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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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青抿唇笑, 掉落至腮边的碎发,黏在下颚,她抬手顺至耳后, 声音很脆:“等我干嘛?”

    裴即白向前迈了步, 微弯腰:“你喝酒了?”

    冬青抬眼, 与他对视,清澈的瞳仁里泛着涟漪, 她举起右手,大拇指卡在食指处:“喝了一点点, 后面我拿茶水兑了矿泉水。”

    她脸上写满了求夸奖几个字,今天晚上的她, 相比较过往,少了那份局促,更多两分释怀。

    他能看出,现在的她, 是愉悦的。

    裴即白嘴角上翘, 顺着她的心意夸赞道,“现在还会躲酒了?”

    冬青手上的包换过一个手, 身子的重心也跟着换:“嗯,不然喝不过啊, 我酒品又算不上好。”

    裴即白想起她上次最后, 直言道:“也没有很不好。”

    至少那个时候的她, 还能探得一两句真心话。

    冬青不再接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继续问道:“没有事的话,你还不回去吗,很晚了。”

    这就是在赶人了。

    裴即白凝神,道:“也不是没事。”

    冬青歪着头, 等待着他的下文,裴即白清咳几声,“只是想着,亲自来约你,是不是会更郑重一些。”

    她没料到,他这个时候还在,只是为了这句话,下意识解释道:“今天我是真的没有时间,店铺有个假的,六月到现在,拖了一个月了,我想在七月之前完全结束这件事,夜长梦多。”

    “需要帮忙吗?”裴即白问。

    冬青回答得很快,连连摇手:“不用了,最后一步来,这个月能解决。”

    “那有需要帮忙的叫我。”

    听着他颇有底气的话,冬青忍不住拆台,“所谓隔行如隔山,你能帮上什么忙?”

    她不是不信任裴即白,而且州城确实是这样,大城市的裙带关系,并不是那么灵。

    裴即白一噎,没料到她会这么不给面子,他假意咳嗽,面色不见尴尬,笑道:“大忙帮不上,端茶倒水,接送代驾还是可以的。”

    冬青面上的笑意更甚,她没料到他会这么,调侃道:“杀鸡焉用牛刀,不敢不敢。”

    她正朝他笑着,一对珍珠坠子掉在她的发脚,来回晃荡着,他的心,跟着那坠地一晃一晃,他突然想抬手,像过去那样,搓一搓她的头,但他克制住了。

    路灯下他们的影子,叠成一个,他不后悔今晚来,因为见到了这样一个温柔的她。

    她当时电话挂得急,他心想她会喝酒,想着去接她,无奈她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担心她会出事,致电任绯想要问她会去哪里吃饭,没想到,任绯也像个失踪人口般,找不到人。

    心里牵挂着,只能到她楼下守株待兔,见到她的那一刻,那颗心便放下了。

    冬青见面前的人,不话,不自在了会,手里的包捏紧:“早些回去吧,不早了。”

    裴即白回过神,问:“所以明天下班后的时间能留给我吗?”

    她没有立刻恢复,只抬眼,仔细辨别他脸上的神情,裴即白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慌张,他甚少会有这种感觉。

    过了会,冬青笑了,声音很轻:“好,回去注意安全。”

    裴即白的心落地,道:“你先上去吧,我看着你上楼。”

    “嗯。”冬青应声,没犹豫的上楼。

    她不想去深究他来的意义,也不想将他放在心上牵肠挂肚,那太累了。

    那些过去的悸动,全部被一点一点裁剪好,藏进不同的盒子里,摆上名为青春的展柜,只偶尔看看。

    不过是回不去的青春罢了。

    裴即白看着她的身影,一点一点模糊,最后消失在电梯里,原本垂在双侧的手,抬起,想要强留她的背影,却只是徒劳。

    心冷的人,要如何捂热呢?

    但凡有那一点火星,他都有机会。

    原就是他的错。

    他的自私,他的懦弱,他的自负,现在的自己,不过自食其果而已。

    他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呢?他问自己,回答他的是区里的蝉鸣。

    冬青上了楼,将包丢在沙发上,进了房间开空调,任绯今天没回来,房间里零散着摆着她的东西。

    不过大家已是成年人,总有自己的私生活,即使是好朋友,也应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是冬青觉得与朋友相处的最舒服得状态。

