海传媒协商一下配乐和联合出品的事情，不知道赵总意下如何？”

    赵重光到嘴边的话生生拐弯：“……老先生，不是我吹，我们谈叙的能力真的是一等一的好！”

    谈叙：“……”

    这是什么进退如风？？

    谈叙还想再挣扎挣扎，电视台不是他家公司，能够做到一切以他为准，就算有意见也只能背后吐槽：“我觉得吧……”

    房老爷子摆摆手：“也没什么，谈先生若是答应，我做主给飞羽独家冠名。”

    是飞羽，不是斐域。

    谈叙：“成交！”

    **

    省电视台会议室，台长扶额，耳边是一声大过一声的争吵。

    “做什么狗屁真人秀，要我，就应该做诗词大会那样有内涵的节目！”

    “呸！做人要与时俱进，你是国家台吗你敢做那样的节目，学都学得四不像！”

    “台长，我觉得应该采用我的方案，您看……”

    “台长，我觉得我的也不错，这是我的立意，您看看行不行……”

    台长深深叹出一口气，羡慕地看着自己旁边的已经空了的位置，只有桌面上放着一个黑色保温杯。

    ——正是借着去洗手间再也没回来的房老爷子。

    “行了，安静。”

    台长敲敲桌子，正在争吵的几个人逐渐安静下来。

    “会议室不是吵架的地方，想要做节目，就要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

    吵得最为激动的中年男人站起来道：“台长，我觉得我的方案是最好的，现在上面要求正能量，真人秀能做什么正能量，我们应该做真正有内涵的节目，而不是一群人在摄像机前蹦蹦跳跳！”

    主张做真人秀的站起来：“你再一遍！”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台长还没话，会议室的门悄然开。

    门外出现一个年轻人，看上去刚刚大学毕业的年纪，眉眼柔和，在逐渐转热的天气中穿了一件薄薄的西装外套，手里端着保温杯，见到会议室的景象，饶有兴趣挑起了眉毛。

    正要开始嘴炮输出的中年男人被突然断，狠狠翻了个白眼，当即指着门口的年轻人骂道：“这是实习生该来的地方吗！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