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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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器有些简陋, 无遮无挡,寒冷的夜风渐渐吹散了俞轻心中的狂喜。

    她冷静下来了,问趴在她怀里的阿白,“阿白, 你不觉得游戏进展得太快了吗?我们连飞器都有了, 去哪儿都如同天神驾临, 要不了几个月游戏任务就完成了, 之后怎么办, 我会马上返回微澜界吗,你呢?”

    阿白闭着眼, 摇摇尾巴, “主人没过。”

    俞轻摸摸它柔软的白毛,心里有些没着没落的。

    回微澜界,固然如愿, 但她舍不得俞一帆和姬宴。

    两次穿越, 她都死得突然, 既没有选择, 也没有告别。

    这一次, 或者可以不一样?

    她应该可以像普通凡人一样, 生儿育女, 生老病死, 百年后再前往微澜界。

    自己能和姬宴好好过一辈子吗?

    俞轻想起在红石崖时的那个拥抱,被风吹得冰凉的脸上忽然有了热度。

    “喵嗷!”阿白从她怀里蹿了出去。

    “怎么了?”俞轻也站了起来,走到船舷旁。

    夜色浓稠, 从百余丈高的高空往下看,除一道被火把照亮的蜿蜒逶迤的运粮队伍外,其他景物都看不太清。

    “原来他们走得这么慢。”俞轻敲了敲船舷, 笑道,“我们去帮他们减减负吧。”

    阿白甩了甩尾巴,飞器猛地一沉,极速朝地面坠了下去。

    俞轻陡然失重,抱着阿白一屁股跌坐下去。

    “顽皮!”她被气笑了,在阿白的尾巴上□□了一把。

    “喵喵……”阿白咧着虎嘴得意地笑了。

    二人悄无声息地停在半空。

    俞轻大致估计了一下,这队穿着武国老百姓便服的金兵足有二、三千人,护卫着四五十辆载货的马车。

    十几万金军过境,对辽远进行了大扫荡。

    若不是他们追得紧,老百姓的损失会更大。

    辽远人只怕要恨死魏少轩的边军了吧。

    俞轻挑了挑眉,道:“阿白,先弄断马车上的铁器,再收马车。”

    “喵。”阿白爪子一挥,所有车辆都进了空间。

    “卧槽!”赶车的车夫从驾驶的位置上摔了下去,狠狠骂了一句。

    “咴咴儿!”拉车的马陡然失去约束,撒着欢儿地跑了。

    一个金兵飞快地跑到前面唯一剩下的马车前带着哭腔喊道:“赵参将,粮食没了,粮食全没了,就那么凭空没了啊!”

    俞轻观察了一下,发现这是辆二驾马车,车辙很深,道:“阿白,这辆车车厢里应该有不少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看看有没有好东西。”

    阿白甩了甩尾巴,系统里便又多了几个大包裹和匣子——里面装的是银锭和首饰,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装画的竹筒。

    俞轻调出炼器材料图鉴,上面的图标频繁闪烁,炼器材料正在持续扩展。

    她叹了一声,道:“看来又毁了不少首饰,将来即便想物归原主,也很难了。”

    “快看,那是什么?”有金兵抬起头,瞧见了俞轻的飞器。

    “射,快射,一定是他偷走了粮食!”赵参将发现堆在车里的包裹莫名消失,气急攻心,挥着刀从车里冲了出来。

    “对,射他!”

    “射他!”

    这一路,这些金兵一兵未折,一仗没,就这么被百十号人赶了回来,此刻又被夺了战利品,贪欲和辛劳顿时冲昏了头脑,羽箭飞蝗一般地射了上来。

    “咄咄咄咄……”飞器底部响了起暴雨窗棂的声音。

    俞轻笑了笑,如果中品灵器能被凡器所伤,就不是灵器了。

    她笑着道:“趁我心情好,还给你们留着些体面,就好好珍惜吧。”

    “擦你娘!”赵参将骂道。

    他话音将落,就见一个黑影陡然出现,又陡然消失了。与此同时,他的唇上、耳朵根上一凉一疼。

    “啊!”他后知后觉地大叫了一声。

    俞轻和阿白回到飞器,道:“人不想杀蚂蚁,并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太容易。”

    “你们都有亲人,有爹娘妻子儿女。我今天不杀你们,不是对你们仁慈,而是想对他们仁慈,好自为之吧。”

    温热的血流糊了赵参将一脸。

    唇上的割伤和地上的耳朵把他从刚刚狂怒中拉了出来。

    他冷静了,终于重新想起,他遇到的是个怎样的人,之前听到的传言是怎样的。

    “多谢大仙不杀之恩。”他手中的长剑垂了下去,嗫嚅道。

    俞轻达到目的,笑着摸摸阿白的背,“走吧,阿白。”

    飞器重新飞起来。

    阿白道:“杀了他不是更好?”

