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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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虑到俞依依要来,房间不够住,俞轻必须把当做库房的西耳房腾出来。

    是以,她要在柴房旁边盖一个像样的棚子做临时库房。

    兄妹俩商议一番。

    俞一帆主动把事情操持了起来,请老王和老张,跟他们研究盖什么样的棚子,在哪儿盖,占地多少,买什么样的料,安排谁干什么活……处处想到,处处手到。

    他虽没有经验,可态度不错,大家伙儿一起帮衬着,活计干得井井有条,顺顺当当。

    俞一帆突然长大了。

    俞轻知道他为何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五过,他这次离家,曾特地让人带口信告知国公府。

    然而出走至今,俞家非但没派人追过来,便是连家书都没有一封。

    亲人们凉薄至此,再热的心也该冷下来了。

    有长辈疼爱的孩子才是孩子,反之,孩子就只能逼着自己立刻成为大人。

    俞一帆如此,俞轻和亲时也是如此。

    俞轻不想安慰他。

    她之所以叫他来大燕关,就是因为提前想到将来总会有这么一天——他是世子,未来的国公,俞家的掌舵人,只要不亡国,就有一些人巴不得他早死!

    ……

    俞轻难得清闲,修炼神识之余,做了几个可以折叠的凳子(跟现代的马扎大同异)。

    去扬场乘凉时提上就走,她就不用跟人抢碾子,搬凳子了。

    这天傍晚,俞轻用完晚膳,带着樱草又往老地方去了。

    “哟,这不是俞……呀,人应该叫娘娘。”孙老伯家隔壁的方大叔正在大门口簸豆子,瞧见俞轻吓了一跳,差点把簸箕里的豆子泼出去。

    俞轻不喜欢“娘娘”这个称呼,但事实如此,不让人叫也不行,只得捏着鼻子应下了,“忙着吧,大家乡里乡亲的,总那么客气还了得?”

    方大叔放下簸箕,大手局促地搓了搓,嘿嘿一笑,“娘娘的也是,那人就不跪了?”

    “不跪。”俞轻指了指簸箕里的豆子,“这些够卖吗?”方家是做豆腐生意的,买卖一向很红火。

    方大叔道:“不够,三簸箕还差不多了。”

    俞轻道:“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除了磨豆浆累点儿,其他的没什么。”方大叔挺了挺已经佝偻的脊背,手还在腰上捶了捶,“多谢娘娘经常照顾人生意。”

    大燕关是个有钱也买不到好吃的的地方,豆腐算个不错的菜色,俞家隔三差五就要买上几块。

    俞轻瞧了瞧手上的折叠凳子,脑海里灵光一闪,道:“我帮大叔做个磨盘吧,你用了我做的磨盘就肯定不会那么累了。”

    “啊?”方大叔没听明白。

    俞轻进了院子,在花岗岩做的大磨盘旁走了一圈,看清楚构造,道:“我给你做一个不费力气的磨盘,你送我五块豆腐,如何?”

    “啊?”方大叔更懵了,眨巴眨巴眼睛,“家里没牲口,怎么可能不费力气?”

    方大婶从厨房走出来,笑道:“那可敢情好,多谢娘娘。真要做成了,我包娘娘一年的豆腐,都不要钱。”

    俞轻点点头,“不谢,你们莫声张此事,等我做好了就给你们送来,忙着吧,走了。”她摆摆手出了院子。

    方大叔看着自家媳妇,疑惑地问道:“什么样的磨不费力气?”

    “梦里的磨不费力气。”方大婶啐了他一口,“你个死心眼儿,人家是娘娘,啥是啥,咱老百姓随便听听就成了,还能当真怎地?”

    “对对……对,娘娘也是,闲着没事逗我们老实人干啥,怪招人烦的。”方大叔嘟囔一句,又去院门口簸豆子去了。

    扬场上。

    纳凉的还是那些人,热闹却没有那般热闹了。

    俞轻到的时候人们先是静了一下,随后坚硬的地面上跪倒了一片。

    “民女拜见娘娘。”

    俞轻心里一惊,心道,动作声音整齐划一,这怕是有人教过了吧。

    这样一来,她再想融入其中就没有起初那么容易了。

    由此可见,不管从中作梗的人是谁,都没安什么好心。

    免礼平身后,老成持重的中年妇人们立刻退走了。

    剩下的一些坐在西南角,离俞轻远远的,泾渭分明。

    只有薛亚轩还在惯常坐的老位置上。

    俞轻一直以为,在大燕关舍粥,她至少能得到一些人的拥护和感谢,却没料到是这样一个结果。

    樱草声嘀咕道:“都什么人呐,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俞轻在折叠凳上坐了下来,托着腮,沉思片刻,倒也明白了。

