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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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没再纠结, 点开关于他的热搜。

    理智告诉她不要去看,感性又声在她耳边嘀咕就看一眼,

    她猜测到他可能会受到一些不堪的言论, 可她像失了智般, 开了热搜。

    热搜里是段采访, 裴即白出镜了,没有她想象的糟糕, 整个人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冬青点开采访视频,只看见字母, 找任绯借了副耳机,塞进耳朵里, 裴即白的声音钻进来。

    一如既往,冷静,清冷,不像捉弄她的时候那般, 带着几分调笑。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手屈起,凑到嘴边, 下意识地啃咬,这是她一直没改掉的坏习惯, 遇到事, 就喜欢啃手, 从啃咬食指上的那个茧,到现在的关节,她尝试戒掉,却只是徒劳。

    就譬如对他的关心,是瘾, 戒不掉。

    裴即白面对镜头显得有些严肃,脸上看不出喜怒。

    冬青觉得他是疲惫的,能从他的双眼里看到红血丝。

    这段时间,他应该没有休息好吧,回国没几天,紧跟着她奔波。

    看着现在的他,她想到了那天陪她坐公车的那个他,心底有些难过,没原因的就是难过,非常难过。

    记者问了他几个问题,问得比较犀利,他没有显示出不耐,一点点也没显示出。

    他眼神坚定地看着镜头,解释了这件事情的大致原因,也明了主要原因是超载造成的。

    媒体总是更爱煽动舆论的,他将话题往另一个方向带,裴即白许是猜到了他的意图,语气沉下几分。

    “有些事不是我这边可以公布的,我只能的是我们这个桥的架构肯定是没问题的,但这个桥的设计存在不合理的地方,我们不能去否认他...”这话得带着几分笃定。

    冬青隐约觉得他接下来还有话没完,可能是被剪断了,最后只留下他承认这个桥确实存在设计不合理。

    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她认识的裴即白不会是话到一半就不的人,他能出存在不合理的地方,就一定会找出不合理的原因,以及为什么会这样做。

    她认识的裴即白,是一个认真负责,凡事都要做到极致的人。

    她用力咬着下唇,按耐住心底烦闷,端起桌上的水杯,送到嘴边,杯里空空如也,她拿着杯子,蹭地一下起身。

    任绯被她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着她,看到她冷清着脸,嘴巴张了几下,似乎想什么,最后又没开口,看了她几眼,别过头,没搭腔。

    冬青站在茶水间,灌了几口凉水,又拿着空杯子走出去,走到一半,看到杯子上沾着水滴,倏地转身,又往茶水间里钻。

    她是去接水的,那瞬间,她忘记自己究竟要干嘛。

    她觉得自己状态有些不对,像是陷入了一个泥沼,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端着水再回来,她点开了那个采访下的评论。

    几乎没什么意外,印入眼帘的,点赞数最高的是几条恶评。

    「瞧他那风轻云淡的脸,感情死的不是他家人。」

    「自己都承认有设计不合理了,还洗什么洗,自己都不能否认了,好意思架构没问题,又当又立,呕。」

    「有什么是不能公布的,现在不都透明办事事项了吗?还不能公布?想隐瞒什么?」

    「就是,你没问题就没问题吗?把图纸摆出来啊,几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这个人,中建四局,好像姓裴,官网有信息。」

    「人肉他啊,就是他害死了几条生命。」

    留言越看越不堪入目,有几条甚至开始侵犯个人隐私,冬青只觉得有一股血液往脑门冲,她眼前开始泛黑,闭上眼才缓和不少。

    她想是她太过代入裴即白的立场去看待这件事了,她在心底告诉自己,要想开,不要看评价,不要看评价。

    当自己是旁观者的时候,人是可以理智的,当下,冬青明显不是这样的状态,

    她心底有一股怒火被点燃,抽出键盘,在几条评论下回复:

    「你知道什么?这桥又不是他画的,他只是个负责人,害死几条生命?这种话你是怎么出口的,别人也只是讲述事实而已,什么叫又当又立,媒体只会把你们愿意看的展示出来,遇到这种事情之前,你们能不能先去查一查专业知识,再来指责别人,图纸就算放出来了,你们又看得懂吗?人要懂得辩证地看问题!」

