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 张倩兮并未言语，神色之中还暗藏躲闪。

    周朝朝视线骤阴，她提高声音再次询问张倩兮，声色俱厉步步紧逼, 没给张倩兮任何喘息机会。

    “是那个帮你制造舆论话题混淆视线的男人？”

    “是。”

    “他是谁？”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能替你做这么多事情的人你不知道？”

    “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张姐不觉得自己的话很可笑吗？”

    “我的都是真的！他只是我的一个网友, 我们聊了很长时间，从未见过面。”

    “网友, 你见过他吗？”

    “没有。”

    “他了解你吗？”

    “了解……很了解……”

    “既然没见过, 为什么会让他参与这么重要的杀人计划？”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很信任他, 我们聊了很长时间, 有大半年, 并且这整个计划都是他给我想的，计划的很多部分也都是他帮我完成的。”

    “这是违法犯罪, 他为什么要这么帮你，你付了他多少酬劳？”

    “他不要酬劳, 他他喜欢这种人事尽在掌控的感觉。”

    问到这里时，周朝朝突然停下了，她嘴皮子动了动, 喃喃道：“喜欢这种人事尽在掌控的感觉……”

    片刻之后，周朝朝继续问：“你和这个男人是怎么联系上的？”

    张倩兮给了个很笼统的回答：“匿名论坛上面联系上的的。”

    “我要听具体经过！”

    张倩兮低头缓缓道来, “半年之前的一天深夜，程瑜了我，我心情很不好, 于是在匿名论坛分享了自己的故事，我好歹也算个公众人物，虽然并没有几个人认识我，但以防万一, 我还是将重要信息我都模糊化处理了，”她到这里还自嘲般地笑了下，“那时是深夜，论坛里压根没几个人，十分钟里都没人回复我，而他是第一个回复我的人，并且对我的故事很感兴趣，而我急于找一个伙伴倾诉，于是便加他的。”

    张倩兮抬头紧闭了眼，继续：“加了他的社交账号后也没别的，主要是我倾诉，他倾听，有的时候他会开导我，还有的时候他会给我提意见，慢慢的，我便越来越相信他……”

    张倩兮话还没讲完便被周朝朝厉声断，她疾言：“你等会！”

    “警官，有什么问题？”

    “你刚刚的都是真的？”

    “嗯。”

    “张姐，你做的事情都败露了，要学会坦白从宽啊！”

    张倩兮咬破嘴唇，信誓旦旦回答：“我刚刚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

    周朝朝盯了张倩兮一分多钟，期间她言辞急切着重复：“都是真的，真的……”

    虽目前看来张倩兮并无撒谎迹象，但她是演员，这种反应也难保不是在演戏。

    周朝朝又问：“你你将重要信息做了模糊化处理，那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知道。”

    “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清楚，他他是猜出来的。”

    “那你了解他多少？”

    张倩兮想了许久才想来：“他他姓李。”

    “名字呢？”

    “不知道。”

    “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什么其他信息吗？”

    “他很忙，每天只有晚上10点过后会和我聊天，其他时间压根联系不上他。”

    “你们是用什么方式来联系的？”

    “最开始用社交软件，后来他不安全，换成他给我电话了。”

    “还有呢？”

    “没有其他的了。”

    “你们聊天的手机是这台吗？”周朝朝扬了扬自己手上那个白色手机。

    张倩兮瞥了一眼，没否认。

    周朝朝又起身将手机放到张倩兮桌前：“哪个账号是他？”

    张倩兮伸出葱白纤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划找找，屏幕白光映照在她美艳面容上，神情冷漠得可怕。

    却只是一瞬，张倩兮便迅速收起了冷漠神情，眼眶也红了，尖着嗓子指了指：“这是这个，但聊天记录早就我删干净了。”

    周朝朝拿起手机看了眼此人头像框，是张纯黑图片，网名一个“黑”字。

    她轻描淡写道：“不碍事，如今科技发展日新月异，恢复已删除的手机数据难道并不是很大。”

