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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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总这就不太绅士了哦, ”钟意轻轻转着戒指,“公然撬墙角?”

    牧鸿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明明一点都不想听到有关钟意订婚的事,却还是忍不住问, 她和那个男人是怎么认识的;在她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对方是否给予了足够的关怀;他是英国人吗, 钟意会为了他留在英国吗?

    每问一个问题,牧鸿舟就悄悄拿来和以前的他们比对。尽管钟意把她的现任夸赞得天上有地上无,但牧鸿舟并没有在她脸上看到幸福的光芒。当她到晚安吻时,嘴角弯起一个很大的弧度, 但眼中没有温度。

    以前钟意哪怕和他牵手一起走在大街上都很开心,眼中的炙热像一座永不眠休的火山。表情很生动,和其他人介绍起自己的男朋友时简单直接, 从不会也不屑于用花哨的语言去包装这段关系,只这是我男朋友,我们很相爱, 其余的任由他们揣测解读,她毫不在乎。

    所以, 牧鸿舟认为钟意没有她的那么爱那个男人。

    而那个男人更加配不上钟意, 连订婚戒指都这样寒酸。

    他恶毒地臆想这段在他看来貌合神离的恋爱关系, 阿Q式地自我满足。

    “谢谢,我家到了。”钟意在一栋漂亮的洋房前站定, 抬头看了牧鸿舟一眼, 示意他可以走了。

    其实牧鸿舟有车可以开过来, 但是路上花费的时间会减少很多。他们从酒店走到钟意的家里耗时四十分钟, 牧鸿舟裤膝以下包括皮鞋已经全部湿透,他仍然觉得时间太短了,心中抱怨,为什么不能再多一英里呢。

    “我, 送你进院子吧。”从院子到门口还有一段露天的距离,他们还可以多出三十秒的时间。

    “不用,我直接跑进去就行了。”

    这人得寸进尺,到了区又送到家门口,到了家门口还想进院子,钟意十分怀疑要是让牧鸿舟踏进了院子,待会儿他连上去喝杯茶这种鬼话也得出来。

    这家伙以前的脸皮要有现在十分之一厚,他们孩子都能酱油了吧?

    牧鸿舟稍微抬高一点雨伞,看着前方涩然开口:“......他在等你吗?”

    “什么?”钟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家里二楼卧室的灯正亮着,窗帘后面晃着一个人影。

    她心里一惊,怎么会有个人,怕不是遭贼了?

    牧鸿舟正黯然悲戚着,却见钟意突然脸色大变,抛下他,直接冒着雨跑进了院子。

    她在秋千架旁边捞起一把高尔夫球棍,踢掉高跟鞋,开门冲了进去。背影气势汹汹,仿佛要去决斗。

    架?她那个身板,拎个花棍子能得过谁?

    牧鸿舟看了一眼楼上和她的反应,大概猜出来是个什么情况了,连忙跟了上去。

    进了个贼总比进了个野男人好。他悄悄松了口气。

    家里一天连遭两次殃,钟意确实气懵了,那可是她的卧室,若是遭到盗窃,损失的东西根本无法用金钱衡量。

    瞬间爆发的冲动在楼梯口骤然冷却,理智回笼,钟意意识到偷很可能是个男人,并且很有可能是个身体强壮的欧洲男人,她直接对刚无异于以卵击石。

    “你别上去!”牧鸿舟焦急地跑进来,拉着她的手,“不知道上面的情况,不要贸然行事。”

    “我知道,报警吧。”钟意有些泄气,把球棍往旁边一扔,脱力地坐在楼梯上,掏出手机电话。

    她扯住牧鸿舟的裤腿:“你干嘛?”

    “我先上去看看。”

    “上面有几个人都不知道,万一有枪呢,你疯了?”钟意另一只手也伸出去把他扯回来。

    “可是卧室里应该有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有命重要?笨蛋!”钟意气得骂人,她本来就够烦的了,“你给我在这待着,烦死了。”

    牧鸿舟犹豫片刻,在她旁边坐下。

    他以为钟意会赶他到其他地方待着,但是没有。

    钟意完报警电话后就开始发呆,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她呆滞彷徨的脸。

    钟意无精采地,牧鸿舟和她话也不接,但牧鸿舟已经十分满足——就在十二时前,他都完全无法想象能和钟意坐在同一级楼梯,鼻尖是她的香味,低头是她精致的侧脸。

    如果没有那一道不可逾越的红线,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抱住她亲吻,哪怕事后被她拎着高尔夫球棍揍一顿也绝不还手。

    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珍惜伴随着失去,好不容易再次相遇,她却已经属于别人,他连被揍的资格都没有。

    牧鸿舟从未有过今天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失而复得的喜悦与期待在看见钟意手上的订婚戒指的那一瞬间荡然无存,他直接陷入崩溃。

    流泪是人的情绪濒临极限时的本能排解行为,男人的泪点或许比女人要高,但是在那一刻,他的绝望完全冲破了阈值上限,眼泪只是最肤浅的表现,心头被割开一个戒指大的口子,往外汩汩冒血,内里装着枯萎的思念。

