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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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妃,这……”

    林妈妈一听要单独押审,顿时慌了神色,可才刚开口就看见一旁的钱嬷嬷冷冷地看着自己:“林氏你可是还有什么想的?”

    钱嬷嬷见不得没规矩的人,她既代自己话了,江瑾瑜便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没有……”

    林妈妈哪里还敢?

    她本以为今天这事人赃俱获,证据确凿,王妃定会直接处置发配了那蹄子,可事情却没像自己想的一样发展。

    如今她只能努力挤着笑脸,对江瑾瑜道,“奴婢没什么要的了。”

    江瑾瑜点头:“无事就退下吧。”

    “是。”

    林妈妈离开时没了来时那般高昂的气焰,出了院子便步子匆匆,神色紧张地往外去。

    “鸣娟。”江瑾瑜吩咐道,“去跟着她,看她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是!”

    鸣娟本就看不惯林妈妈这做派,得了令立刻跟了上去。

    她一路跟着林妈妈从角门出了王府,看着她入了长街上的一家茶叶铺子。

    林妈妈认得出她,鸣娟便只在铺子门口假装路过,向里面看了眼,并未进去。

    铺子里人并不多,她一眼就看出并没有林妈妈的身影,知她是入了内院。

    内院里,林妈妈跪在一张藤椅前,对着上面坐着的人哭嚎道:

    “管家爷爷,您可得帮帮我啊!”

    禾被王妃扣下来要单独审问,她怕这死丫头把自己供出来,这才撇了差事,六神无主地跑来找刘管家求救。

    刘管家慢悠悠地拿起手心大的紫砂茶壶,嘴对嘴地喝了口:“慌什么,这不是还没问出来吗?”

    林妈妈哭丧脸,“诶呦,管家祖宗,这要是出来可就晚了!”

    “没用的东西!”刘管家鄙夷地撇了她一眼,声音尖细地道,“成得了什么事?就活该一辈子在厨房里转悠!”

    他从藤椅上坐起了身,“我问你,你就肯定那丫头会将你供出来?”

    林妈妈想着她手里还攥着的筹码,想了想道:“应该不会。”

    刘管家嗤笑一声,“那你急什么。”

    “可是万一……”林妈妈还是害怕。

    “你放心,这事既是我要你去做的,就算那丫头把你给供出来了,我也有法子保你。

    “更何况你拿她弟弟的命做要挟,她怎会出来,且看这位新主子会怎么发落那丫头就是了。”

    刘管家完,懒洋洋地倒回了藤椅上,似笑非笑地闭起了眼,“她要是狠狠杀了,那就是个不成气候的,你我慢慢看着她起高楼,看着她楼塌了便是了,可若她把那丫头给轻轻放过了——”

    林妈妈见他倏然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寒光,转而又笑,“那可就有意思多了。”

    哪怕是在刘管家手下多年,林妈妈还是被他这目光吓得一抖。

    不过得了准话,她心里也算是有了底,于是又向刘管家寒暄拍马了几句才离开,步伐明显轻松了许多。

    鸣娟远远地看着林妈妈从铺子里出来,一路跟着她回府后就立刻去向江瑾瑜禀告。

    “恒翔茶叶?”

    江瑾瑜看向一旁的钱嬷嬷,“嬷嬷可知?”

    “是王府的铺子。”钱嬷嬷果然事事都知道,“林氏的丈夫在那做帐房先生,但那家铺子是京师的总铺面……刘管家也在那办事。”

    话到这份上,江瑾瑜几乎立刻就可以肯定林氏是去见了刘管家。

    “王妃。”鸣娟忽然开口叫她,见江瑾瑜看过来,便忿忿地道,“奴婢觉得林妈妈一看就心里有鬼,禾多半是无辜的,该立刻把她拘回来审问清楚才是。”

    不定就是她贼喊捉贼,监守自盗。

    若非如此,王妃把禾留下,她急什么?

    江瑾瑜看了对她们主仆对话毫无兴趣的钱嬷嬷一眼,才转头问鸣娟:“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想起禾被欺负的可怜,同是下人,鸣娟狠狠道:“依奴婢看,就该把林妈妈抓来,查明真相还了禾清白,再把林妈妈抓起来发卖了才解气。”

    可她才完,就听王妃笑出了声。

    虽江瑾瑜的笑声大,但也照钱嬷嬷教的礼仪,用手帕掩住了嘴,笑不露齿,钱嬷嬷便没什么。

    鸣娟急了:“王妃你笑什么,难道我得不对吗?”

    禾都瘦得快要断气了,那林妈妈却胖得像口米缸,一看就是平日里捞了不少油水。

    好好查,肯定会查出东西来。

    江瑾瑜瞧着还显得稚嫩的鸣娟,是有几分看人的眼力,但还要磨炼。

    她也不急回她的疑问,只先为钱嬷嬷添了茶,再为自己添上,才:“我知禾是被冤枉的。”

    “王妃知道?”鸣娟不敢置信,那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抓了林妈妈?

    江瑾瑜道:“方才我可以把林妈妈给抓了,也可以还禾清白,可我若是这么做了,就是在同全府上下宣战。”

    鸣娟懵懂,钱嬷嬷的神色倒是起了一丝变化。

    江瑾瑜继续淡声道:“但凡是大户人家,手下的人多了,哪有一点不贪墨东西的?需知水至清则无鱼,我若是不准他们有一丝一毫的贪念,岂不就是和王府作对了?”