    手敲键盘,一句长长的回复跟在第一条恶评下,手握着鼠标往下滑了几滑,有种石沉大海的感觉,这段话,被淹没在其他评论里。

    冬青被一种无力感包围,它们肆意地吞噬她。

    她拿过手机,犹豫很久,没有播出电话,考量再三,她给裴即白发了条讯息:「我回来了。」

    那头没有回,她又:「你想什么时候吃烧烤啊。」

    依旧没有回,冬青猜想他应当在忙,放下手机,电脑停留在微博页面,显示有几条评论。

    冬青开,是对她那条长评的回复:

    「快看,立刻就有人来洗了,国企恶臭。」

    「不会是本人吧,真恶心。」

    「希望死的人是你们家的,看你还会不会出这样的话。」

    人总是这样,仗着网络的保护色,肆无忌惮地些最恶毒的话,也无所顾忌地轻飘飘地把“希望死的人是xx”挂在嘴边。

    网络背后的人,真的很奇怪,他们可能就存在于你身边,可你却不知道。

    他们这个虚拟的阵地,辱骂世界,叫嚣上帝,毁佛谤祖,睥睨天下,却不敢骂隔壁正在装修的邻居。

    冬青是个俗人,她很多年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和一个陌生的人,和一群不认识的人,花费自己宝贵的时间,争辩着一件事情,到最后心生疲惫,最后她放弃了。

    她没有再回复那些留言,因为她发现,没有用的。

    他们都不认识裴即白,他们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尝试讲述事实,却发现那些人只愿意相信自己知道的真相。

    她觉得自己很傻,这个年纪了,还要同人在网络这个虚无缥缈的地方争辩,可她又不后悔,因为她认识的裴即白,真的是个很优秀的人,她不想看到那些人,出那样的话。

    她关掉页面,觉得整个人遁入困境中,太阳穴跃着疼痛,她揉了揉太阳穴,尝试缓解不适。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喂。”她闭着眼,没看来电显示,接通,语气还沉在网上的那场闹剧中。

    “怎么了?”那头的人,声音带着笑意。

    冬青有些恼怒,她想质问他为什么不生气,转念一想,他可能根本就没看到那些言论,而她也不可能主动将那些恶意的,扭曲的语言告诉他。

    她头仰在椅背上:“有些累。”

    “昨晚回来的吗?”

    “嗯,太晚睡了。”

    像老友般,这样没有隔阂与顾忌的聊天并不多,两个人都感觉到了,却又心照不宣,享受着这种氛围。

    “烧烤最近可能吃不了了。”那裴即白这通电话的缘由,明显是特意同她来解释的。

    “怎么了?”冬青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头的人沉默了半晌,道:“又出差了。”

    他没告诉她,冬青也就将假装进行到底,她强撑着笑,故作轻松地:“不会又去非洲挖矿了吧?”

    她想起那天夜里,他拿来的礼物盒,好像因为一系列意外,她还没来得及拆。

    “没有,这次在国内,回来了我告诉你。”

    “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知道呢。”

    “那我自己去吃。”

    两个人的话题越聊越远,一个假装无事,一个佯装什么都不知,都是为了让彼此放心,谁也没有先挂电话。

    话筒里模模糊糊传来一句别人的声音:“即白。”

    裴即白顿了下:“我要去忙了,下次聊。”

    冬青赶在他挂电话之前,喊住他:“裴即白。”

    那头应当是听到她的声音,呼吸声原本已经远了,又近了点:“怎么了?”

    “你没有话想要对我吗?”冬青问出这样一句莫名的话。

    那头沉默了一会,一字一句,咬字格外清晰:“有的。”

    “冬青,不要熬夜了,要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

    冬青鼻头突然有些酸,明明他万事缠身,却还在担心她。

    她觉得自己太容易被收买,一点点微弱的温暖,就容易感动,可是没办法,她好像就是这样的人。

    “我还以为你会想我。”冬青抓着话筒,走到楼道间,这句话的回音在楼道里回荡着。

    那头沉默的声音更长了,过了会,他有笑声传过来,很悦耳:“我想的,但是我怕你会不喜欢。”

    冬青面对着洁白的墙壁,鞋尖踢着墙壁,尖尖的高跟鞋尖往上翘着:“好的,那我收到你的想念了,你也照顾好自己。”

    “嗯,我知道了,我挂电话了。”他声音明显柔和不少

    她透过这通电话,感知到了裴即白的脆弱,他似乎在向她汲取力量。

    他想要,只要她能给,她就愿意给。

    她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原谅他,也放过自己了。

    挂断电话的裴即白,站在原地,深深地叹了口气,朝站在走廊那头的人走过去。

    那人神色着急:“你怎么还有空电话,去慰问一下家属吧。”

    作者有话要: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