    “一只蝼蚁而已,死与不死无关紧要。”俞轻指了指西方,“我们往西走。”

    类似的话主人过,阿白便也罢了,把飞器一转,往西方去了,又问:“塔州不是在北方吗?”

    俞轻道:“金兵带着大量的粮草财物,走不快,我们先找找,路上没有再往塔州。”

    果不其然,两个时辰内,俞轻又截获了三拨押运钱粮的金兵。

    亥时末,她潜进塔州府,把堆积如山的四个府库搬了个一干二净。

    与府库一同消失的,还有还在搬运中的粮食。

    “娘诶,见鬼了吧。”一个府兵手里一空,又看看四周,什么都没看见,吓得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还是跟钱粮一起来的金兵有见识,没好声气地喊道:“武国人把粮食抢走啦,快来人啊!”

    坐在账房里,亲自盯着收货的知府、同知、通判等人闻讯跑出来,在几个库房逛一圈,失魂落魄地往后衙去了。

    齐旻就在后衙。

    几个官员赶到时,他已被亲卫叫了起来,披着裘皮氅衣,脸色铁青地坐在起居室里。

    “王爷……”负责通禀的太监在门外喊了一声。

    “让他们滚!”齐旻道。

    “是。”太监如释重负,声对几只热锅上盘旋的官员道,“诸位大人,请回吧。”

    几位大人不敢违拗,转身就走。

    俞轻的飞器就停在房顶上。

    她靠在船帮上,思考片刻,还是决定下去一趟,见见这个一度主宰自己生死的人。

    “阿白,我们进去吧。”

    她话音将落,人便到了起居室,齐旻的面前。

    一个暗卫从屋角闪出来,厉声叫道:“有刺客!”

    “啪啪啪!”几扇窗被接连撞开,十几个暗卫蹿进来,将俞轻团团围住。

    “二殿下,好久不见。”俞轻动了动手里的长剑,长剑锐利,割破齐旻的脖颈,剑刃下出渗出丝丝缕缕的红色液体。

    齐旻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他的脸白了。

    端坐片刻,他终于深吸一口气,抓紧太师椅的扶手,“久仰大名。”

    “彼此彼此。”俞轻又把剑挪了一下,脖子上的红色液体欢快地流了下来。

    她笑道:“二殿下习惯于掌控他人的生命,如今落于我手,感受如何?”

    齐旻闭上眼,手在剑刃下面摸一把,拈了拈指尖上粘稠的红色,又放到鼻尖处闻了闻,“还好。人生不就是这样吗,不是你掌控别人,就是别人掌控我,没什么特别的 。”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俞轻。

    俞轻身材修长,肤色雪白,一双眼如同两汪幽深的潭水,玄色暗纹斗篷将她从头裹到脚,只有持剑的右手露在外面,纤细凝白,似乎一折就断。

    他又道,“我掌控你时开心,被你掌控时痛苦,但那又怎样?不过一死而已,殊途同归,早晚罢了。死于你手,我毫无怨言!”

    “真的吗?”俞轻的目光落在他颤抖的指尖上,缓缓挪动长剑,从脖颈到耳根,从耳根到鼻梁,所到之处鲜血淋漓。

    那张英俊、冷酷的脸开始变得惨不忍睹。

    “别怕,我不想杀你,但想让你尝尝毁容之苦。听这是你最喜欢的惩罚方式,越是美人,你就越要这样对待,的确很有意思。”

    “是么。”齐旻痛苦地咬了咬牙,颤巍巍道,“你也是美人,我很遗憾,没能让你尝尝这般滋味。”

    俞轻轻笑一声,剑尖从越过鼻尖,划过左眼角,最后在额角停了下来。

    “可惜,这辈子你没这个机会了。”她的剑又回到了齐旻的脖子上,略一用力。

    齐旻吓得大叫一声,清寒的北风中顿时有了一股热乎乎的尿骚气。

    所有暗卫都在这一瞬间别过了头。

    俞轻又是一笑,道:“好好记着这一刻吧。留你一命,替我转告你父亲:我之所以不灭大金,只是因为我没兴趣,而并非不能,记住了吗?”