    她再看向张倩兮，却发现她眸眼中似乎有些忧虑神色。

    周朝朝眯起眼眸，目光瞬间变得狠厉，她又问：“张姐真的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张倩兮很快给出了一个答案：“真的！”

    周朝朝拿起手机和陆冽对视一眼，随后道：“我知道了，审讯工作先到这里。”

    出了审讯室门，周朝朝将手机递给陆冽后话都没一句便直奔自己办公室。

    陆冽在她身后问：“做什么去？”

    周朝朝未回头，很快回答：“我再去看一眼网吧监控。”

    话毕没三秒，身影便消失在了陆冽眼前。

    而陆冽自然也没闲着，迅速将张倩兮的手机送给技侦警员恢复数据。

    -

    周朝朝将神秘男子推开网吧玻璃门到上机这短短十几秒钟的监控视频看了十多遍。

    她一边看一边喃喃着——

    体型高瘦，身高超过180厘米，体重不超过120斤。

    身穿黑色连帽衫和黑色长裤，款式新潮，从身形和举手投足的动作来看很年轻，年龄估计在20岁至25岁之间。

    肩胛骨突出，稍微有些驼背，应该是成长过程中行走站坐不注意姿势导致的。

    周朝朝越看这个身影越觉得眼熟，她很笃定自己曾经一定和此人过照面，但就是想不起来此人究竟是谁，毕竟大千世界人海浮沉，每天都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或许自己和此人有过短暂接触，又或许和他只是有过一面之缘，无论何种情况，让周朝朝仅仅凭借这个身影便能迅速辨认出此人身份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周朝朝继续看监控，她看得非常仔细，一帧一帧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看到中午12点43分时的监控，有个有意思的细节被周朝朝注意到了。

    58号机上的神秘男人突然起身，他先是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上的帽子使其挡住脸，然后才弓着背起身往厕所走，迎面撞上了个虎背熊腰的壮汉。

    他先是稍微后退一步，接着将背弓得更低，侧身让那壮汉先行通过，整个动作非常唯唯诺诺。

    周朝朝将这个片段反复观看十多遍，自顾自分析道：“心理上喜欢掌控别人，享受主导的快感，但现实生活中却并不是一个有能力掌控的人，甚至很长时间都活得卑微，活在别人的阴影下，所以在遇到比自己体型壮硕的人时身体的下意识反应便是退后服软。”

    一时后，技侦警员的删除数据恢复工作也已经完成。

    周朝朝一行行翻下去，直到将张倩兮与神秘男的所有聊天信息看完。

    看完后陆冽本能站直问她：“将你看出来的东西，事无巨细，都讲给我听。”

    周朝朝舔了下干枯嘴唇道：“可能是两人后面改电话沟通了，因此两人的聊天记录并不多，并且只持续了两个多星期，每天聊天时间都很固定，在晚上十点之后到十一点这一个区间内。”

    “并且，”周朝朝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到一处地方，“陆队你看这里。”

    陆冽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看到一行字——明天，要熄灯了。

    “要熄灯了而不是我要睡觉了……”周朝朝面露狐疑。

    “聊天时间固定在晚上10点到11点间，11点时要熄灯了，表明两点，第一此男子作息稳定生活规律；第二，此男子使用手机并不自由，并且他的居住地对手机和电有严格的管控。”

    陆冽沉声：“如果你的推断都成立的话，我认为他当时很有可能在学校。”

    “嗯。”

    “他年纪不会太大，应该还是一名学生。”

    周朝朝咬紧下嘴唇，重复道：“学生……”

    紧接着，周朝朝眼前那团云雾般的黑色身影慢慢变大边长，慢慢有了色彩，慢慢变得鲜活。

    黑连帽衫黑长裤，又高又瘦，背微微有些驼，现实生活中展现出自己怕事维诺的性格特点，实际上很聪明，智力应该很高，对人和事有很强烈的掌控欲，甚至非常享受犯罪，半年前还是个学生……

    她到此处时语气微顿，深吸了一口气。

    那个身影好像越来越眼熟了。

    周朝朝不停在脑海中搜寻那个身影，最终将之定格。

    她突然看向陆冽，眉头紧皱，声音也非常激动：“陆队，我知道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