    鸣娟还是不懂:“府里有人起贪念,手脚不干净,王妃难道不是该都处置了,杀一儆百吗?”

    江瑾瑜再笑着摇头时,却有了几分心酸。

    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升平王郡主,刚入王府就和全府上下为敌并不是明智之举,若是成为众矢之的却没有母家为她撑腰庇护,那她怎么拿得到自己想要的掌权之位?

    钱嬷嬷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开口问道:“王妃想怎么做?”

    江瑾瑜等到她主动开口,便对她一笑:“那就要问嬷嬷了,这府中谁与林妈妈最不和?”

    ……

    西厢房。

    禾蜷缩在墙角。

    听见门开的声音,她紧张地抬头,看到王妃从外面走了进来。

    鸣娟拉过来一张椅子,让江瑾瑜在禾跟前坐下:“王妃问你话,你都老实回答。”

    禾一脸惊恐,等着被严刑拷,却见王妃递了手上的帕子给她身旁的侍女,指着自己道:“给她擦擦。”

    禾看着鸣娟过来,目含怜悯跟不争地蹲下来,为自己擦干了嘴角血迹,只身子一震,眼眶也红了。

    她为了给弟弟治病,来给林妈妈替罪,从被上盗窃的印记开始,就没有人把她当人。

    “吧。”等鸣娟站起身,坐在椅子上的江瑾瑜才开口,“为什么要帮人顶罪?”

    禾又是一震:“奴婢……”

    鸣娟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真当这点把戏王妃看不出?便是我也看出不对来了,如今王妃怜惜你,你休要再隐瞒。”

    禾看着鸣娟,又再看了江瑾瑜一眼,这才跪直了身体,给面前的王妃磕起了头:“王妃恕罪……奴婢是为了给弟弟治病……奴婢的弟弟生了很重的病,要花很多的钱……”

    “林妈妈你答应替她顶罪,她就会给你钱,治好你弟弟?”

    江瑾瑜替不下去的她完了后面的话,厢房里一时间只能听见禾的抽泣声。

    “傻丫头。”江瑾瑜低叹一声,“这世上除了你自己,谁也不能依靠,想要你弟弟活下去,首先你要先让自己活下去。”

    禾抬头,怔怔地看着她。

    江瑾瑜从椅子上起了身:“该怎么做,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我。”

    ……

    江瑾瑜从西厢房出来已是午时,被这么一岔,她在午膳后才开始认真看府里的账本。

    王府开销数目庞大,每一笔账目的走向都十分繁琐复杂,哪怕她天生对银钱数字敏感,也看得头昏眼花。

    不过好在这一个下午钱嬷嬷并不在,又有鸣娟为她守着门,所以她倒是不必再规规矩矩的坐在榻上看。

    没有规矩的束缚,她把账本全部抱到了床上,旁边备着茶水和点心,然后就在床上靠着看,躺着看,趴着看……

    直看到月上柳梢,春桃来报:“王妃,王爷回来了,正在书房。”

    “回来了?”江瑾瑜坐起身,忙放下账本,容承回来了,自己就该去厨房开始准备夜宵了。

    昨晚她做的是清粥和笋丝,今儿做的是绿豆粥和炝拌瓜丝,依旧是清凉爽口的。

    路秉守在书房门前,见江瑾瑜来,作揖:“王妃。”

    江瑾瑜本还待等他去通传,没想到路秉却,“王爷交待了,王妃若是来了,自进去就是。”

    江瑾瑜:“哦……”

    路秉见她一怔之后,脸颊一红,才推门进去。

    走进书房里,江瑾瑜见容承今日穿了一身黛蓝色衣袍,墨发玉冠,俊眉冷目的端坐在案前,面前放了许多的公文折子。

    “王爷。”

    “来了?”见她进来,容承放下手中的公文,起身走了过去。

    “今日暑热,妾身给您做了绿豆粥和炝拌瓜丝。”江瑾瑜着将食盒开,将夜宵摆放出来,“同样爽口又解暑,您尝尝。”

    容承坐到桌前,依旧是瞧不出的神情。

    江瑾瑜觉得,想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这菜他喜不喜欢,怕是有点难。

    这一回,她牢牢记住了食不言,寝不语,容承用膳时,她就在一旁老老实实地陪着。

    直看他都吃完了,放下筷子,她才开口:“今儿厨房抓到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丫鬟——”

    不等她后面准备好的词,容承就起身继续回去处理公务:“府里的事既都归了你管,如何处置你自己衡量就是。”

    “……”他如此冷漠,江瑾瑜的词都被堵了回来,让她一口气不上不下。

    幸好她本意不是要为禾开口,她想要的就是容承这句话。

    既然得到了,那她日后要是处置到刘管家身上,也就有依仗了。

    “是,时候不早了,妾身不扰王爷,这便回了。”

    见容承忙着,江瑾瑜也不做多留,只在临走时留下一句——

    “爷,灶上一直给您温着水呢,您若乏了就回去泡泡脚,松快松快。”

    她完,便退了出去。

    只留下容承在桌案后眯起了眼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这女人……又勾引他?

    作者有话要:  姜姜:被窝都捂好了,你也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