    昨天的他们相隔数万公里,但是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期待,此时纵然他们肩膀挨着肩膀,但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纷至沓来的记忆再度涌向眼眶,牧鸿舟刚想着偏过头躲避,却反倒听见了钟意的低声抽泣。

    短短时间里钟意想到很多,想到二楼来路不明的窃贼和生死不明的芽芽,想到以后在孤独未知的生活,想到身旁这个同时给予她欢愉和痛苦的男人。

    钟意很少抱怨什么,事实上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什么坎挺过去就好了,人生哪有一帆风顺的呢。

    直到今天再遇牧鸿舟,她悄然积攒许久的怨气和委屈在顷刻间爆发。

    什么“没有过不去的坎”都是狗屁,她为什么孤零零地待着这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为什么整夜整夜地失眠,为什么二十七岁了还没有个归宿,难道不都是拜他所赐吗?

    有时候感觉快要撑不下去了,那也得撑着,她只有一个人,不仅没有依靠,还有个的得靠着她。

    她不知道今天突然出现的牧鸿舟和房子的事到底哪个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是,她真的有些撑不住了。太累了。

    钟意看起来毫无预兆地失声痛哭。

    她低下头,脸埋在膝盖里,笔挺的背脊弯成一个可怜的弧度,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像针一样在空荡的屋子里兀自盘旋,细细密密地扎进牧鸿舟的心里。

    牧鸿舟慌乱地捧起她的脑袋,看见她布满泪痕的脸颊,平时装满骄傲的眼睛此时水淋淋一片,脆弱全部溢出来,睫毛上都挂着狼狈。

    鼻头很红,嘴巴更红,一边嗝一边用漂亮的眼睛瞪他,伸出并不锋利的爪子去挠他,骂他王八蛋叫他滚。

    牧鸿舟那点岌岌可危的道德感被她挠个干净,压着她亲上去,把她难听的话通通卷进舌头吞进肚里。他温柔地舐去她眼角的泪珠,一双大手却犹如钢铸一般死死的箍着钟意试图推开他的手。

    什么狗屁的未婚夫,牧鸿舟把她按倒在台阶上,几乎蛮横地吞食那两片红得可怜的嫩嘴,唇齿交缠的间隙里呲呲冒着水声,见鬼去吧。

    时隔三年,钟意再次感受到来自这个人的强大压制,她被亲得骨头酥软,一阵电流穿过脊梁直冲后脑,那么多藏在暗处的埋怨,思念,痛恨顷刻间全部被点燃。

    她不服气地迎上去,牧鸿舟吸她的舌头,她便去咬他的嘴;牧鸿舟摩挲她后颈上的软肉,她就去抓挠他的胸膛;牧鸿舟红着眼去摸她背后的裙子拉链,她像被踩了痛脚的兽一样扑上去扯他的头发......

    匆忙赶到的警察在客厅门口站成一排,看着正对门的楼梯上抱作一团得火热的情侣,交换了一个变幻莫测的眼神。

    钟意眼睛睁一条缝,看见了警察,忙抬手推开牧鸿舟。牧鸿舟只当她撩到一半又后悔了,眼神顿时变得很恐怖,愤怒地掐着她的腰肢,湿密的吻又攀上来。

    钟意忍无可忍地喊:“你有病啊,警察来了看不见吗!”

    牧鸿舟喘着气回头,好歹将她松开了一点,声音没什么起伏地:“没看见。”

    “把我拉链拉上去,”钟意手腕被他抓得很痛,使不上劲,够不到后面的拉链,她踢了他一脚,“快点!”

    钟意整理好衣服,把牧鸿舟推开,顺着头发跑到警察那边和他们明情况。

    一番简单交涉过后,警方随即展开行动,兵分三路,一拨拿着武器上楼,一拨在外面院子拦截,留下两个人在一楼客厅保护房子主人。

    “别和我话。”

    钟意烦躁地抓着头发,想不明白刚才怎么就突然亲起来了,她现在尴尬得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牧鸿舟。

    突然又听得一声细响,她戒指上的钻石在摇摇晃晃几个月后终于掉了,落在地上滚了一道,最后在牧鸿舟的脚边寿终正寝。

    “......”

    钟意尴尬得要死了。

    牧鸿舟把那米粒儿大的钻石捡起来,两根手指捏着,很嫌弃地看了一圈,非常无语:“他有这么穷吗?”

    “我就喜欢穷的,你还不知道?”钟意冷笑,这把老脸算是彻底不要了。

    牧鸿舟怒容隐现,阴沉的视线几乎要把人冻伤。他把那颗钻石硌在掌心,手握紧成拳,沉默良久,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讽刺的笑话,惨淡地笑起来:“知道,我当然知道。”

    完他站起身,越过钟意去了餐厅,一手放在西装裤口袋,另一只手仍紧紧握着。

    钟意软着腰靠在楼梯扶手上,看着他宽阔的肩背消失在拐角。

    牧鸿舟握着那颗钻石,像困兽一样从餐厅走到厨房,它实在太了,得连一把能劈开它的刀都找不到。

    身后的警察用疑惑的目光量着他,牧鸿舟自知失态,撑着厨房的流理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平复了一下呼吸,觉得有些口渴,从饮水机下拿了一次性纸杯装水喝。

    清澈水柱缓缓落入杯中,倒水的空当,他的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

    单只成套的餐具,单个的水杯,得只能容下一人份食量的不粘锅和电饭煲......