    她翻出套睡衣,进了洗漱间。

    没过多久,她穿着睡衣,包着头发出来,本已走到沙发前,又想到什么,踱步到房间的窗户边,拉开窗帘。

    楼下隐约有个身影,依旧站在原地,他头顶有盏路灯,光线斜铺在一旁的花坛。

    她藏在窗户后,看了许久,那人手里的烟,抽完又一根又一根。

    猩红的烟头,忽明忽暗,他的脸隔着距离,看不太清。

    房间里,空调制冷散着凉意,凉意顺着胳膊钻进她的皮肤里,窗外的热意透过开着的那扇的窗户,直愣愣地扑到她脸上。

    冬青跟着站了会,若有所思地迟疑了会,抬手,关上窗户,回头踅到客厅,端起茶几上的凉白开,灌了口。

    晚上的酒是新酒,即使喝得不多,喉咙总觉得干干的,一杯水灌下去,舒服了不少。

    她弯腰从包里拿出手机,解开屏幕,看到了近二十个未接来电,来自于同一个人。

    是裴即白的电话。

    而他在楼下,只字不提,大概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会来她家楼下的吧。

    她点开未接来电,一个一个划过,从她挂电话之后的半时,到俩时,再到每半时,再到最后的每十分钟。

    冬青轻轻叹了口气,她的手机,只要是在工作的时候,都是静音的状态。

    其一是因为,她不是做销售的,不需要二十四时待机,其二是最近公司的会议太多了,她调了静音就会忘记调回来。

    她捏着手机,走回卧室的窗户边,点开微信,99+微信,一条通讯录。

    99+没什么意外,都是工作和其他琐事,那一条通讯录大概是条好友申请。

    冬青没理会,手指在通讯录好友上往下滑,停留在裴即白的名字上。

    他好像换了头像,一张黑色的背景,上面有卡通的半轮弯月。

    她点开他的头上,手指在聊天窗口点开,迟疑了会,缓缓了几个字:

    「早些回去吧!」

    没有第一时间发送出去,绿色的光标,在这行字上,一闪一闪。

    她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盯着手机聊天窗口的背景,蹬掉鞋子,半躺在床上。

    退出聊天框,她点开通讯录,有一个好友申请。

    备注很简单,只有三个字:陈楠钦。

    冬青愣神,不懂这人加他的意思是什么。

    她点击“通过”,界面自动跳到他的聊天窗口。

    那头显示着:正在输入...

    没过多久,一行字跳出来:

    「还没睡?」

    冬青回复:

    「嗯。」

    发完这句,又补了句;

    「资料会在这周补齐,我尽量在周五前完成。」

    那头回复得很快:

    「加你不是为了这个,现在是下班时间。」

    冬青愣住,抿唇,从聊天出口切出来。

    裴即白的头像跳到最顶端,一条刚刚发送的讯息。

    「走了。」

    冬青赤着脚,从床上踩下来,拉开窗帘。

    楼下的人,恰好看过去,看到窗口出现的她,朝她挥了挥手。

    冬青的心,紧密地跳动了俩下。

    他现在这个样子,像极了年少时期。

    她重新拉上窗帘,回复:「早些回去吧。」

    「嗯。」

    冬青站在拉得严实的窗帘后,再也不敢拉开。

    她重新回到床上,头顶的夜灯散发昏黄的光晕,散落下来。

    手机攥在手里,她原本瘫放在两侧的手,叠放在腹部。

    微信又传来几句提示音,冬青视线扫过,又重新盯着灯。

    按道理早就该有的困顿,今天没有来。

    她开手机,点开陈楠钦的聊天窗口。

    回复道:

    「原来不是这件事啊,吓死个人。」

    那头这次没有立刻回,冬青刷了个会微博,又看了看热点新闻,过了好一会,才重新切回聊天。

    裴即白的消息和陈楠钦的消息一前一后到,冬青按照顺序开。

    裴即白:「我到了。」

    陈楠钦:「我觉得你并不怕。」

    她抿着唇,回复道:

    「好好休息。」

    一条信息发送,她又添了句:

    「我等着明晚吃大餐。」

    紧接着,切开陈楠钦的聊天:

    「哪里哪里,这不是怀着敬畏之心吗?」

    「敬畏?」

    那头不等冬青反应过来,几条信息连着发回来

    「敬畏,会用茶水掺着酒。」

    「句老实话,这顿饭,你是不想来的吧。」

    一连几句话,句句戳中冬青的心思,她透过屏幕,仿佛能看到陈楠钦面上的讥讽。

    如果要心底话,冬青是不愿意请这顿饭的,凡事有凡事的流程,某种程度上,她其实很厌烦于这种交易。

    是生活一点一点撬开了她封闭的蚌壳,逼迫着她迎接这个社会。

    她始终觉得,没有这顿饭,只要他们把资料交齐,这件事其实非常好解决。

    但公司上层不这么认为,冬青也就不勉强,顺着上级的心意去做某件事,有的时候能很好的解决不少事。

    「哪能,怎么会是不想呢。」

    心里想的,和嘴上的,永远不是同一番话。

    漂亮话和真心话,冬青更喜欢前者。

    那头没深究,回复道:

    「早些休息。」

    冬青回复了一个月亮的表情包,像极了官腔的领导。

    窗口切到最近聊天,点开裴即白的聊天

    那头也是四个字:「早些休息。」

    冬青唇角抿成一条细线,决定一视同仁,发送一个月亮的表情。

    没料到,那头还回复:「月亮不睡你不睡,你是秃头宝贝?」

    冬青目光停留在这句话上,久久没有挪开,心情有些一言难尽。

    紧接着对方撤回这条讯息,冬青也就假装没看到。

    随手别开手机,整个人仰面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