    大燕关正承受着来自大金的死亡威胁,那道城门是生与死的关键。

    城门在,人在,城门亡,人亡。

    一直以来,军户们吃不饱穿不暖,却要一次次地送儿子、送丈夫去关外送死。没有人喜欢这样的日子,他们早就怨声载道了。

    只要有人稍稍挑拨几句,她的粥就会成为有些人口中宣称的收买人心的恩惠。

    这种恩惠,买不来老百姓早已寒透的心。

    “娘娘,蜜饯特别好吃,谢谢娘娘。”阿秋来了。

    她没躲俞轻,一进扬场就牵着两个弟弟坐到了俞轻的身边。

    俞轻回来时俞一帆买了几包蜜饯,她不爱吃太甜的,就让人给阿秋和薛亚轩各送了一包。

    薛亚轩正在纳鞋底子,闻言抬起头,长针在头发上抹了抹,也道:“不怕娘娘笑话,民女上次吃蜜饯还是六年前做姑娘的时候呢。昨晚上哭了一大顿,可把孩子们吓坏了。”

    “笑话什么,人之常情嘛。”俞轻擅长刻薄人,安慰人不大在行,干巴巴地安慰两句就没话了。

    “诶,你们听了吗?京里要来大人物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盖过了扬场所有人的声音。

    “大人物,还能越过王爷吗?”有人问道。

    “咋不能?常宁侯正让人腾别院呢。诚王爷来的时候,侯府也没腾别院啊。”

    话的是吴翠花,她一边一边用余光觑着俞轻--明明只是个佃户,却总摆出一副与有荣焉、颐指气使的模样。

    “这事应该是真的。听丁千户也在腾院子,估计是一码事吧。”有人补充了一句。

    俞轻听得清楚,想了想,问道:“常宁侯的别院在哪儿,海边吗?”

    薛亚轩道:“对,就在红石崖前面。那里背后有山,前面有海,景色极好。”

    阿秋把樱草给她的两颗松子糖分别塞到两个弟弟嘴里,声道:“娘娘,偷偷告诉你,红石崖闹鬼,白住都不住!”

    给太子住的地方居然闹鬼?

    这非常好!

    俞轻挑了挑眉。

    薛亚轩往她这边凑了凑,道:“别院占地三十亩,原本是军户王有发的地。这几年一直仗,王家的几个青壮年陆续战死了。”

    “去年,有人看中了那块地,奈何王有发不肯卖。那人就使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王有发被人陷害,进了大牢,挨了刑,两条腿都折了。王家大娘告到卫所,卫所不管,告到隐州府衙,知府大人王有发罪有应得。一家人没有了活路,王家大娘便带着一家老从红石崖跳下去了,妇孺八人全摔死了。这件事当时闹得极大,十里八乡的都知道。”

    ——有人,指的是常宁侯,薛亚轩不好指名道姓。

    樱草瞪大了眼睛,“大将军就不管管吗?”

    薛亚轩表情微妙地笑了笑。

    俞轻轻叹一声,魏少轩是强龙,常宁侯是地头蛇,二人要么蛇鼠一窝,要么互不干涉。

    不然大燕关的水不会这么深,这么混。

    樱草倒也不笨,立刻明白了什么,右手拍了拍嘴唇,“娘娘,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俞轻摇摇头,觉得这里不是这种事的地方,便岔开了话题,“薛姐姐,阿秋,你们与我这般亲近,那些女人会不会为难你们?”

    薛亚轩往针孔里纫了条线,道:“娘娘放心,除了吴翠花,其他人心肠都不坏,等大家伙儿习惯你的身份就好了。”

    俞轻道:“她什么了吗?”

    阿秋把摔到的弟扶起来,道:“吴婆子,娘娘虽是被流放的,可也是娘娘,正一品,连侯夫人都要让着些。她还,我们这些军户连草民都算不上,都是罪民,娘娘要是天上的云彩,我们就是地里的泥巴。万一哪天惹了娘娘不高兴,可是要杀头的。”

    到这里,姑娘瑟缩了一下,“娘娘,你会砍我们的头吗?”

    “这孩子。”薛亚轩“噗嗤”一声笑了,“娘娘莫气,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樱草在阿秋水当当的脸蛋上掐了一把,“我家娘娘人美心善,怎会随便杀人呢?”

    俞轻挑了挑眉,心道,的确不会随便杀,但也着实杀过好几个,惭愧惭愧。

    ……

    天光黯淡时,扬场的人散了。

    俞轻带着樱草从西南的路走了下去。

    那里有一条溪,沿着溪旁的田埂往下走,一样可以回家。

    溪水里堆着不少巨石。

    俞轻选了一块大约四尺见方的大石头,趁着樱草不注意时扔到了系统里。

    正在系统里睡觉的阿白一下子蹿了出来,趴在她头顶上问道:“搞什么鬼,老子差点被你砸死。”

    俞轻道:“当然是要炼器了,你有意见?”着话,她瞧另一块石头也不错,遂又丢进去一块。

    “老子懒得理你。”阿白见樱草要回头,赶紧钻进系统里,传音道,“下一个任务,替王家伸冤,买下常宁侯的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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