    她用剑尖挑起齐旻的下巴。

    “记住了。”齐旻艰涩地道。

    这个一向高高在上、性情残暴的二殿下,总算低下了高贵的头,如同丧家犬一般被俞轻玩弄于鼓掌之中。

    然而,俞轻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也无应该有的释然。

    只是收剑,走人。

    起居室的窗被关了起来,暗卫们争先恐后地逃了出去。

    领头的太监看看齐旻的周围,发现没有刀剑,这才哆哆嗦嗦地走过来,心翼翼地道:“二殿下,灶房里还有热水,洗洗澡,暖和暖和吧。”

    齐旻垂着头,一动不动。

    太监不敢再劝,乖乖退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齐旻忽然长身而起,一脚踹开身边的高几,随后拎起梨花木的太师椅,猛得掼在地上,“咔嚓!”太师椅四分五裂。

    ……

    他红着眼,一言不发地砸了起居室里的所有家具,直到力竭,才去了净房,沉到滚烫的洗澡水里。

    俞轻四更末回到平原关。

    进入客栈时,姬宴屋子里的灯还亮着。

    姬宴很快就迎了出来,“都还顺利吗?”

    俞轻点点头,“很顺利,带回来一大部分。”

    二人边边一起进了正堂。

    俞轻解下斗篷,正要拿到椅子上,就见姬宴顺手接过去,递给了圆子。

    俞轻愣了下。

    姬宴敏感地注意到了,耳朵尖红了,解释道:“你辛苦了,大金冷,先喝口热水。”

    他亲自从炉子上提上热水壶,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在高几上,又问:“见到齐旻了?”

    俞轻见他做得自然随意,便也不再矜持,在他对面的座位坐下,“见到了。”

    姬宴的桃花眼里有了兴味,“他怎么样,有没有吓坏了?”

    俞轻已经笑了一路,现在想起还是忍俊不禁,“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姬宴道:“怎么了,很好笑吗?”他不自觉抚了抚头发,又抠抠眼角,头发整齐,眼角还有水泽——他刚刚洗过,完全没有异样。

    “哈哈哈……”俞轻干脆大笑起来,“王爷放心,不是你好笑,是齐旻好笑,哈哈……那个弱鸡吓尿了,哈哈哈……”

    姬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俞轻在他面前笑得如此畅快呢,只是……弱鸡?吓尿了?

    他:“……”

    俞轻后知后觉地发现姬宴脸色好像不太好看,赶紧补充道:“齐旻才是弱鸡,王爷不弱,一点儿都不弱。”

    姬宴:“……比起王妃,我还真是挺弱的。”他眼巴巴地看着俞轻,“王妃会嫌弃我吗?”

    “不嫌弃,王爷……”俞轻顿住了,她忽然意识到,姬宴问的或者不是表面意思。

    “王爷不嫌弃我了吗,记得你当时过,一旦大燕关事了,你会想办法送我离开。”

    “呃,咳咳。”姬宴尴尬地咳了两声,垂下眸子,视线落在俞轻的手上,“那时候年少无知,让王妃见笑了。承蒙王妃不弃,我很高兴。”

    他把右手放到高几上,乌龟似的爬了两下,最后又像老鼠一样蹿过来,大着胆子抓住俞轻的手。

    俞轻本想喝水,但手背忽然被覆盖住了,冰凉,还带着湿漉漉的汗意。

    她惊讶地看着姬宴。

    红润飞速爬上他的苍白的脸颊,汇聚成两个鲜艳艳的红疙瘩。烛火摇曳着,灼灼地映在他的桃花眼里,如同江边的点点渔火。

    褪去了冷静和谋算,他羞涩得像个孩子。

    俞轻觉得自己不该过于尖刻了,但又不知这种时候该什么好__她的确有了一把年纪,可无论在智商还是在谋算人心上都远远比不上姬宴。

    行吧。

    反正也成亲了,摸摸手也是应该的吧。

    她把左手覆了上去,“王爷身子弱,手也凉,我给王爷暖暖。”

    姬宴:“……”又来了,那是紧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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