    完全就是单身女性家里的厨房。

    钟意以前恨不得连钢笔都和他用情侣款的,按照她的法,她的未婚夫经常来过夜,那么势必一起共进早餐。

    可是牧鸿舟既没有看到成对的碗碟,面前摆着的多士炉也明显不够两人面包的分量。

    牧鸿舟从厨房里大踏步出来,他刚才进门进得急,只顾得上把皮鞋脱掉,踩着袜子就冲进来了。

    他像风一样回到门口玄关处,拉开鞋柜,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各式各样的高定鞋子,从最上面的高跟鞋到下面的皮靴,最下一层放着几双四季拖鞋,绒的棉的甚至人字拖,无一例外全部是码的女鞋。

    没有一双男人能穿的。

    牧鸿舟抓着柜门,指节泛起青筋,低低地笑出了声,眼底浮起一层碎冰。

    他怎么就忘了呢,钟意的嘴里从来没有一句实话。

    一队警察刚才搞那么大阵仗的上去了,楼上却半天没动静,倒是传来了几声狗叫。

    钟意立刻坐起来,扶着栏杆,又担心又怂地往上偷看。

    过了一会儿警察终于下来了,为首的制服猛男怀里抱着一只金毛,金毛两眼耷拉,警察也相当无语。

    听完警方的陈述,钟意脸红得要滴血。

    结合这狗平时的德性,稍微一猜就能把过程补充完整——芽芽从卫生间里不甘寂寞地跑出来,趁着主人不在,把二楼各个房间滚完一圈后嚣张地向主卧发起进攻。

    站起来把灯开对它而言并不是难事,钟意回来看到的人影其实是它挂在衣帽架上晃来晃去的影子。

    钟意呆坐原地和它大眼瞪眼。

    她竟然被这个崽子吓到崩溃。

    明天真的很想吃狗肉。

    搞了一场大乌龙,钟意连声抱歉地把警察送出门,转身回来时脸上笑意顿消,从抽屉里翻出狗链子,芽芽当即警觉地汪汪叫起来,满屋子乱蹿。

    钟意抓着狗链子叮叮当当地追它,它撒了欢儿地跑,经过厨房看见牧鸿舟,后腿一蹬,直接扑了过去。

    牧鸿舟被不知道哪来的狗抱住大腿,吓了一跳,随即便听见钟意急促地对他喊:“你快把它按住!”

    牧鸿舟的目光在她手里的链子和腿上扒着的金毛之间游离片刻:“这就是你的狗?”

    “对对对,叫你抓住它听见了没,它今天气死我了!”钟意直跺脚。

    牧鸿舟把狗抱了起来,还挺沉的。

    他问这狗怎么了,钟意一边一边甩着链子走过来,芽芽把脑袋脖子疯狂朝牧鸿舟怀里拱,屁股露在外面尾巴乱摇。

    钟意今天是必须给它一个教训了,她冷笑着开项圈正要往它脖子上戴,牧鸿舟突然不配合了,转了个身背对着她,她差点栽到牧鸿舟身上。

    “......你干嘛?”钟意瞪着他的后脑勺。

    牧鸿舟抱着狗转过来一点,爱屋及乌地开始护犊子:“你别对它这么凶。”

    “我刚才的你没听见?它跑我房间吓人哎!”

    行为当然是错误的,但今晚要不是这只狗狗搞事情,他也进不了钟意家的门。

    牧鸿舟私心觉得可以以功抵过,他对钟意:“狗又不是人,它不懂事的,多教教就行了。”

    钟意气极反笑:“哦,你这么会教,你来教?”

    “好啊。”牧鸿舟。

    钟意不可理喻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牧鸿舟追上去,她回过头指着芽芽:“你要么现在下来,要么你就跟着他走吧。”

    芽芽一动不动地缩在牧鸿舟怀里装死。

    牧鸿舟刚想什么,钟意像是被抽掉了浑身的力气一般,整个人颓下来,她疲惫地甩甩手,“行,你带着它走吧。”

    “......走去哪?”

    钟意拉开餐椅坐下,“去你该去的地方。”

    牧鸿舟看着她:“意......”

    “别叫我意,以前没听你叫过几句,现在我订婚了你一口一个意是什么意思!”

    钟意倒满一杯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

    “我在追你的意思。”

    钟意抬起左手朝他比了个中指。

    牧鸿舟笑了一下:“你的订婚戒指我也看过了,你的未婚夫能让我看一看吗?”

    “不能。”

    “你既然不想被我烦,那就让我见见他。”牧鸿舟上前,把她的戒指一点一点抬高取出来,看着她:“只要我亲眼见到他一面,我立刻死心离开,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